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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山雨欲来

站在狮子山头建了一半的阅江楼废址上极目远眺，夜空中一半是繁星依旧，另一半则乌云密布，闪电不断的撕裂云层把江面照的雪亮，沉闷的雷声由远而近和着江中忽明忽灭的渔火构成了一幅奇景。
山雨欲来风满楼，肆虐的狂风将周遭的一切都刮得东摇西晃，霹雳啪啦的闪电在我头顶抖个不停。不就杀了个把人么，至于这么大的动静么，假如老天真有眼干吗坐视那些伪君子欺世盗名。

“哎，这年头坏人不好当啊，尤其是成了名的坏人，总有帮龟孙子打着惩恶除奸的幌子想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你道爷爷我成名就那么容易么，哼，还不是作了老子的剑下幽魂！”我由衷的感叹道。

“还是你好，忠诚可靠！”我抚mo着“灭日”宽大的剑身，这是师父昔年所赠，据他说是以天外陨石铸炼而成，满天下找不出第二把来。

你道是倚天剑、屠龙刀呢，还天外陨石！师父这个人平生太能忽悠，属于骗死人不偿命那伙的，结果骗来骗去把他自己也骗了，最终丢了性命。

我自然要牢记这个教训，所以我从来不对自己的武功寄以厚望，想在江湖上生存，仅靠武功是不行的，虽然我的武功不错，马马虎虎的也能在武林名人榜上排个前二十几名的，但别忘了在我前面还有二十几个呢，这些家伙随便挑出一个都够我喝一壶的，更何况我后面还有那些一心想往上蹿的，保不准哪天他们就合起伙来谋算了我的小命。以我的名望这种几率还是很大的，谁让我是无耻之徒呢！

人怕出名猪怕壮，这年头啊，想干点事确实不容易，总有些人拆你的台，扯你的后腿，背后捅刀子，脚底下绊子，还美其名曰“武林正义”！

“咔啦啦！”一个大雷把我从冥想中拉回现实，呵呵，差点忘了今次上狮子山要做什么，灭日啊，只有先委屈你了，谁让你的身型太奇特，在江湖上太有名呢，为了主人我的生命安全只能先把你藏这儿了。

“当！”仿佛是表示自己的不满，灭日和那足以毁天灭地的霹雳产生了共鸣发出清越的声音。

“嘿，你还叫屈了，这可是风水宝地，师父生前不知道念叨了多少遍，老子我披荆斩棘的才爬上山，你现在说不干，晚了！”说是说，做是做，抚mo着剑身我仍有一丝不舍，这家伙可跟了我十几年，对女人可以始乱终弃可对自己的剑我却很难割舍。

“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一些吧！”迎着瓢泼而至的大雨我纵身向上飞跃，手中的灭日挽出无数朵剑花将扑面而来的雨滴刺穿、斩断、震飞，周遭的一切均已模糊只剩下清蒙蒙的一团剑气时而似蛟龙入海，时而如烈焰狂飙。

人既是剑，剑既是人。为了达到这种境界我用了十年，没有人能够想象我所付出的艰辛和凶险，但我可以保证所有忽视我的人都要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雨越下越大，灭日似乎真的蕴含某种神秘力量竟将漫天的电闪雷鸣都吸引了过来，阴云笼罩下我周遭的一切显得越发耀目。

“妈的，不就是雪藏一阵子么，要报复老子也不用把雷公电母都请来吧！”我一边咒骂一边挥剑狂劈，本来是想舞舞剑耍耍酷算是暂时作别，可这下子倒好，成了雷公电母的靶子，无奈之下我只得使出太乙逃跑神功和罪大恶极三十六式这两门压箱底的功夫。

还真不是吹的，两大神功一出顿时扳回劣势，真气激荡下四周的雨水化作蒸气，俨如一堵气墙屏绝了风雨。随着剑势不断加快我的身法也逐级递升，渐入空明境界，竟然可以清晰的捕捉到每一道闪电的踪迹，在它们即将吞噬我之前将之斩断，腰折。

“嗡！”虎啸龙吟之声响彻四方，灭日乌黑的剑身突然变得通彻无比，从前无法勘破的罪大恶极第三十六势七十二变豁然贯通，一道赤焰直指苍茫，四周的雨滴瞬间化为蒸气并带着强烈的气旋随同赤焰一起消失于无形。风停雨歇，皎洁的月光透过云层照在阅江楼的废址上白茫茫的一片，我眼中满是泪水……

搞出这么大的动静，金陵城自然不能没有反应，据说当日城内的百姓十之六七都目睹了此等奇景，更把钦天监的那些家伙难为了够呛，具体情节还请参看金陵笑笑生编写的《金陵野史》，此处不再重复，以免落得自吹自擂之嫌。

………………

狮子山上的奇景成了金陵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对于这些昔日帝都的平民百姓来讲那吉凶未卜的天象离自己太远，但身边的小人却不能不防。

惊蛰之后害虫益虫全都会苏醒，身边的“小人”自然也会愈来愈多，所以按照传统，在这天应该去打小人以祈求新一年可以事事顺利，不受“小人”影响运程，因此金陵城内的道观和寺庙这些天也就分外的热闹……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这两句诗，把昔日江南佛教的兴盛和旖ni如画的风光描绘得美轮美奂。斯时“南朝四百八十寺”首刹鸡鸣寺正建在背湖临城浓荫绿树的鸡笼山上，殿堂楼阁、亭台房宇，就是我眼前的灿然一片了。

徜徉在穿流不息的人群中，从不离身的灭日已经不见了踪影（这家伙害得老子差点遭雷劈自然是要惩戒一番），其实江湖上的事情并不一定都要用剑来解决，既然能用剑解决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所以我也就不需要灭日常伴身侧了。

为了弥补灭日离手的空虚，我手中多了一把折扇，武技到了我这种境界，别说一把折扇就是一草一木也皆能杀人于无形。灭日带给我的更多的是对已经故去师父的怀念，和作为无耻之徒的身份象征，但没有了灭日绝对不等于我就不是无耻之徒了。

一身儒服，一把折扇加上俊朗挺拔的身姿，凭我貌似潘安才高宋玉怎不猎获无数少女的芳心！想到这里我笑了，我最大的优点就是拿得起放得下，这也正是我武技能够突飞猛进的原因，破而后立，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举着灭日满世界的寻仇的无耻之徒了，我要用另一种方式来报复江湖，与整个武林为敌……

哈哈哈哈，江湖，我爱你！

对于第一次出来走秀，我充满了信心，师父曾经赞我天赋极高，生来就是混江湖的料，不做坏蛋着实可惜，毕竟在江湖上做坏人远比做好人来得容易，更适合生存。

想到师父不禁黯然，师父的身份永远是个谜，他精湛的易容术不知道愚弄了多少人，就算我也分不出哪个才是他的真身，他乐此不疲的扮演一个又一个角色，专注而投入，即使生命受到威胁也决不放弃。假如没有华山论剑，假如没有凌未然师父或许可以继续这样潇洒的生活下去，可是他却招惹了世间最不该招惹的人，凌绝壁的女儿凌未然。

即使是到现在我仍弄不懂凌未然是如何识破师父身份的，在此之前他是天下敬仰的侠客郑天士，没人会把他和那个人人憎恶的无耻联系起来。正义和邪恶从来都是水火不容的，而师父却用自身证明他可以从容的把坏事做尽，也能坦然的扶危济困。更让我不理解的是在逃亡途中师父本可以从除了郑天士和无耻以外的众多角色中任选其一从容逸去，可他却执着的与天下为敌，直到生命的尽头。

但有一点师父做到了，即使在今天人们提起无耻来牙根都会咬得紧绷绷的，那个从不讲武林道义，更不遵循江湖规矩的无耻永远的活在人们心中。

“无耻之徒！”正追忆间一声斥喝把我拉回了现实，手中的折扇陡然间密布真气。

现实真的这样残酷么，我才刚刚出道难道就要出身未捷身先死？如坠冰窖的我转身想跑，昔年和师父千里逃亡的惨痛经历不堪回首，为了不重蹈覆辙我提气凝神随时准备把太乙逃跑神功发挥到极致。

“哎哟！”紧接着一声惨叫，行人驻足纷纷四处寻找声音的源头，当然少不了有人把目光投向我，我无辜的做茫然状显示自己的清白，但是心绪已经开始回稳，在那千钧一发之间我做了无数次思想斗争，并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分析，最后得出结论—等等也不迟。

“敢吃本小姐的豆腐，我看你是活腻了！”峰回路转，只见一粉衣少女正踩在一个猥琐男子的背上拳打脚踢，转眼间那男子就变成了猪头，少女恐怖的杀伤力着实令人瞠目。

“小姐，小姐，夫人来了！”一个丫环模样的俊俏小妞拉住正在爆走中的少女。

“我娘！”少女停了手却未停脚，只听得杀猪一般的惨叫声那猥琐男子硬生生的弹了起来，捂着裤裆满地打滚。

“还不快滚！”少女摆出胜利者的姿态，目空一切，吓得男子踉踉跄跄的钻进树林，兀自能听到哀号声，想来刚才那一脚即使不断子绝孙，也够他回味一生了。

唉，真是大杀我辈士气，凭他这样也配称做“无耻之徒”，真正的无耻之徒要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对于这个家伙我只能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了。

“媚儿，又在调皮了么？”正当我倍感自己势单力孤，道友人才凋零之时一个天籁般的声音传来，让人如沐春风，我发誓我从来就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让人浑身暖洋洋无比的受用。

寻声望去魂飞魄散，世上真有这般美人么？可以毫不吝啬的讲我短暂而又丰富多彩的人生经历中不乏美色，师父堪称淫界翘首，对我的启蒙教育至少超前了十年，但我真的从来就没有见过这样的美女，此时我不禁对师父的权威产生了怀疑。

那是一种浑身都散发着妩媚和成熟美，一种摄人魂魄的美，让人无法逼视的美。“女人或许只有到了这个年龄才是最有味道的！”我想起了师父曾经说过的话，岁月留给她的或许是韶华流逝，但沉淀下来的风韵更能醉人。

“哪有啊，娘，你看一切不都是好好的么？”粉衣少女撒娇的道，少女也很漂亮但和母亲比起来显得青涩了很多。

“我明明听见有人在哀号，是不是又欺负人了？”少妇皱了皱眉头，一颦一笑之间似乎都能勾魂摄魄。乖乖真是不得了，我搜肠刮肚的试图堪破这对母女的身份，以这少妇的年纪和相貌不可能榜上无名，但偏偏无法和武林名人榜对上号。

“真的没有，不信你问……他！”少女回身想寻找佐证，可是面对这个小魔女寥寥的几个围观者都唯恐避之不及，择路而逃，唯有我目光呆滞鹤立鸡群，少女停顿了一下遂把手指向了正在沉思的我，脸上浮现出妩媚的笑意，随后冷若冰霜那用意不言而明。

“真的么？”少妇转头向我望来，清澈明晰的眼神似乎能洞悉一切世情。

“不是的，小姐把那人打得狼苦鬼嚎，再无人形，简直是惨不忍睹！”折扇一敛，我谦恭的一个稽首保持自己儒雅的风度不卑不亢的回答道。哼，作为无耻之徒我怎能轻易就范，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这点气节自然是要有的。

“你！”少女何曾料到我这样的一个文弱书生面对暴力和恐吓竟然毫不退缩，气得杏眼圆睁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

“可惜啊，可惜，沈某一介书生空有屠龙之志却无缚鸡之力，宵小肆虐，无耻横行竟只能旁观，实在是有辱斯文，幸得这位姑娘出手才使正义得以伸张，公理得以明辨，实是巾帼不让须眉，好叫小生羞愧啊，羞愧！”话锋一转我强忍笑意还不时地扼腕叹息把腐儒的形象发挥的淋漓尽致，惹得一旁的丫鬟窃笑不已。

“哼，算你识相！”少女未曾料到我会这般说辞，神色稍缓似乎没有再为难我的意思。

“媚儿，公子明明是在为你袒护怎能这般无礼！”少妇似是责怪女儿但面带微笑哪有半点怒意，想来是习惯了女儿的调皮。

“有什么好稀罕的么！”少女撅着嘴，可眉目间均是娇俏的笑意，相信假以时日必定能倾国倾城直追乃母。

“小女不通世故让公子见笑了！”美妇道了一个万福，身姿优雅举止温婉，阵阵香风吹过直叫我不知身在何处。

“岂敢岂敢，折杀小生了！”我连忙回礼，以往对这些繁文缛节的抵触情绪不翼而飞。

“书呆子！”少女和丫鬟在一旁窃笑，要是他们晓得我就是名满天下的无耻之徒不知又会作何想？

“敢问公子世家何处？”美妇回首瞪了女儿一眼，少女调皮的吐了吐舌头。难道见我玉树临风，想把女儿许配给我？呵呵，谁说天上不会掉馅饼，今天没准就捡回个小美女，虽然这种青涩的类型我不是十分欣赏，但看在她娘的份上我只能勉为其难了。哎！佛曰：我不上美女，谁上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