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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河上惊变（上）
一条污浊的大河由西向东蜿蜒而去，河渡口旁人头攒动，已经有不少人在等渡船，其中大多是衣衫褴褛的贫民。摆渡的是一条平底大木船，船尾挂了台噪音奇大的破旧引擎，推动这船往来于两岸运送渡河的客人。过了这条河，前面镇子上
卡娜一行人押着王宝生靠近渡口，那名嘲弄过王宝生的光头大汉上前推开排在前面的渡客，凶神恶煞般吼道：“郡府官差办案，不想吃官司的都给我闪开！”前面人听到官差两字纷纷躲闪避让，动作稍慢挡了路的少不了吃上一脚或是一枪托，挨打的人看到卡娜等人手中的枪都敢怒不敢言，渡口边迅速让出一条人廊。人群内有一中年男子扫过卡娜等人手中的枪械，双目内立时闪出精光，随后又增加了几分疑惑。这人显然识货，认出卡娜等人装备的是电磁步枪，这种高级武器可不是寻常官差们能有的东西。这男子悄悄朝旁边几名同伴丢了个眼色，这些人立刻趁乱挤到队伍前面，渐渐靠近了卡娜等人。
围观的人们好奇地注视着王宝生，这群全副武装的官差押解的囚徒居然是个瘦小的年轻人，看这阵势显然不是一般的税囚，弄不好是哪里捕获的盗匪头子。人们小声议论着，发挥着自己的想象力，让自己灰暗贫瘠的生活多少增加一点色彩。王宝生从来没被这么多人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盯着看过，如果在平时他会觉得很难堪，不过现在饥饿和疲劳让他已经快要走不动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频频射来的怪异目光。王宝生的麻木呆滞在围观者们看来却多了另外一层含义，这小子被全副武装的官差环围着居然还能面无惧色，光这份胆量可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不用说，这人肯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盗匪头子！几个妇人抱紧了自己的孩子往后退去，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
不多时，轰隆作响的平底船轻巧靠岸，船家张罗着系上缆绳搭好跳板，让河对岸过来的客人先下。王宝生看见前面几个要过河的渡客手里都拿着一根亮晶晶的管状物，船家接过管子**自己腰间挂的某个小机器中，里面滴的轻响一声后又拔出来还给对方。多看得几眼，王宝生便明白了，这管状物必然是一种小型晶筒，里面装的肯定是能量晶体，在这个没有纸钞货币的未来时代，能量就是最完美的货币。
光头大汉挤上前去，冲着船家道：“我们是郡府官差，现押解要犯过河，你这船先送我们过去，回来再送其他人，否则耽误了紧急公务拿你是问！”
那船家一脸苦相，连忙点头作揖：“官爷，这船大，来一百人都坐得下，再说这几位客人的船金我也收了，你们先请到船头坐好，后面人上船了我马上就开，绝不耽误。”
“妈的，你聋了？听不见老子说什么？”光头大汉把枪往后一背，伸手就要给船家赏个大嘴巴。他们一帮人全是从总督府护卫队中挑选出的精锐，战场上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老兵，说话做事哪容得下半点含糊。
卡娜赶紧喝住光头，低声吩咐他不得生事，她只希望尽快赶到飞空艇降落点，不愿为一点小事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眼见周围渡客看自己一行人的目光并不友善，所以才出面喝住光头。光头只得收手，骂了一句：“你这样的贼骨贱人，大爷我不知杀了多少，今天算你祖上有德，放你一条狗命！”说罢朝脚下啐口唾沫，拽着王宝生就往船上走，至于船钱更是想都不要想。
这时船上渡客也快下完，王宝生抬头看见走在最后的一人霎时愣住。那人说起来还是他的熟人，不是别个，正是和他一起驾战车逃出监狱要塞后又悄无声息弃车逃跑的那位黑大叔，想不到居然在这里出现。两人一对眼，那黑大叔也愣了下，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神色，低着头走下跳板。
卡娜一直在盯着王宝生的一举一动，这点小动作哪能逃过她的眼睛，当即摘下电磁步枪对准那黑大叔厉喝一声：“你，站住！”旁边几名队员立刻有样学样围住了这黑人。
那黑大叔立刻被几支枪堵住去路，他脸上露出害怕神色，嘴里分辨道：“各位官爷，这算怎么回事？我可是良民啊。”
卡娜那张美丽的脸变得扭曲起来，她本能地从这个黑人身上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这人虽然脸上表现得害怕，但是语气里却没有一丝惊慌。阿迈的死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和王宝生有联系的人都极度危险，这是卡娜永远不能忘记的教训。
众人如临大敌持枪逼住这黑人，一名队员小心翼翼从后面靠近搜身，没有发现枪械和爆炸物，也没有发现任何身份证明文件。他迅速用合金铐锁住对方双腕，然后退到一边继续用枪对准这黑人。
“怎么没有身份卡？你是什么人，和他什么关系？”卡娜指了一下王宝生。
“我姓李，家在河东县，平时帮人修车为生。官爷们押的这人我从未见过，不知他为何盯着我看。”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卡娜盯着他看了很久，她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眼前这人，可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王宝生听到一个黑种人自称姓李，眼珠子都瞪大了几分，不过一想这世界已经不是自己来的那个时代，几乎统一了全世界的亚联应该也是一个汇集了多人种多民族的国度，不同人种原先的文化混合在所难免。自己那个时代照样也有少数民族改汉姓，或者是华人改洋姓的。仔细看这黑大叔脸上似乎也有黄种人五官的遗传痕迹，八成也是一位混血后裔。
最后卡娜放弃了毫无结果的回忆，可她也不是省油的灯。“把他们俩铐在一起，全带走。”
“啊？官爷，我可是无辜的啊！凭他看我一眼就抓我，这算什么罪名啊！”
“给老子闭嘴，不然把你脑袋打开花。”一名队员恶狠狠地骂道，三下五除二解开王宝生的铐子，把两人锁到一起。
王宝生心中乐开了怀，他现在反正是虱多不痒账多不愁，死猪不怕开水烫，这黑大叔曾经把自己当诱敌炮灰，差点害死自己，能顺带拖个冤家下水的感觉真好。
卡娜转身上了船，不过耳朵却一直在小心倾听着两名囚徒的动静。那黑人没再分辨，被队员推攘上船的时候他恨恨瞪了一眼和自己锁在一副合金铐上的王宝生，王宝生迎着这杀人的眼神回了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他心想，小样儿，我都惨到这份儿上了还会怕你？等会儿瞎编两句话就能让你脱层皮，看你还敢**我一个纯洁穿越青年的感情不？
平底船的船头被卡娜等人占了，随后上船的渡客不敢靠近，全都挤在中间和船尾，船家看人上齐了，立刻起缆开船驶向对岸。
黑大叔被强令蹲下，和他拴在一起的王宝生也只能蹲着，卡娜一双犀利的美目始终盯着两人。她现在并不想劳神盘问这两个危险的家伙，只要能安全回到总督府，审讯专家们有的是办法撬开两人的嘴。她在考虑自己的任务，丝毫没注意到后面渡客中有几道冰冷的目光正扫视着自己一帮人。
船到河中，背对船尾的光头大汉突觉后心一痛，低头看见自己胸前冒出一支鲜血淋漓的尖锥，他本能地想抬枪，但却全身瘫软得没有一丝气力，转瞬间他的意识挣扎着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王宝生听到怒喝声，抬头看时，船中人群内钻出来五个男子，人人手中都有一支小弩模样的东西。看押自己的特遣队员被这种小弩武器发射的短箭命中后无一不是立时倒毙，看起来弩箭上似乎有某种剧毒。唯一活着的卡娜端着电磁步枪怒目而视，但是那五人显然不怕她，他们很清楚这种大威力的武器无法连续射击，这女官差如果开枪顶多干掉他们中一人，其余四人有足够时间为死者复仇。
一名中年男子从五人身后徐徐走出，他手里握着一只样式古老的霰弹枪，脸上不见喜怒，神色深沉如水。“你的姓名和部队番号。”这人说话的声音低沉沙哑，让人很不舒服。
中年男子的另一名手下控制了船家，渡船顿时停下。船上的渡客们纷纷远离船头并自发蹲下，生活在这乱世中有很多默认的规则，没有人想白白送命。
“我是东海郡府法课执事，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杀官造反？”卡娜说话明显没有足够底气。
中年男子不声不响走近卡娜，轻轻拿走她手上电磁步枪后反手给了她两记耳光，这两下打得既狠又准，卡娜被打得跌坐在地，嘴角沁出一丝鲜红的血渍。
“东海郡府的官差能拿便携式电磁步枪？”中年男子缓缓从甲板上拾起死去的特遣队员掉落的四支电磁步枪，另有一支和尸首同时掉落入河中，显然是无法拿到了，中年男子脸上露出惋惜神色，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卡娜。“既然不说实话，把她衣服扒光。”
卡娜咬紧嘴唇道：“我说，我说。我们是东府路总督府护卫队的人，奉命押送这名重犯前往——”她的声音突然变小，中年男子正要仔细询问，突然见卡娜右手一扬飞出一道寒光径朝自己而来，他大惊失色赶紧抽身后退，紧接着左肩上传来一阵剧痛，扭头看却是一柄无柄匕首。耳边听得哗啦一声水响，卡娜甩出匕首的同时已翻身跃入河中，她原先所在的地方有一枚拉掉保险环的手雷骨碌碌滚动着。目瞪口呆的王宝生觉得手腕上一阵剧痛，身体凌空飞起，然后扑通坠入水中，原来是黑大叔见势不妙拉着他一道跳水逃命，船头就这么大点地方，手雷一爆炸不死都要脱层皮。两人才入水中就听到轰隆一声巨响，没入水中瞬间王宝生扭头看见，大半个船头都被炸飞成无数碎片。这女魔头实在厉害，下次千万不要落到她手中，王宝生心中晃过这念头。
这艘木船年久失修，松散的木板哪里能经得起炸药冲击，船头甲板当时就土崩瓦解，飞溅的木块碎片伤了不少站得近的人，好在整个船底还没散架，舱底进水速度不算快，那中年男子赶紧喝住船家启动引擎驶向对岸。他只有一名手下被手雷炸死，包括自己在内的其余人都受了点轻伤，不过一举干掉对方五人，又缴获了五支寻常难见的电磁步枪，也算是大大的胜利。
破船靠上河滩，渡客们一哄而散，那中年男子带手下沿河岸观望河面上动静，只要刚才那女官差露出水面换气，他们就用电磁步枪将其击毙，然而等了很久水面上也不见有人现身，这帮人只能悻悻离开。可怜的船家毁了吃饭营生，又怕跳水逃生的女官差回来找自己算账，索性把心一横丢下半截破船也去投了乱匪。
水面下王宝生感觉那黑大叔扯着自己径直向更深处游去，心内不禁大惊，他虽然会游泳，但可不是什么潜水好手，一口气顶多也就憋个五六十秒钟，这黑大叔不上反下难道是要和自己同归于尽？他疯了？王宝生开始挣扎，那黑大叔扭过脸来把食指放在嘴唇上作了个噤声手势，河水清澈，透明度很好，王宝生见他脸上并无异常癫狂神色，这才勉强放下心来。黑大叔牵着王宝生往下潜了近十米，就在王宝生快憋不住时，两人前面的河底出现一团巨大的黑色物体，黑大叔用力一扯拉下一层黑色掩蔽网，王宝生一眼认出网下掩藏的居然是一台战车。
这辆战车大概有六米长，三米宽，车体呈不规则的梭形，前后两头细中间粗，四条蜘蛛腿肢由根部上扬，在关节处又折向下，腿肢末端居然半蹼半爪形状。此车已有小半截埋在河沙中，看来呆在这里也有段时间了，车身颜色与河沙非常接近，猛地一看仿佛是用河沙堆砌出的战车模型。黑大叔拨开埋住车身的河沙，不知他怎么捣鼓的，居然打开了一扇直径不足一米的圆形舱门。他指了指舱门，意思是让王宝生和他进去。王宝生几乎快要窒息了，别无选择只能进去，黑大叔抓着他让他脚先头后滑进去，然后自己头先脚后跟进去，这样合金铐就不会勒伤两人手腕。
舱门咯塔一声关上，一片漆黑中嗡嗡的怪声突然从脚下响起，王宝生感到河水正在从舱中排出，自己的脸居然触到了空气，然后肩头也露出了水面，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吸了一口气，除了有点潮湿冰凉外没什么异味。这是战车还是潜艇？舱顶一盏黄色小灯亮起，王宝生发现这是一间极其狭窄的舱室，舱壁上有很多奇怪的挂架和横向固定栓，从舱室结构来看其原先的设计目的恐怕并不是用来装人。他转过头来发现黑大叔正在用一种难以捉摸的神色看着自己，咕噜噜的排水声中，两位曾经的冤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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