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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集第8节

第八集第8节
两军在那道缝隙后面发生了巷战，一栋房、一道沟，甚至是一块平地，都要发生激烈之极的绞杀，从他们开始交锋，到太阳完全沉下去，那缝隙后面的土地上铺满了残缺不全的尸体……

童贯也不知道那后面到底打得怎么样，只是听见小校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夺下了一栋楼，失去了一条巷道，又或者，是死伤惨重请求增援。他听得不耐烦，索性告诉他们，打不过就死在那里头。下面的将领自然知道童贯除了要求他们拼命，不会有任何有效的命令，但他们还是一阵失望，因为在这种必须要不断用人命去填的无序战斗中，他们手下的兄弟根本没法发挥军人之间那种严密的配合和阵型优势，只能凭着在战场上几乎微不足道的个人素质去和方腊军的兵海消耗。方腊军用四五个人换他们一个，但是方腊军耗得起！因为他们只要打赢了这一仗，转眼就能煽动起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平民加入他们的起义军。相反，这些西军中的精锐战士，一旦损失了，就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补充回来——另外一点在于，没有将领喜欢看到自己手下的士兵总是一批一批地换，总是无休止地训练新兵。

除了坐在帅位上耀武扬威的童贯，几乎每一个将领都看出来了——这场仗再这么拖下去，已经是一个有败无胜的惨局！

吴淞江，自太湖通向江南运河河道的这一段，自战事开始后，便不想过去一样聚集那么多渔船了。只有官军的运粮船偶尔从这里将粮草运往临近太湖水系的军营。而且就算是有船，因为担心方腊军的劫杀，也是小心翼翼不敢逗留。不过这天夜里，江上却莫名奇妙停了二三十艘大船，这区区一二十丈宽的河面上光是这些船，便能搭起一座宽敞的浮桥了。

这正是柴孝武调来的商船，只不过，现在这些商船上装的，都不是销往各地的商货。

“将军，刘延庆部的攻势几乎都停下来了，只有王渊所辖三将人马还在与方腊军厮杀——方腊军的左翼六营，近十万人马是由鹰王王寅统领，手下还有三五名魔教中有名的大将。不知刘延庆是什么意思，第一阵便让中军后退，不战，要不是王渊率领本部三将兵马冲杀在前，只怕官军左翼已经败了。”王琦就着船上的灯光，看完最新的一份密报。

柴孝武微微沉吟，道：“辛兴宗和右翼敌军的四营人马打得不亦乐乎，刘延庆又一副消极避战的姿态，看来童贯并没有把这两路当做主攻。他还是想靠手中的五万余精锐，一口气攻破吴江城。”

梁红玉不禁蹙眉道：“既然他有决战之心，为何又要把近五万之众留在苏州？难道他连这等简单的道理也不懂么？”

柴孝武不禁也考虑起这个问题来——虽说攻城之际，真正能第一时间在城上拼杀的人马并不可能太多，像吴江这种大县城，主攻方向能容纳上万军队已经很勉强。但是，攻城讲究的是一鼓作气，一往无前。前面的人马攻上去，一旦受到了严重消耗，就必须有另一支人马填补上去，继续进攻。如果第一波攻击没有成功，就进行第二波、第三波，攻守双方有一方坚持不住为止。对于进攻方而言，尤其是这样，因为一旦停止攻击给了对方喘息的机会，守城方就能利用地形优势，重新组织防御，修复防御设施——甚至主动出击，袭击攻城方那些靠近城墙而又十分脆弱的攻城器……

吴淞江古称松江，松江四腮鲈鱼鲜美之至，极为著名。柴孝武此刻就站在船头，远看江景，身后是茫茫夜色，面前是粼粼江波，而远方——那吴江城一带火光绵延，仿佛是什么东西正从地底里冒出来一般。

梁红玉见他在思索着，静静等着。便听柴孝武长叹一声道：“只怕童贯是不曾亲自攻过城罢！”

少时，又有柴氏商铺的急脚子（即送信人），跑来递信：原来童贯见久攻不下，一发抽调了剩下的五万禁军和三万厢军增援中军。

柴孝武道：“我明白了，刘延庆用兵算是老到的，他知道童贯的目的在于解决方腊，因此只是以两万余人拖延方腊军左寨。但辛兴宗就不同了，他一心建功，因此根本不管手下兵力不足，硬是与方腊军拼命——虽然现在两军难分胜负，但我想最多消耗到明天早上，应该就能见分晓了。王教师，拿我的玉符，继续调集粮食！”

梁红玉明白了他的用意：一旦这些败兵退下来，一方面当然需要靠她这个女将，在乱军之中斩杀贼军的将领。另一方面，就是要给他们继续作战下去的理由——最起码，要有粮食。不然，他们只怕宁可游过去。就算不会游泳的，松江之上也不是没有浮桥、木桥，连主将都没有的官军，根本没有理由为他柴孝武卖命。

柴孝武定了定神，又道：“光有粮食，有士气还不够，如果没有足够的兵器，只怕也敌不过方腊——若能再有一支人马就好了！”说着，不禁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梁红玉是将门之后，虽没有实际上过战场，却也看出柴孝武现在所做的，已经几乎到了极限。她唯一不明白的是，即便收拢了三五万禁军，并且他们也奇迹般地接受了柴孝武的指挥，可他又哪里来的胜算可以击破方腊呢？不禁看了看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了几岁的男子，忽然发觉这小子也不是一无是处，虽然他功夫不行，力气那些个文弱书生好不了多少，就连智计也不见得是顶尖的，可只要他在那边站着，就让人心中好像有一种可靠的感觉。她道：“将军，不管怎么样，也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罢。”

“后路？”柴孝武听了她这话，先时还有些不解，忽然有一阵莫名的心动——她这莫非是在担心他的安危？他这时，不由自主地把这两个字放在嘴里细细咀嚼，忽然一拍脑门道：“对啊，谁都会给自己留后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