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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那时的八个人

迅速地分配过补给，顾不得上打扫战场，84空中骑兵师的三个摩托化步兵机降团幸存的士兵们，放弃了笨重而醒目的装甲单位，以一班8人为单位，散入了克斯坦国边境茂密的山带森林中。
就像是叶涵羽所知道的那样，虽然“花园”机降行动的时期，第二共和国还没有跟以独立合众国为首的“军盟”全面开战，但是战友被无情杀戮的第84师幸存的士兵中，除了难以行动的重伤员，却没有人准备向敌人投降。

在夜色里，叶涵羽所属的那路小队，沿着克斯坦边境公路上的茂密山林，一口气向第二共和国与克斯坦交接的边境窜出近15公里，期间敌人的飞行外骨骼几次呼啸而过，可惜因为夜色晦涩，并未能发现多少装备着夜视头盔散开在山林间的共和国机降兵。

持续而短暂的交火只持续了1个多小时，随着机降兵向山林的各个方向散出7、8公里，以雷诺的搜索系统与续航能力，多少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躲躲逃逃地跑了4个多小时后，天色渐渐放亮。

随手从山道兽径边的山壁上拔了根野草塞到嘴里嚼了一下，导弹步兵艾鹏呸的一下吐了出来，苦着一张沾满了黑灰的俊脸，骂骂咧咧地说道：“**，国外的草根嚼起来都没家里的好吃！”

走在他前面的，从分散撤退开始，就一直没有戴头盔的叶涵羽猛地回过头来，对着他比着噤声的手势，轻声说道：“嘘！好像是FJ－35……”

包括艾鹏，机枪手白岐伯，突击手贾杰世以及狙击手王资峰在内的一行八人，都一下顿住了快步前进的脚步，驻足倾听——

绕着针叶林高而笔直的树干山风在轻轻地呼啸着，飞鸟惊羽的声音细微而不可察觉，秋季的山林里充满了肃杀的气息。

就在这松柏入云满地黄针的景色中，细小的，像是口哨一样尖锐的，细微的咻咻声慢慢的清晰了起来，而且越来越大。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妈叉，真的是军盟的鬼鸟子，隐蔽！隐蔽！”

所有人都向小路旁的窄沟翻去，顾不得积了水的落叶所散发出的**气息，抱着落叶就往身上盖去。

从见面来一直给叶涵羽一种冷静得过了头的感觉的王资峰，一把把他好不容易从直升机残骸中翻出来，一路都盖在头上的伪装网扯了下来，然后用它蒙住了手中的SZBU（伞兵用反器材步枪U型），虽然这奢侈的玩意堪比狙击枪的1千米的有效射程只是单纯地指在对单兵单位时，至于打防护能力在30mmT型合金板以下的装甲单位的有效射程才350多米，但是却是叶涵羽他们手中少数几种可以威胁到外骨骼的武器。

将枪托架在肩上，王资峰面朝上仰躺在地上，突击手贾杰世与尖刀连另一位个头同样相对矮小，只有1米7多一点的罗宋裔突击手多米?兰蒂一起动手，飞快地用落叶将王资峰掩盖了起来。

值得一提的是，他俩不仅在伪装网上盖上了落叶，还将大量的蓬松的落叶塞到了伪装网下，将伪装网撑了起来，从上方看，高举的SZBU就像是一棵长在窄沟里的小灌木。

在不到十秒内搞定王资峰，贾杰世跟多米一起将附近落叶一起，几下堆成一个针叶堆，个头矮小两人往里面一钻，针叶包往上鼓了鼓，人就看不真切了。

等一行人藏好，只听得喷气引擎的声音越来越响，3台装备着雷鸣空战型外骨骼的飞行兵从众人不远的地方中速飞过。

他们并没有发现，山林暗处，随着他们的远去，一根指向天空的黑色树枝静静地向地面歪倒了下来。

引擎渐渐远去，但是没有人动，叶涵羽左手握着凶暴犬，躺在柔软的，感觉比床垫还美的落叶中，浑身绷了整整半夜的肌肉才刚刚有些放松，被刻意遗忘在了脑后的酸疼，就一下子，像蚂蚁一样爬上全身，叶涵羽感觉自己的两个眼皮一下子就合上了，不过他立马又强迫自己睁开了，因为以前经历过的几场战役所带给他的经验，使得他隐隐明白——危险可能还没过去。

果然，过了不到两分钟，又是两架外骨骼高速从山腰处低低飞过。

在第一队外骨骼三机编队离开后，利用前一编队引擎余声，掩盖后方另一个高速双机编队的引擎声，让这个双机编队对已侦查过的地域进行再次搜索，就像是螳螂捕蝉的另一种形式——

如果有敌兵在第一队飞行兵飞过以后就仓储从躲藏处跳出来的话，这就逮了个正着。

等又过了一分钟，叶涵羽确认了下，这回的确听不到外骨骼引擎的声音了，这才仰躺在地面上，缩着嘴唇，尽量以即不会吹开嘴上的落叶，也不会让泥嗒嗒的落叶跑到嘴里，而且还尽可能地发音清晰的方式艰难说道：“喂，没人睡着吧？”

“没。”“醒着呢。”“差点。”白日见鬼般，看上去悄无半人的山林间突然响起好几个稀稀落落的应答声。

“这大概就是最后一拨有组织的针对性搜索了吧？”叶涵羽将自己估摸的猜想说了出来。

“大概。”沉默少语的王资峰少见的开口了。

“的确，仅仅是‘大概’是这样，也不能否认存在军盟锲而不舍的可能性。”一行8个人，大概就“佳洁士”贾杰世一人听得出来，王资峰不是在表示赞同，而是在质疑了吧。

安静了会，一个叶涵羽相对陌生的声音突然响起。

“……那就这样继续趴着？”分散行动后，除了多米外，另一个新加入的，看上去文彬彬的电子兵齐达凡有些受不了渐渐洇进衣服的湿气，忍不住开头询问道。

“这倒是个不错的提案。”白岐伯说道，听得出来他在笑，“坐了3个小时的直升机，又赶猪似地狂奔了30多里路，铁打的人都扛不住，反正军盟在这一带的兵力没充足到分出大量步兵拉网，不如就这样趴着睡一觉好了。”

艾鹏傻眼了：“太阳，咱睡觉喜欢翻身怎么办？”

或许是身为炮兵，对上与炮兵抢人头的导弹兵艾鹏，天生就有些不对付，属于名叫林立国的另一个人的冷冰冰的声音响起来：“最好的办法，跑个远点的地方再睡，免得因为你暴露了，而导致我们被一锅端。”

林立国说完，又冷场了。

叶涵羽听着同伴们说话，突然又睡不着了，看到又安静下来，于是又起了个头：

“喂，你们说，咱们接下来该怎么走？如果走直升机的飞行路线，前后要从山脉峡谷间，穿过将近300多公里的山林才能回到共和国。而倘若按照我们现在走的方向走下去，最后就要跑到军盟对克斯坦国的封锁线上去了……缺少补给跟弹药，两条路几乎都走不通，总不能投降吧？”

“这里的几个人大概没人会想着投降吧？”出乎意料，看起来文文弱弱的齐达凡率先否决了那个看起来最可行的方案。

“不就是一个边境城市艾什伯么？以军盟在艾什伯那不到两个师的兵力，你说他有能力在克斯坦黄金第一军的逃亡路线上构筑起阻击防线，我信，但是你说他能将整个艾什伯围得严严实实地，连一个班的渗透部队都不过去，这，我不信。”多米淡淡地说道。

“艾什伯后面过去十多公里就是国境线，再走个二十多公里就是共和国位于新境省的尕克苏防线，只不过艾什伯这段路……”说到这里，贾杰世顿了顿，语气沉重地说，“的确不好走。”

艾鹏漫不经心接过了话题，“相比之不知路线的山崖与不知情况的山林，我倒是更喜欢跟知根知底的人类斗。”他笑了笑，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属于滚刀肉的味道，“不就是军盟么，我记得他们还欠着我一屁股的人头债没还呢。”

“不给他们留下点纪念品，以后我回到地下，上愧见祖宗，下愧见兄弟。”林立国依然是冷冷的调子，不过相比之前的冷淡，这次语气里全是森冷的味道。

叶涵羽舔了舔嘴唇，感觉心底因为一路都被压着打的，而憋着的一把火一口气全冒了上来，即使全身都埋在湿冷的落叶里，身体深处的温度却慢慢地从内而外地火热了起来。

这是一个战火连绵的大时代，出生在后世的叶涵羽并没有亲身经历过这个大时代，一直一来，叶涵羽只能通过各种影视书籍来了解这个时代。

他总觉得，在这个时代，能找到他所期望的那些独特品质。

它们或许大气磅礴，或者阴骘孤僻，然而它们都具有着让人不得不为之倾倒的非凡魅力。

为了了解这种魅力，叶涵羽甚至连高中选修学系，都选择了军事历史分析这项冷门的专业。

但是在一个月以前，他从未想到过，他能与这个时代接触得如此亲密。

手里拿着号称前后三代共和国有史以来实战表现最差的“X7凶暴”系列半模块化枪族成员之一的，X75凶暴犬。戴着露指手套的双手，紧紧地抓在它冰冷厚重的钢铁枪身上，虽然大脑里的知识告诉着叶涵羽它有多么的不可靠，但是当他浑身砖灰地趴在沃斯特大街的防御战线里听着机甲的机炮咆哮的时候，当他满身污水地躺在安罗森城某不知名处的下水道里，嗅着脏水腐臭的气息的时候，当他在艾什伯的山区通过烂了个大洞的防护服，感受着针叶湿冷扎人的触感，听着雷鸣的引擎轰鸣的时候，握着那钢铁的枪身，叶涵羽却无法避免地，在满心恐惧中，升起丝丝的安心感。

没有受过伤，就无法明白枪弹撕裂肌肉的疼痛有多么可怕。

那是以前的叶涵羽所无法想象的，可怕到他现在一想起来那苍白的言语所无法描述的，在身体上疯狂绽开的神经流，就忍不住地发抖的地步。

同样的，以前的叶涵羽，虽然憧憬，没有经历，却依然无法真正地了解到自己憧憬的幻想有多么的幼稚。

这是一个大时代，属于战火的大时代。

在这个时代，炮火在锤打战士们的耳朵，粪便与腐烂的尸体在锤炼战士们的鼻子，闪光弹与夜视仪在磨砺战士们的眼睛。

子弹在伤害他们的**，死神在割裂他们的灵魂。

在背后的家园被炮火摧毁，在前方的战友用生命开阔着前行的道路。

这种种的种种，就像是熊熊燃烧的燃料一样，锻造出独属于这个时代人类的某些精神。

这些精神是特有的，所以，它不是不朽的。

所以无关主义，无关立场，当一个从精神腐朽的年代，来到这个大时代的灵魂，在距离最近的地方，看着那个曾经遥不可及的大时代，看着那块流灭于时间长河中的，那块大陆上空宛若太阳般正在照耀大地的那些璀璨精神——

便无可避免地，为之倾倒，为之深深地感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