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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为什么要生气

门外传来了呼唤声。
安迪克林随着老人走出门外，只见一名高大的汉子袒着瘦骨嶙嶙的胸脯站在篱笆外探头探脑。

“麦迪，我的孩子，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司提格牧师认得来人，温和地问道。

见到司提格牧师出现在院子中，麦迪如同抓到救命的稻草，哭丧着脸道：“救命啊，尊敬的司提格牧师老爷，我的婆娘快要生了，可是没有钱，您能帮帮我吗？一个苏拉银币，只要一个苏拉我就能请到人接生。”

“这事可耽误不得，我的孩子，快去拿钱来。”老人急忙对安迪克林说。

安迪克林从屋内取来了一枚苏拉银币交到麦迪手中。

“您可真是我全家的恩人啦。”麦迪露出一口发黑溃烂的牙笑着向老牧师弓着身子行礼，然后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祝你夫人和孩子平安。”老人在后面大声地喊着。

回到屋内，老人从书架上取下几本书籍和一叠厚厚的草稿，那几本书籍的名字依次是《圣经正典》、《教诲》、《牧羊人》，从残破的封面、发黄的纸页还有曲卷的页脚可以看出这些书籍除了经常被人翻阅外还上了年头。

安迪克林拨了拨烛芯，让烛光明亮一些，然后他站在一旁看着老人聚精会神地研读经文，这是一位相当奇妙的长者，当他救济穷人的时笑容可掬如同一个缓缓展开翅膀的天使，当他跪在神像下祈祷的时候，虔诚的表情加上消瘦的体形有着清虚疏朗的清寒味道、而现在，因为思考专注，他的模样莫名其妙地发生了变化，散发出庄重和威严的气息，让人肃然起敬。

翻开的纸页上除了整齐的正文以外，尽是拥挤的文字，字里行间写满了老人对教义的理解，有时一段字句旁会有三四行深浅不一的笔记，老人对此的解释是：“这是三十年前的理解，这是二十年前的理解，这是十年前的理解，而这是现在。”

老人细细地研读着，思考着，拥挤的书籍上已经容不下更多的内容，于是他将对教义的理解和几十年布道的心得写在了空白的纸张上，经年累月，已经积累了厚厚的一叠手稿。

“司提格牧师老爷！您在家吗？”门外又传来了呼唤声，这次是女人的声音。

老人放下笔，和安迪克林一道走出门外

“您见着我哥哥麦迪了吗？”这是麦迪的妹妹纳迪女士，一个嘴唇肥厚大嗓门的妇人。

“发生了什么事情？”老人温和地问道。

“我的嫂子快生了，可是没有钱，哥哥说来这里向您借点钱，我们等了好久他都没回来，担心他又拿着钱跑去喝酒作乐，嫂子肚子已经开始疼，都可以看见孩子的头发了，他来了吗？我的牧师老爷。”纳迪焦急地问道。

“我还没见到他。”老人笑眯眯地说，丝毫不介意刚才的汉子骗了他：“顺利生产需要多少钱呢？”

“产婆说她的工钱要一枚苏拉银币，保证大人小孩都平平安安。”

“好的，我的孩子，帮我取两枚苏拉银币来。”老人又让安迪克林从屋内取来钱。

“一枚银币是产婆的工钱，一枚银币给麦迪夫人买些好食物，这样才有好的奶水喂养婴孩。”老人将钱币交到纳迪女士手中，然后画了个十字祝福：“原主保佑，祝你们一切顺利，平安。”

“谢谢您，牧师老爷，您可真是个大好人呐，祝您身体安康，我得赶快走了，他们正等着。”纳迪女士匆忙行礼，然后提着裙子一路小跑离开。

一旁的安迪克林早就气炸了，该死的东西，胆敢欺骗尊贵的长者，下次见了，定要扯掉他的四肢，活活撕碎了他，闷声闷气地抱怨：“早知道您刚才就不应该轻信了麦迪的话，把钱交给他。”

“为什么不信他？先不论他说的是否是实话，对于我们，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损失一枚银币，对于他们家，那可是大人和婴孩两条性命啊。”

“但是麦迪骗了您，您就不该再把钱给他们家。”

“哦？就算麦迪骗了我，关纳迪女士什么事呢，她是一个关心嫂子的善良人。关麦迪夫人什么事呢，她是一个正在遭遇痛苦快要做母亲的女人。又关她肚子里的婴孩什么事了？他一点恶事都未做过，即将清清白白地来到这个世界，多少人会因为他的到来而欢喜。”

“至少您也要将实情告诉他们吧，说麦迪已经来拿过一次钱了。”

“这对他们又有什么帮助呢？因为一枚银币开始争吵谩骂猜忌，让家庭分崩离析？别忘了，麦迪夫人刚刚生产，难道不能让她安心地休养哺育孩子？或许麦迪见了可爱的孩子就会洗心革面承担起父亲的责任。”

“您就一点也不生气。”安迪克林梗着脖子卯上了劲。

“一个人做了错事，我们又怎么能迁怒他无辜的家人，况且我一点也不生气，你瞧多好的夜晚呀，今夜我的教区又多了一名成员，我得准备一下，明天帮孩子洗礼。”老人含着笑，欣喜回屋去了。

“哼!”安迪克林恶狠狠地盯着远方黑暗的星火，暗自思量，到底那个该死的麦迪在哪里。

安迪克林进屋的时候，注意到老人正在收拾被风吹落一地的手稿：“出去的急，没用重物压着。”

都怪他，该死的东西，安迪克林又加深了一层麦迪的怒气，扶起长者，然后蹲下身去拾掇。

“都乱了，你瞧我这记性，都分不清哪是第一张。”老人翻找整理着厚厚的手稿。

“让我来，我都记得。”这么多日子，老人研读经文的时候安迪克林总是一旁，闲暇无事，他就下意识地翻看着，记着，用意识中的小把戏拓印下这些典籍文字，老人的手稿就页数来说还不如厚厚的《查士丁尼法典》第一卷。

他在意识中构建出这些手稿的内容，然后参考对比每一页上的特征，一个诺菲勒族人能够轻易地分辨出阴暗下水道每块石头的区别，更何况这些手稿页面上有着明显不同的字句，接着，他展现了一个黑暗生物的迅捷，飞快地从厚厚手稿中抽出一张又一张叠放在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