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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吮 痈

这时吴起才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听聂华的忠言，也再次惊讶于那个小子的“神算”，但就在吴起心灰意冷，准备离开鲁国的时候，鲁侯却突然再次召见他，吴起不但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将军一职，而且鲁侯还将举国的军权都交给了他。事后吴起才知道，原来帮助他成功拜将的，竟然是鲁国的敌人齐国，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就在田娴儿香魂消逝之后的第十九天，齐国以项子牛为主将，派出精兵七万攻打鲁国。与此前无数次齐鲁之战不同，这次齐军出动了其超过一半的军队，显然不止是为了侵吞鲁国的土地，而更可能是想彻底了结两国几百年来的恩怨，将如今版图已经不到齐国十分之一的鲁国完全吞并。在亡国之危下，鲁侯再也顾不得贵族们的反对，力排众议任命吴起为将，率军迎击齐人。毕竟他心里清楚得很，就算齐国吞并了鲁国，那些贵族也不过是换个主子，最多让出一些利益即可，但自己这个国君却绝对无法幸免

得掌大权的吴起顿感扬眉吐气，但他面临的困难也是空前的，鲁国的贵族们虽然没能阻止吴起的上任，但他们却还是继续在背后下刀子，不但到处派人说吴起的坏话，而且还纷纷以领地需要守卫为由，净是挑选一些老弱病残敷衍吴起抽调他们私兵的合理要求。结果当齐人大军压境的时候，吴起手下却只有三万军队，其中还大多是老弱病残，而且留给吴起整顿军队、树立权威的时间已经少得可怜，几乎是刚接手军队就马上要开始战斗了

“怎么样才能迅速得到军心呢？”，吴起满心焦虑地巡视着军营，虽然他这几天来与下层官兵同甘共苦令部下对其有了一定的改观，但也不过是勉强消除了他原先负面形象的影响罢了。现在时不我待，想在开战前达到他期待的“上下同欲”根本没有可能。

就在吴起犯愁的时候，他却突然听到一个军营内传出哀号之声，不禁面色一沉，几步走过去进帐喝问道，“怎么回事？”

这个营帐的伍长见是将军亲临，紧张得话也说不利落了，他可亲眼见到一个贵族出身的高级军官只因为点兵时迟到就被吴起下令砍了脑袋，连鲁侯亲自派人求情都没用，要杀自己这个小军官岂不更是如同捏死一只蚂蚱一样简单？好不容易他才稳住心神回答道，“小六得了背疽”

背疽就是背上的脓肿，这年头没有抗生素，背疽一旦化脓，死亡率比后世的很多所谓“绝症”还高，而且发作时痛苦万分。吴起闻言面色稍缓，以背疽的痛苦，哼哼几声也可以理解。他随即褪下那个名叫“小六”的士兵的上衣，只见他背上赫然生了一个径过一寸的脓疮，其味腥臭难闻。吴起很自然地皱了下眉，却突然生出一个念头，“军心定矣！”

伍长按照吴起的吩咐取来一碗清水，还以为他是要亲自给“小六”清洗创口，心中在感动之余也觉得吴起无知，光是清洗就能治好的话，背疽也不会令人闻之色变了，但很快伍长就突然惊叫起来，“将军，这怎么使得？”

背疽是各种恶疮当中危害最大的，光是闻着那股气味就令人作呕了，但想到那些嘲笑过他的小人，吴起还是毅然低头为小六吸起脓来

伍长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而那个“小六”更是感动得浑身颤抖，连话都说不出来。不说别的，光是恶心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克服的，而且在如今的医疗条件下，为人吸脓虽然算是一种有着奇效的治疗手段，但吸脓的人自己却是会有生命危险的，吴起身为统辖几万大军的将军，却肯为一个普通的士兵做到这种地步，即使是在作秀，也足以令人动容，何况这些下层的官兵普遍心性淳朴，又岂会以阴谋论来揣测他们的顶头上司？

随着小六的迅速康复，这个故事很快就一传十、十传百，没过几天全军上下便无人不知，吴起的苦心没有白费，现在至少那些下层官兵对他已经是死心塌地了。有了这个基础，吴起再以齐鲁几百年的世仇和鲁国罕有胜绩的耻辱激励全军，很快就令鲁军士气空前高涨，总算是成功地赶在齐军侵入鲁国境内之前把这几万乌合之众变成了一支不可侮的铁军。

但即便如此，这三万鲁军的先天不足依然无法改变，而七万齐军又都是身经百战的精兵，兵力优势与齐鲁两国一边倒的交战史更是令他们充满信心，纯以实力来看，他们无疑远胜鲁军。

不过吴起又岂是寻常将领可比？他准确地算到齐军对于鲁军的轻视，故意将老弱之兵放到中军，以慢齐军之心，然后利用齐军懈怠无备的机会，吴起以手中仅有的几千精兵向其发动了意想不到的猛攻，猝不及防的齐军仓促迎战，却在人人皆存死志的鲁军面前一触即溃，七万精锐伤亡了一大半，若非吴起考虑到鲁军兵力有限，追击时不敢迫得太紧，齐军损失只会更大。值得一提的是，齐军主将项子牛与墨门弃徒胜绰均死于乱军之中，吴起也算是对师门有个交代了

以三万刚刚接手的乌合之众大败齐国的七万精锐，这样辉煌的胜利足以名垂史册，吴起自此一战成名。但他也因此更受鲁国贵族嫉恨，在贵族们无数次的中伤诽谤下，鲁侯最终没能顶得住压力，放弃了吴起这个本可以振兴鲁国的奇才

吴起并不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加入墨门一方面是为了学本事，但更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得到墨子的推荐当官。而吴起现在名气已经有了，纵然鲁国不要他，去别的国家再就业应该也不难，墨子的推荐已经不再必要，而留在墨门就有行义的责任，这令很多国君有所疑虑，哪怕再有本事，他们也不会让你坐到卿相的高位，因此吴起心底里觉得似乎离开墨门更有利于他的仕途。但想到当初聂华神奇的预言，吴起还是回到乐土，打算听听他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