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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暴利(求推荐票冲榜)

刘有道得了《十荣》仍不罢休，每日里都来骚扰，似乎想把我彻底压榨干净，尤其是时不时的抬出他妹妹威胁，好像看准了我不敢娶她一样，更有甚者他花了重金买通米熙怡搬进了媚香楼，每日里听曲喝酒好不快活。
“当日一时失察让你得了便宜，否则若论酒量咱妹子也不会输给你作老婆，来来来，咱俩再次比过！”刘有道整日的纠缠让我脱不开身去对付任守义，最让我看不惯的是他竟以我大舅哥的身份每日在园子里指手画脚的，今日这个姑娘的妆画淡了，明日那个小妞的衣服穿错了，仿佛这园子是他作主一般。

更可气的是米熙怡，每日好酒好菜的供应，任由他胡闹，好在刘有道从不赖账，大把的银子毫不吝啬，把园子里的姑娘一个个哄得异常开心。

“你道这些人都很干净么，便是那江南大侠同样龌龊的很，勾结官府贩运私盐不说，还欺行霸市垄断漕运，他所干的那些事都见不得光！”午后喝了两坛泸州大曲，刘有道又品评起江湖人物来。

“贩运私盐！”猛然间听到刘有道这样说我的心由不得剧跳，一抹灵光闪现仿佛抓住了什么一般。

“当然是贩运私盐了，否则他那一窝子的人吃什么，喝什么？哪来的那么大排场！”刘有道不以为然的道。

“官府不是严禁私盐么，违者枭首示众，流放千里！”我问道。

“朝廷的法例从来都是欺压良善，任守义在边镇虚开报中，拿了盐引，这边再夹带私藏，一来一往银子还不像流水一般，那些个官吏收了他的好处庇护还来不及怎会流放千里，真正遭殃的是那些灶户，得的只有工本银，出了事却要顶罪。”刘有道所说的灶户是煮盐晒盐的盐工，一年所晒之盐除了上缴之数剩下的只能以极低的价格贩给盐商，用来维持生计，此事我虽然早有耳闻，却没想到任守义也插手其中。

“垄断漕运又是怎么回事？”对于任守义的获利环节我十分感兴趣。

“天下漕运有江海流和淮扬流之分，固然说的是水系不同，实则也是帮派不同，江海流内部不和彼此争斗不休，可黄淮一路历来是任守义说了算，谁若触了他的眉头定然横祸不断，老子就吃过他的亏。”说道这里刘有道重重的一拳砸在桌上，直把杯碟震得乱响。

“此等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江湖上就没人管么？”其实我这话等于白问，若是有人管怎还能任他威风八面。

“管，谁来管这闲事，昔年围剿无耻武当和少林伤了元气，自此十年只会吃斋念佛，诵经烧香，其余的门派或是与之狼狈为奸，或是避之大吉，说起来也只有无耻师徒才敢与之作对，可惜老是管不住下面的玩儿意，弄得人缘极差！”说起我们师徒来刘有道竟下了这结论，让我哭笑不得。

“你还喝呢，家里出事了，咱们得赶紧返回松江！”正谈论间刘有理风风火火的搅了酒局。

“能出什么大事，没见我和妹夫正谈得兴起么！”刘有道不以为意，兀自往嘴里灌酒。

“咱的货船被人劫了，可能是淮扬流干的！”刘有理故意不看我，可眼角的余光分明一直就没有离开。

“什么！”刘有道骤然起身，他兄妹俩的脾气一般火爆。

“一船的货都没了，最要紧的是十几个人只剩下刘星一个，对方下手十分狠毒，根本就没想留活口，刘星中了毒，眼见也不活了！”说道刘星刘有理泪花闪烁，心中的焦急不问可知。

“他妈的任守义，老子不去惹你，你却来阴老子，逼急了和你鱼死网破！”刘有道红了眼，恨不得去找任守义拼命。

“刘兄，十几条人命可不是小事，真是任守义干的么，证据确凿我们可以报官！”我不知道合盛源和任守义之间有什么过节，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能和刘家兄妹站在一条战线上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不是任守义还有谁，江海流的兄弟在沈家门捞起了遗骸，其中一具中了子午断魂锥，因为深植入腹才没有被挖出，其余众人……”刘有理眼含的泪水终于落下，残缺的肢体、血腥的场景仿佛历历在目，仇家的手段确实残忍，而子午断魂锥正是任守义门下的独有暗器，旁人假冒不得。

“官是不能报的，此事只能自己解决，兄弟，等松江事了，我兄妹若能逃脱此劫，咱们再聚。走，回松江去！”刘有道意识到形势危机，处置也十分果断。而他兄妹俩的行事却越发的让我看不透，平常的布商如何会招惹江湖中人，而且还是号称江南大侠的任守义，并涉及人命。

“此时告别未免过早，小弟我正想去松江游历一番，不知可否和大哥同行！”我一脸笑意，让刘有道兄妹呆立当场。假如这事任守义真的参与，能给他捣乱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刘家兄妹不晓得我心中的算盘，只当我仗义相助，怎不感激涕零。

“妹夫吟诗作画的本事无人能及，可江湖险恶不比游山玩水，心意咱领了，却不能让你涉险。”刘有道善意的回绝了我的要求，那声妹夫叫得情真意切，其妹灼灼的目光紧随不舍，她心里是希望我一起的，可终究顾忌我的安危。

“天下柔弱莫胜于水者，而攻坚强者莫能胜之。书生无用只是你们偏见，即便动武我亦能自保。”面对我强大的自信，刘家兄妹一时无措，既希望我能出谋划策，又怕我惹火烧身。

“算了，松江也不远，自己去又何妨，免得当人家累赘！”我阴阳怪气地说道。

“去便去吧，拼着合盛源的家业不要也要保你和妹子的周全。”刘有道发了狠，若是他晓得我就是无耻之徒不知还会不会这样大义凛然，放心的把妹妹托付给我。

得知我要去松江的消息菲菲哭红了眼，正像刘有道所说这不是游山玩水，我不能带着她冒险。米熙怡的关切都写在脸上，临行前她偷偷的将一柄精巧的臂弩缠在我的腕处，仔细叙说使用之法，待要再交代什么却欲言又止的样子，看来她对合盛源的底细远比我清楚，心中不免有些郁结。

金陵距松江仅不到两日的水程，可这段水路混杂了江海流和淮扬流两系势力，踪迹难隐秘，所以我们弃舟骑马连夜向松江进发。

“到了此时哥哥不好再隐瞒什么了，咱合盛源虽说是数一数二的大布庄，可好多生意是见不得光的，最主要的一项便是海运，朝廷禁海不许三桅以上大船下水，可渔民要吃饭，商人要赚钱，大海那边是白花花的银子，所以只能铤而走险。”刘有道挥着马鞭向东指去，他所说的正是和朝鲜、倭国的贸易。

大明开国以来严禁海商，三宝太监虽七下西洋扬威域外可除了宣化招抚并没有带回任何实质性的利益，外邦垂涎中华物产，可天朝的大门一直对他们紧闭。

“琉球2年一贡，安南、占城、高丽3年一贡，倭国10年一贡，且每一贡期人限200名，船限2艘，这么点货物谁也赚不到多少钱，一匹布到了倭国价钱翻了7倍还多，怎不叫人眼热。”

刘有道确实具有经商的天赋，他人虽粗鲁可精于计算，昔年正是凭着辛苦积攒了本钱，私造海船与倭国通商，可第一船货就遇了台风，血本无归。在岳家的支持下刘有道并没有放弃，而是冒着极大的风险亲自带船远洋倭国，这一次他满载而归，所获利润六七倍于市值。

“这不跟捡钱一样么，到了那我才知道，倭国盛产白银而匮乏丝棉，什么红线、水银、铁锅、瓷器、古书、药材、毡毯、漆器的都是倭人所爱，那破地方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子！”提起昔年旧事刘有道不免得意，巨大的暴利成就了他的合盛源，家族地位的迅速崛起也让他离不开海运。

“倭国丝绵每百斤银至200两；红线每百斤价银70两；水银10倍于中原，缺少时每百斤银300两；针每根价银7分，川芎每百斤价银60余两……”刘有理天生对数字十分敏感，此时听她一一道来，我的眼睛也大放光芒。

这哪里是捡钱，简直就是抢劫，难怪刘有道出手豪绰，看幅春画三千两都舍得，自己真是愚蠢竟然让他骗去了《十荣》的临本。

“嘿嘿，妹夫，说句不好听的话，当初你的那些画就是向我要十万两银子一幅，咱也不会犹豫，倭人极喜欢这调调，花多少银子都舍得，有了这画咱就如同得了聚宝盆，一次印他妈的一船，就能换回十船的银子！”刘有道的话简直让我把血吐尽，这个该死的奸商，竟敢如此算计老子，看老子不连本带利的捞回来。

此时再看刘有理，顿觉眼前一亮，翘挺的鼻子，玲珑的眼眸，白晰纤长的脖颈，竟说不出的妩媚，一袭青衫在夕阳的余晖下散发着浓郁的春香。“持家的好手，包容的主妇”米熙怡当日评鉴果然不假，这样的美人我从前怎么没发现，差点错失了良机。

刘有理虽然大方，可毕竟尚未出阁，在我咄咄的目光下脸颊间瞬时闪现一抹嫣红，再不好和我并驾齐驱，一催马赶到前面去了。

“咳咳，这个刘兄，海运虽然获利极大可朝廷的水师怎能容你来去自如，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我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除了女人之外最感兴趣的自然是这无法无天的事情。

“朝廷，朝廷一年能给水师发多少饷银，我每年送出的银子足能再养半个水师，这帮家伙见了我的船不但不拦还一路护送周全，所以十年来从未出过半点差错，只是这次在家门口被人劫了，这帮家伙屁都不放一个实在蹊跷！”刘有道本就不大的眼睛此时硬生生的扩了半圈，看来船只遭劫的背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假若这事真是任守义所为，他图谋定然不小。

晚风习习，倦鸟思归，眼见太阳就要落山，一路来刘家兄妹对我毫无隐瞒，合盛源背后庞大的海上实力固然让人咂舌，但刘有道传奇般的发迹史更令人敬佩。

不知不觉间我竟觉得这个便宜大舅哥可爱了许多，他精准的把握了上天给他的每一次机遇，先是看准松江一地所产棉花不足的缺陷，联合一些专门做棉花生意的商人，携挟巨款直接到产棉地“坐庄”收购原棉，从中渔利；随后他更将触角伸向织户，扩大了利润来源；这些前期积累为他打造自己的走私王国奠定了基础，私造海船，疏通官吏，买通衙门，高风险带来高回报，刘有道的脚步并没有停歇，他用海运所获暴利兼并了大量棉田，从而垄断整个纺织行业的上下游，打下了松江合盛源的名号。

“嘎！”的一声鸟鸣打破了我的沉思，刘有道警惕的勒住了坐骑，此时我们三人距离最近的驿站还有不到十里，正处于两山夹一沟的地境。

“好像不大对头！”刘有道凭着多年的经验感觉到气氛的异常，而我则捕捉到浓重的危机，一种极端嗜血的杀气扑面而来，草丛中骤然腾起五条黑影，阴森的刀影以一种诡异的弧线斜刺里劈来。

“是倭人！”刘有道一眼认出了狭长的倭刀，奋不顾身的将我扑下马，刘有理身手也极为矫捷，几乎在同一时间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当！”的一声脆响，长剑被倭刀劈飞，刘有理在马身上摇摇欲坠，与此同时我和刘有道的马匹均遭灭顶之灾，一闪而过的刀锋斩断了马首，狂喷的鲜血飞溅而出。

“妹子！”刘有道凄惨的呼声撕裂了山林，三名倭人完成第一波袭击，气衰力竭，余下两人气焰正盛竟齐齐的挥刀向刘有理修长的脖颈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