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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逼仄的生活

华新市绝对称得上国际大都市，繁华不在话下。不过，与繁华相对应的，往往是罪恶。因为繁华，所以整个天炎帝国的年轻人都朝着这个地方跑，而一个聚集着上千万年轻人的地方，即使表面上如何如何地太平无事，实际上肯定是暗流涌动，龙蛇混杂。
华新市，远离城市中心区的某个不知名住宅区。

林昊拖着疲惫的身子沿着熟悉的街道往自己家里走，他刚刚毕业，来到华新市不到三个月。这三个月里，他每天打三份工，每天休息的时间不会超过五个钟头。

他之所以这么拼，并不是同事们说的那样“这小子八成是动了春心，想挣点老婆本娶媳妇”，事实上，他今年才十八岁，离娶妻还远。他挣钱只是为了给妹妹上大学，还有给爸爸治病，当然，如果他跟别人这样说，人家多半会以为他在装可怜——那些喜欢博取人家同情的江湖骗子，最爱整的借口不就是这些吗？

这个四口之家已经债台高筑，而爸爸的病以及妹妹的学费都是十万火急的事情，他不得不拼。很多时候，他都望着老天爷说，这个家已经千疮百孔，经不起任何折腾了，请你别再乱来！

可惜高铁还没有修到天上去，老天爷来不了凡间，也就不会特别照顾林昊。

林昊没有高学历，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技能，更加没有什么工作经验，只能在一些普通的用人场所做一名普通的员工，用自己的血汗去换取一份低廉的薪水。好在，他有流不完的血汗，和使不尽的力气，三份低廉的薪水加在一起，也就不再低廉。

今天，林昊刚刚将自己辛苦挣来的一万块钱寄给了家里。妈妈告诉他，爸爸的病要动手术，这点钱不够，医院方面同意他们迟点给手术费，手术成功的可能性很大。这是好事。不过，妹妹交不起学费，恐怕要辍学。

或许穷人家的孩子都一样吧，林昊跟妹妹林麦的感情很深，林昊知道林麦在学业上面很有志气，若是中途辍学，她肯定会伤心。离开学还有二十天，要林昊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凑到八千块的学费，除非卖血卖肾，不然不可能。

林昊恨自己没本事，同时恨老天爷不公平。

回家之路，经过一条落寞的街道。之所以说它落寞，那是因为它之前很热闹。这条街是远近出了名的花街。林昊刚租来这里的时候，整条街都是低级红灯区。每天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时分，这里进进出出的性情男女就多了起来。其实白天也有，只是要少一些。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里的房子，很多都租不出去。这样的地方，正人君子——这个词在这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贬意——是不会来的，林昊就是图个便宜，两百块租了一个大单间，作为自己的落脚之地。

那时候，林昊晚归，一出现在这条街，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野鸡流莺，十有**都会围上来，叫：“靓仔，跟姐姐玩嘛！”

谁叫他长得帅呢？

长得帅的林昊通常是红着脸跑开。那些女人就在背后喊：“不会是处男吧？姐姐包个红包给你！”

是初哥的林昊毕竟没有收到“姐姐们”的“红包”，因为新一轮的严打开始了，街道进行了地毯式的清理。如今，街道面目焕然一新，租客也多了起来。

而林昊回家途中少了骚扰，心里反而更觉得寂寞。至少以前那些出身下贱的女人，看在他帅的份上，会跟他打个招呼；而现在，无论他多么地帅，多么地拼，都没有人鸟他。每个人都是行色匆匆，就算彼此擦肩，都可以若无其事，仿佛对方是空气。

或许，这些才是华新市的底色。

“啪”地一声开关响，屋子里的灯光被点亮。经过了将近半个钟头的步行，林昊终于回到了家里。虽是单间，空间倒是不小。再加上里面没有床，更加显得充裕。不要觉得作者写错了，屋子里确实没有床，就连一张普通的木头床都没有，有的只是一床普通的竹席铺在靠墙的地板上，竹席上面有一个浆洗得干干净净的枕头。

除此之外，屋子里再无其它的家具，墙角里有个海蓝色的帆布包包，里面装着林昊所有的家当。

林昊很清楚，自己只是一个过客，今天在这里，不知道明天会在哪里，没必要买太多带不走的东西。况且，他也没有可供他浪费的钱。他的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

一份荷包蛋干掉一大碗白米饭，洗了个冷水澡，整个人轻松多了，林昊躺在竹席上，想到妹妹的学费，整个人愁云惨雾。

要不要买辆摩托车，利用休息的时间去载客呢？

这是林昊想到的三份工作之外的兼职。

可他很快就否决了这个想法。因为，载客难免要在街上蹿来蹿去，这样以来，极有可能碰到自己的同事，被同事认出来，传出去不好，他所在的地方明文规定，员工在职期间，不能兼职，如有发现，一律开除。

林昊翻来覆去地想，却想不到任何良策。难道只能眼睁睁地接受这个现实，让妹妹辍学？

林昊想了一会儿，便强抑自己停止胡思乱想。他要休息，至少休息两个钟头，他还得去不远处的一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里上通宵，不休息两个钟头，恐怕熬不下去。

两个钟头之后，夜晚十点左右。

着装简单——T恤、短裤加人字拖——的林昊匆匆忙忙往便利店赶去，路过一间饭店的时候，见门口围着一群人。林昊从来都不是那种喜欢扎堆的人，更加不想成为鲁迅笔下那些无聊的看客。

所以，林昊经过的时候，并没有放慢脚步。

“大抽奖啦！一等奖一万块！人人都有机会！不需任何条件就可以参加抽奖！快来看啊！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一万块啦！”

喊话的人并没有扩音器，声音却大得路人皆知，可见他嗓门之大，是个男高音。

林昊本来不想凑热闹，可一听“一等奖一万块”，双腿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同时，林昊心里燃起了希望。

一万块，对林昊来说，只有一样东西比一万块更重要，那就是……两万块。

他拼死拼活，不就是希望挣到八千块，替妹妹交学费吗？

林昊迟疑了三秒钟，最终围上去，硬是仗着自己身强力壮、体积庞大从围观的人群之中挤出一条“血路”，挤到了最前头。一看，不禁哑然。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年头，就算是小孩子都知道这个简单的道理。

会有这么好的事？不需要任何条件，就可以参加抽奖？

黄色的抽奖台上面，摆放着一个朱红色的木头箱子，箱子很精致，面向观众的一面，故弄玄虚地写着“抽奖”两个隶体大字，下面则是一行相对要小的楷体字：抽中黑珠，中奖一万。而主持人分别是一个体形瘦小、面色腊黄的青年和一个长相异常美丽的青春女子。

任何作者面对这两位主持人，都会大书特书那位美丽的女子，本书作者也不例外。

她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却有着与年龄极不相符的优雅气质，加上高挑的身材，赚足了旁人的眼光。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射向身前，从不斜视，脸色红润，神态宁静。再看她的打扮，一身深领地紧身T恤，一件短得不能再短的热裤，肌肤娇嫩白皙，身体比例优美，浑身上下散发着性感的气息。

能够将普通的服装穿出如此效果的人，真的不多见。

林昊一看，便被她给吸引住了。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围观；同时还明白了，为什么围观的人以男性居多。

大嗓门喊话的就是那青年，怎么看都觉得猥琐。而旁观的女孩，堪称倾国倾城。这种极具烘托效应的拍档，最大限度地吸引着路人的眼球。围观的人有增无减。

一位大腹便便的眼镜中年男子，颤颤巍巍将手伸进箱内，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颗金色的珠子。

那珠子不知是什么材质的，约莫玻璃弹珠那么大，外表是金色的。中年男将金珠摊在手中，问：“中了没有？中了没有？”

猥琐男摇了摇头，然后用他那特有的洪亮的嗓音告诉他：“都说好的，黑珠才算抽中！请将金珠还回箱里！”

中年男心有不甘，问：“只有一等奖吗？二等奖三等奖有没有？”

青年答：“没有。”

“那参与奖呢？”

“没有。”

“搞什么呀？人人都能参与，却没有一个能抽中，你这不是耍人吗？”

“如果你觉得我们在耍人，你可以选择离开。不过，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昨天在市中心，已经有一位美女成为我们的幸运儿。奖金也已经送到了她手里，一万块哦。”

说完一万块，猥琐男便很欠揍地加上了“税后”两个字。他的这些话表面上是说给中年男听，事实上是说给在场所有的人听。

大家都在起哄，中年男将金珠还回。这时候，人群里一个很有威严的声音响起：“不错，昨天我亲眼目睹了那位幸运儿抽奖的全过程，她抽中的是一颗黑铁一样的珠子。”

说话之人是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中气却很足，一听便是机关单位里的领导人物，平时肯定发惯了号施令。他这样一说，围观者也都信了几分，场面随之安静了不少。

一万块的吸引力确实不小。尽管有人怀疑他们此举的目的，但是人人都能参与，又不用任何代价，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

就算被耍，也没什么坏处。古人都说：不为无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陪他们玩玩，没什么大不了。

猥琐男主持人冲着老人说：“老先生，您不妨一试。”

老人说：“昨天错过了机会，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的。”

站在老人前面的几位年轻人不约而同地让出一条道来，可见老人的威严之烈。

老人始终保持着笑眯眯的模样，闲庭信步来到抽奖台之前，将枯瘦有如干柴的手伸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