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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河上惊变（下）
最后还是黑大叔首先打破了沉默：“我刚才救了你一命，对不对？”
王宝生没好气道：“不救我你也活不了，我们俩可是栓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别忘了，昨天你差点要了我的命！”
“算了，嗯，我的意思是说，我希望昨天的事和今天的事可以两相抵消，我们握手言和怎么样？我保证以后不再做昨天那样的事，你也要保证不伤害我。”
王宝生瞪着眼睛不说话，他现在有些拿不准对方是什么意思了，到现在为止他只知道这黑大叔是个高手机师，没有他自己还真难从监狱要塞的枪林弹雨里全身而退，可谁想得到这家伙居然在河底还藏了这么一部奇怪的战车，不知他什么来头，又有什么图谋。
“我叫李文进。”黑大叔伸出他巨大的手掌。
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王宝生握住那只满是老茧的手，面无表情道：“王宝生，东州叛逃者。”
听到王宝生的自我介绍，李文进咧嘴笑了起来，他的牙齿又白又大，在舱顶黄灯照耀下有点唬人，不知怎么王宝生觉得他的笑容里隐含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原来是这样，你就是他们通缉的那个东州叛逃者，呵呵，很好，很好，我也是亡命天涯的落难人，我们俩正好同病相怜。”李文进微笑着打开舱室尽头的一扇圆形密封门，这扇门后是一段半米长的隔离通道。在李文进的示意下，王宝生爬进通道，当他钻出去时发现自己来到了战车驾驶舱。驾驶舱的布局和他坐过的那辆猎犬型民用机甲大同小异，舱顶一排蓝色小灯散发出幽光，借着这微弱的蓝光，王宝生看清最前面有两个并列的驾驶座位，每张座椅前都有一个工字型操纵柄从布满仪表的控制台内伸出，工字操纵柄上方竖立有一块透明晶屏，上面带数字的纵横刻度让王宝生想起自己那个时代的战斗机火控系统，看来这是一辆货真价实的武装机甲。
王宝生扫视了一遍驾驶舱，突然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驾驶座正对着的控制台上方居然是一片黑色的全封闭舱壁，前后左右甚至头上脚下都是这种颜色，跺跺脚可以听到敲击坚固合金发出的铛铛声。难道这个时代流行盲驾？还是科技已经发展到可以完全自动驾驶了？
李文进回身关上驾驶舱密封盖，他从贴近地板的某个暗格里摸出件外形酷似钉书机的东西，还没等王宝生发问，他拿着这东西在两人手腕间一挫，嘣的一声合金手铐被切为两截，失去挂舌的锁芯自动弹开，打开的手铐从两人腕上滑下，他们又恢复了自由。李文进找出两套干净衣服给自己和王宝生换上，然后，他摸索着拉下了舱顶的一个红色闸阀，驾驶舱晃动了一下，突然呜兹的一声，所有黑色舱壁全部亮起，王宝生瞬间发现自己坐在河底的泥沙中！过了半晌他才回过神来，原来这些黑色的舱壁都是类似显示屏的东西，驾驶舱完成密封后能自动显示舱外情况，前后左右头上脚下全部看得清清楚楚。李文进又按动两个开关，但这次没有出现任何变化，王宝生听到他低低骂了一声，接着伸手拨动主副控制台之间的一个圆形绿色旋钮，控制台上大半仪表立即亮起。控制台正顶上部一盏莲花灯照亮了驾驶舱里的每个角落，王宝生这才看清，面前工字操纵柄偏左下的位置铭刻着一个墨绿色的怪物图标，这怪物虎头鲨身，背上还有一对展开的羽翅，看上去异常威风。
“如果我说我真的不是什么东州叛逃者，大叔你相信吗？”王宝生试探地问道。
李文进双手在控制台上忙碌着，并没有为这句话停下来：“我相信。”
“为什么？”王宝生瞪大了眼，自从到这个时空之后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传说中的东州叛逃者，为此他不知受了多少苦难和危险，王宝生甚至已经开始在心底渐渐接受这个冒牌身份。
“东州人从上到下个个都会驾驶战车，你却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废物。你要真是东州人，我就把这辆战车吃下去。”
“大叔，不瞒您说，其实我是东海郡本地人氏，家中父母早年为避税逃入深山隐居，我自幼生活环境完全与世隔绝，外面的事情两眼一抹黑，本想出来见识一下这世界，没想到两句话不对就被人当作东州奸细，再加上亚联国家数据库里又没有我的生物特征纪录，他们不把我当作东州人才怪。”王宝生一脸委屈地为自己编了个新背景，这种小事对他来说完全没有任何难度。
李文进半信半疑地审视着王宝生脸上的表情，这段故事对他来说确实有点天方夜谭，不过却又完全能解释这小子所表现出的种种异常。在逃出监狱要塞时他有幸见识过王宝生近乎白痴的机甲驾驶技术，那辆地狱犬民用车属于最简单的型号，即使是个小孩也能把它开起来，但王宝生的表现简直还不如一个小孩。如果这小子是有军方背景的特殊使命者，平时假装不会驾驶机甲不奇怪，但在那样的生死关头完全不可能继续伪装，再装就没命了，何况即便是蓄意伪装也绝对骗不过李文进这样的专业机师。
“逃税者的后代？有点意思，想不想学开战车？”黑大叔往后靠在座椅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王宝生脑袋马上就大了两圈：“怎么又来这个，大叔，上次也是这句话，能不能换句新的？而且，现在在水里，我可没地方逃命。”
李文进注视着王宝生，丝毫没理会他的调侃：“操纵柄正下方，靠近左脚的那根竖杆是功率调节器，往后拨是降低，往前是增加，调节器上有个红色按钮，那是引擎启动键。启动战车引擎后，用操纵柄控制它的移动方向，很简单的，操纵柄根部有个带盖子的黄色方按键，那是自动驾驶激活开关，现在车载计算机里没有附近的地图数据，所以无法自动驾驶，但是被动探测雷达和目视辅助系统已经开机，手动驾驶应该没有问题。”
“大叔不来示范一下？”王宝生满怀着对上次经历的警惕，向后退了一步冷笑着问。开玩笑，这次再上当，那我真成猪了。
“车内剩下的能量不足百分之一，引擎已经无法启动。而且，我受伤了，没法驾驶。”李文进转过半侧身子，王宝生这才注意到他刚换的衣服右肩后部有片暗红色的湿渍正在越来越大。
“怎么受的伤？”王宝生有点慌神，别看刚才两人还是对头，但在这里可是人家的地盘，他可不想被闷死在这具水下铁棺材里。
“我想应该是刚才手雷爆炸的碎片，伤口在背上，我的右手指头开始有点麻了。”李文进舔了舔嘴唇。
“战车里有医药包吗？”王宝生突然想起自己看过的步兵武器操作手册里提到的战场急救医药包。
“车里只有工具，没有食物，没有医药包，也没有晶筒。”李文进嘟囔着，精神也明显有些萎靡。
王宝生撕开李文进的衣服，黑大叔后背靠右上的地方深深嵌着一块三角形铁片，不知道是弹片还是船壳碎片，伤口一片血肉模糊，最严重的问题是血仍然在流，即使是王宝生这样的外行也明白，如果不尽快止血，黑大叔可能会有更大麻烦。
“我把衣服撕成布条，给你扎住伤口。”王宝生脱下刚换上的外衣，但是李文进拦住了他。
顺着李文进手指的方向，王宝生看到了一张灰白色的脸贴在窗外，舱内雪白的灯光将这张脸衬托得格外恐怖，不到半秒钟的时间里王宝生醒悟过来，那是一个死人。
尸体被水流带动着横起来，整个身躯都靠在窗外。看到这具尸体的衣服样式和紧贴身后的背包，王宝生想起来了，这人是卡娜的手下之一，刚才爆炸之前他就站在渡船的船舷边，看这情形应该是死后尸首沉入河底了。
“他的背包里肯定有医药包。”李文进精神一振，他从舱壁暗格中摸出一个小薄膜袋递给王宝生。
王宝生撕开袋口，发现里面是一个像防毒面具似的东西，这玩意大概是胶皮做的，很软，还有两根胶带可以固定在后脑勺上。
“水肺，戴着它游出去，把包拿回来，动作快点，水流正在把他卷走。”
听到水肺两个字，王宝生立刻明白了手上这个小东西的作用。虽然他的游泳技术不怎么好，但只要有这件宝贝，他相信自己能把河底的任何东西带回来。
一分钟后，戴着水肺的王宝生以狗刨式游姿划到了那具男尸旁，没费多大劲他就解开了背包锁扣，这时候他才发现尸体僵硬的脚踝上挂着一根带子，带子尽头是一支电磁步枪，半截埋在河底沙中。刚才在船上，他听到了中年男子和卡娜的对话，因此明白这些人带的这种怪枪属于寻常难见的高档货，这时见了当然不能放过。王宝生把背包挎好，划到河底捞起那支电磁步枪，然后对着舱壁做了个手势，他相信里面的李文进肯定能看见自己。水肺的感觉很好，除了有点怪怪的胶皮味，吸进鼻子里的空气和陆地上没什么区别。“这是个好宝贝，一定要想办法弄到手。”王宝生心里马上起了见财起意的念头。
死者的背包是一种很特殊的双层防水包，包里别说水，就连一点湿气都没有。李文进把所有东西都倒在了地板上，最后落出来的果然是一个绘有绿叶标志的医药包，和武器操作手册上画的一摸一样。王宝生随即发现背包里还有不少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那把短管手枪，那台卫星定位器，甚至那团地图的碎纸片都在。
医药包里的东西都有文字标示，王宝生迅速找到一包止血剂，撕开封装抖了半包在李文进的伤口上。这种灰色的药粉洒落在血肉模糊的肌肉组织上立刻化作无数细小的泡沫，李文进痛得咧嘴抓紧了座椅护手，咆哮声在他喉底翻滚，最终被强行压回腹腔。王宝生看到，不到一会儿，这些灰色的泡沫变成了一种黏稠薄膜，彻底包住受创部位，伤口终于停止了流血。
李文进额头全是汗水，好像刚才是他到外面去了一趟。他瘫软在座椅上，似乎连坐直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谢了，我需要休息一会儿。”
“大叔，这些都是我的东西，这个包我也要了，还有，这个水肺也给我吧。”趁着黑大叔精神恍惚，王宝生毫不犹豫地狮子大开口。
李文进没答话，王宝生凑近一看，黑大叔已经昏迷过去了。那正好，就当你默许了，王宝生索性把地板上所有的东西都塞回背包里，又带着点好奇翻开了刚才李文进拿水肺的舱壁暗格，里面除了用来切断合金手铐的那件切割工具外居然还有两个装水肺的薄膜袋，看来这东西并不稀罕。既然不稀罕，那更应该给自己留一件，想来黑大叔应该不会反对。王宝生拉上背包的防水层拉链，目光最后锁定了地板上的那支电磁步枪。这种枪长度和他前世见过的冲锋枪差不多，整整六条磁力加速环让枪管前部显得既短又粗，强化塑料质材的枪柄上印着一个“特”字，后面是一串九位数字。王宝生试着拿起了这支武器，手感很舒适，瞄准具的原理也差不多，扳机圈上面的地方有个旋钮，旋钮针指着的红色区域内有两个小字“闭锁”，旁边的绿色区域写着另外两个小字“射击”，不用说，这是射击保险装置。王宝生小心地把枪放下，他可不想把舱壁打个洞，然后看着河水涌进来淹死自己。
现在该怎么办？呆在这辆怪战车里只能是等死，没有食物，没有水，没有动力。既然不能坐以待毙，那就只能出去了，出去找点水和食物，如果运气好没准还能搞到晶筒。他现在有了卫星定位器，还有很厉害的电磁步枪和可以让人像鱼儿一样在水下呼吸的水肺，河两岸都是丛林地形，只要小心一点应该没有太大危险。
刚才出去过一趟，王宝生对开关密封舱的流程已经驾轻就熟，不需要驾驶舱里帮助，他自己很快打开了货舱通向外部的口盖，头戴水肺身背电磁步枪的王宝生沿着河底向岸边游了过去。这是条大河，他差不多花了十多分钟才游到岸边，浮上水面时王宝生发现天已经快黑了，四下一片灰暗，但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真正获得自由，身心松弛的感觉让他忘记了对寒冷和黑暗的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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