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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恩怨由来

第十二章恩怨由来
姜维国是在夏海回家后的下午苏醒的，单位同事得知他醒来，平日关系不错的都三三两两到医院看望，夏海怕姜维国从同事们的言语中看出什么来，慌忙洗漱又回到医院。却看见姜维国正和几个老同志回忆从前刚参加工作时的趣事，病房里不时传出笑声。

“姜老师您醒了。”夏海把从花店买的康乃馨插进医院准备的花瓶里，坐在一旁听老同志们回忆往事，等老同志们都走了，姜维国向夏海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在自己身边。

“夏海，我都听医院的护士说了，昨晚是你护理了我一夜，真是太谢谢了！”姜维国的面色比前一天抢救时好多了，听他这么说，夏海心里不是滋味，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没关系，姜老师，这都是我该做的。”说着夏海有些哽咽，又怕姜维国发现连忙起身给他倒水。

“你不用瞒我，其实我半年之前就知道自己得了肺癌。”姜维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夏海手里的杯子掉在地上……

姜维国早在半年前就发现身体不适，到医院检查得到了极不乐观的结果，主治医生是他朋友，知道姜维国的情况，没有避讳直接告诉了他诊断结果，这半年来姜维国一直靠药物维持，为了怕女儿发现，他甚至拒绝了主治医生手术治疗的建议。

“我真希望能看到珊珊考上大学，才闭上眼睛。”姜维国对夏海这样说道，语气十分平静。

“我还希望咱们研究室的课题能顺利完成，可是程老师这些年把心思都用在开发上，不愿意把种毒拿出来搞研究，你说我一个要死的人还要种毒有什么用，再多的钱对我都没有意义了。”姜维国有他的难处，又不能把事实的真相告诉程昱，因为以他对程昱的了解，一旦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为了防止其他人从自己手中拿到种毒，并且知道事实的真相，程昱绝对不会交出小鹅瘟的种毒。

“其实他是怕别人知道，种毒根本不是他分离得到的，而是从英国引进的，那样他一辈子的声誉可能都毁了，所以才千方百计地阻挠我对小鹅瘟病毒进行基因测序。这事我也是后来才想通的，因为在91年的时候我们课题组确实分离到一株野毒，但是限于培养条件，总是得不到纯化的病毒，那时候我们申请的课题马上就要到期，要是没有结果，科技厅不会再有经费支持，程老师一个人在实验室忙了大半个月，然后就宣布得到了纯化病毒。课题也顺利通过了验收。”说到这里姜维国无奈的笑了笑，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愿意把这个秘密和一个新来的研究生分享，大概是憋在心里太久了，不想带到坟墓里去。

夏海能想象姜维国得到真相后的痛苦，自己一直尊敬的老师居然在学术上作假，换作是他，估计也无法承受。姜维国喝了一口水又接着说道。

“我爱人也是在那一年出车祸去世的，那一年珊珊才三岁，程老师想把他的大女儿介绍给我，可是我没同意，人家才大学毕业，我还带着一个孩子，很难过到一块。我也不想珊珊受委屈，后来他女儿嫁给一个转业军人，没过几年又离婚了，大概程老师觉得是我耽误了他女儿，从此心里存了芥蒂，做什么都不让我参与，那时候珊珊还小，我也没有心思搞科研，结果就荒废了十几年。”

说道这里姜维国把目光投向窗外，久久不语，夏海能猜到姜维国和程昱的大女儿之间或许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愫牵扯，否则以程昱爱惜名声的性格绝对不会主动提出把你女儿嫁给一个结过婚的男人，但那是上代人的事情，他只是一个听众，无权发问。

沉默了很久，姜维国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程老师是01年退休的，我接了他的班当上室主任，02年所里翻修冷库，让各科室把自己存在冷库的菌毒株取走独立保存，我在一个铁皮箱子里找到了从英国引进的毒株，档案上记载当时总共引进了12个病毒冷冻瓶，试验消耗掉6瓶，应该还剩6瓶，可我只找到了2瓶。

这件事我对谁都没说，程老师也不知道。就是从那时候，我开始怀疑程老师分离到的毒株可能就是引进英国用于实验研究的，提出要将咱们分离到的毒株进行基因测序，比对国外的结果，分析同源性和变异性，可都被程老师否定了。

90年代的时候所里还进行不了分子生物学实验，那时候国内几乎没有几家科研单位能做基因测序，没人会想到用基因测序的方法来鉴别毒株，可现在不一样了，所里购置了新的仪器设备，基本的条件已经具备，程老师大概是怕我的结果对他不利，所以凡事总是跟我针锋相对。

其实真的没有必要，小鹅瘟病毒的基因序列高度保守，全世界各国的比对结果都极其相似，就算是和英国株一样又能怎么样，英国人的疫苗专利早就过了保护期。我只是想将毒株的基因序列测出来好方便咱们申请疫苗生产批号，你是知道的，生产疫苗必须有背景清晰的种毒需要经过农业部的鉴定，咱们所要是能拿到小鹅瘟疫苗的生产批号，就能产生极大的效益，大家的福利待遇都会改善，也算是我临走前为大家尽的一点心力吧，可如今这个愿望也很难实现了。”说到这里姜维国不无伤感，小鹅瘟疫苗就像一柄双刃剑，申请成功了研究所会摆脱如今不死不活的状态，可种毒的背景一旦公开，程昱就会身败名裂。

大概是连续说了这么多话，姜维国剧烈的咳嗽起来，脸上一片潮红，夏海不忍他继续痛苦，连忙劝阻道。

“姜老师，你别再说了，休息休息，一切都会好的，程老师早晚会明白您的苦衷的。”

“夏海啊，你是一个好孩子，有能力，人又聪明，我一早就看出来了，把你调到一室，我是想你帮我把这个愿望完成的，本想再观察你一阵子，可现在时间来不及了。”姜维国拽着夏海的手不肯放，喘息了好一阵子才把话说完。

“不会的，姜老师，我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需要您教导呢，您不会有事的，珊珊还小，您不是还等着看到她上大学么。”夏海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他没有想到自己的感情如此脆弱，更是同情姜维国这些年来内心饱受的煎熬。

“是啊，珊珊年纪还小，她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啊，怎么过啊。”姜维国躺在病床上喃喃自语，眼泪顺着面颊流在枕头上，看得夏海好不辛酸。

“姜老师，您放心，我会照顾珊珊的，直到她大学毕业。”不知道是一时冲动，还是心中陡然间有了一种使命感，夏海当着姜维国的面作出了承诺，姜维国紧紧握着夏海的手，浑身都颤抖着，良久良久，寻求到一丝安慰的他才又重新睡去。

在姜维国睡着后，夏海给刘主任打了电话，告诉她姜维国一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情，所里没必要再向姜珊隐瞒他父亲的病情，以姜维国目前的状况，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一睡不醒，所里不能让这对父女连面都没见到就天人永隔。

电话的那一边刘主任听完夏海的回报沉默了好久，她们这一代人都是特殊时期后参加工作的，曾经吃在一起住在一些，各自成家后孩子们也都玩在一些，是研究所大院里的常客，可以说姜珊是她看着长大的。刘主任也知道姜维国把姜珊当作命根子，为了这个女儿甚至放弃了再婚，此时夏海提出的要求并不过分，刘主任也不想姜维国带着遗憾离去，所以沉默之后就答应了夏海。

如今让刘主任为难的是怎么告诉姜珊，以姜珊的性格知道父亲的病情又会做出什么反应，刘主任当了十余年办公室主任，迎来送往不知道和多少人打过交道，可如今这件事却让她一筹莫展。

寻思了大半天刘主任还是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敲开了苏双的家门，走一步算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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