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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文杰和阿乐急冲冲地回到泰兴行时,卓老爷和大哥文皓正一脸焦虑地对坐在八仙桌旁相对无言。I
“父亲、大哥。”文杰看到他们的神情,心里有点凉,向他们见礼以后,便在一旁坐了下来,静静地等着父亲或者大哥开腔。
卓老爷长叹一声,张了张口,可又没有说话,似乎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怎么说的样子。他望了望文皓,有气无力地挥挥手,示意文皓向文杰解释。
文皓苦着脸,沉思了一下才说:“三弟,那赵玄又给我们找麻烦了。这信你先看一下。”说着,他把一封信递给文杰。
文杰拿起信笺,低头看去。信是赵玄写的,其中的措词和语气还算客气,可内容却令文杰咬牙切齿。赵玄在信中提出要收购泰兴行在谷埠的大仓,还说此事已通告了臬台衙门,臬台大人也希望能尽快成交云云。在信的最后,还约卓老爷三日后在谷埠紫洞花艇商谈。泰兴行名下有数个货仓,其中谷埠大仓是最早建立的,可以说是泰兴行的根本所在。文杰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了头:“这混蛋欺人太甚!”
“文杰,你看如果把凯森请出来,能不能……”卓老爷有点混浊的双眼看着文杰。
文杰摇头:“这次赵玄是摆明了以他姐夫作为招牌的,我们以洋人是压不住他的。”
“那黄老师呢?”文皓问道。“他不是臬台大人的红人吗?”
文杰苦笑了一下:“黄先生与赵玄本来就是冤家死对头。这事我们可指望不了他。”
父子三人都不说话了,应该说是都不知该说什么了。卓老爷连声叹气,两行老泪从眼角流了下来。文皓文杰兄弟见父亲伤心,都感到难过,也都有点手足无措。终于,文杰一咬牙,抬头说道:“父亲,您放心吧!这事会办妥的。”
“三弟,你有办法?”文皓看着文杰。
文杰吸了一口气:“试试看吧!我要去会会他。”
说此话时,文杰明显地底气不足,但是他还没有想到,正是这次与赵玄在紫洞花艇上的会面改变了他的一生!
慧娟离开凯森的住处以后,搭乘着自家的小船过江回家。
夜晚的珠江上寒风刺骨,可慧娟并没有躲回船篷之中,反而迎着风倚立在木栏杆上,凝视着漆黑江面上那微弱的点点渔火想着心事。凯森和文杰商量要以“约翰爵士”号和“柏丁顿”号两艘大型货船搭载乘客前往澳大利亚,这个消息对于慧娟来说无疑是好的。她想到的当然是德轩和林天他们,在遭遇了前些天那场火灾以后,德轩他们已经是一无所有了,如果此时能到澳大利亚去,也真算得上是一个可以一搏的好机会。慧娟并没有到过澳大利亚,但对那块位于南半球的新大6并不陌生。近几年,英国的各大报纸对澳大利亚的报道很多,除了介绍那里独特的风物和奇异的土著人以外,更多地是讲述了那里淘金故事和绿林好汉们的传奇。慧娟知道自从1851年澳大利亚现黄金以后,许多英国人都涌向了澳大利亚,就算不是举家搬迁,也是招朋唤友地前往。慧娟父亲的老友、也是慧娟的教父麦克·汤玛士先生就带着夫人去了澳大利亚。汤玛士家族是英国最早经营银行业的家族之一。麦克夫妇前往澳大利亚,当然也是开拓其家族在新殖民地的银行生意了。当时,澳大利亚的淘金热正在迅蔓延,可这里的银行金融系统却没有随着经济的展而成长。对于麦克来说,这可是一个天赋的好机会。慧娟一直与麦克夫妇保持着书信联系,麦克夫妇在每一封信中都会介绍澳大利亚的风土人情,这让慧娟对那块遥远的大6上的一切都充满了憧憬和向往。她曾经向父亲提出过要到澳大利亚探望麦克夫妇,顺便在那里游历一下,看看那些袋鼠树熊。父亲也同意了,准备与她一起在明年圣诞节到澳大利亚去度假……想到这里,慧娟微微笑了。她想这次一定要帮德轩到澳大利亚去,那样自己就可以与他在那里无拘无束地生活,当然那样的话,她到澳大利亚去就不是度假了。
慧娟微微仰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冬日的江风仍是那样的寒冷,但她却觉得这股清风令她焕然一新。
第二天清晨,慧娟很早便出门了。她知道德轩和林天他们已经回谷埠码头开工了,她要赶在他们出门前来到赤岗塔下。所幸的是,伍家离赤岗塔不远,她到达那里的时候,德轩、林天和马仔正往江岸走去,而在江岸边上阿兰撑着一条小船正等着他们。
“慧娟,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有什么急事吗?”德轩看到暮色中的慧娟颇有些意外。
“你们去谷埠开工吗?”慧娟迎了上去,但并没有回答德轩的问题。
“是呀。”
“那我跟你们一起走吧!有话我们在船上说。”慧娟与德轩他们一起走向阿兰的小船。
“慧娟姐,你好早呀!”阿兰的精神好了很多,看到慧娟以后,她的脸上显出了淡淡的微笑。
慧娟跨上船拉住阿兰的手:“阿兰,你好吗?”
“好多了。”阿兰点着头,看到德轩他们都上了船,便开始解缆绳。
大家在船边坐下,林天则习惯地走到船尾,帮着阿兰划桨。
小船离开珠江南岸,划破飘浮在水面上的雾霭,轻柔地驶向北岸。
慧娟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小船快到江心时才望向德轩,说道:“德轩,你想到澳大利亚去吗?”
“澳大利亚?”德轩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澳大利亚呀?”
“噢,就是、就是马仔说的新金山呀!也有人译作亚实低黎惹。”慧娟说道。
“新金山?!”在一旁的马仔眼睛一亮。
“是呀!”慧娟点头。
德轩沉思着没有作声。慧婿说起“新金山”澳大利亚,他不由得想起了那位太平军的平南王黄德滋率领一千多太平军战士可能就是到了那里,还有舅舅冯三峰给黄德滋的那份名单里也有一个地址是写着“亚实低黎惹”……
慧娟见德轩在愣,进一步解释道:“我有一个朋友近期内有两艘船要开往澳大利亚,顺道搭载一些人去。我在伦敦时就听说过很多那里的事情,怎么说呢?那里刚刚开,一切都是新的。十多年前那里现了金子,于是人口就一下子多了起来。那里可以说是既荒凉又热闹,不过不管怎么说总是一个机会嘛!”
“就是就是!”马仔连连点头,一付垂涎欲滴的样子。
德轩听得很专心,却仍然没有说话。说实在话,他心动了。此时此刻,自己已经是一无所有了,凭着每天在码头上干苦力,要盘回谭和堂,真的就难如登天,如果那个叫澳大利亚的地方真的能够淘到金子,也许还真是能够赚到重开谭和堂的钱呢!
“德轩。”慧娟轻轻地叫了一声。“你在想什么哪?”
德轩深深地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缓缓地开口问道:“船资多少?”
慧娟看了德杆一眼,摇摇头道:“船资的事,你不用担心。我……”
“不!”德轩不等慧娟把话说完便断然地说道。“慧娟,你听我说。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到新金山对我来说是一个机会。我想过了,我去。可船资的事,你就别管了,我会想办法筹集的。何况前些天为了灾民,你已经捐了那么多钱、做了那么多事了。”
慧娟想了想,确实自己手上的财物都已捐出去,所剩无几了。可是她也知道,只要自己开口,无论是伯父还是大哥华宁都会慷慨解囊的。于是,她说道:“德轩,你也听我说!船资对于你们来说并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且我朋友的船近期内就要启航,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筹到这么大一笔钱吗?”
德轩的头轻轻抬起,目光放在远处的江面上:“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了。我想回乡一趟,卖掉部分田产,船资应该就可以解决了。”
“德轩!”慧娟急了。她想站起,结果小船剧烈地摇晃了起来。
德轩赶紧伸手一把拉住了慧娟:“慧娟,你先别着急。本来如果是你的钱,我们借用一下也不是一件什么大事,但是你为了帮我们把钱都捐出来了。”
“我可以问伯父或者大哥要,反正他们的钱多的是!”慧娟仍然坚持着。
“不要再说了。”德轩坚决地说。“我马上就动身回新宁,六天之内回来,如果我筹不到钱,你再给我们想办法吧!”
船尾的林天说道:“德轩,我跟你一起去吧!”
德轩沉思了一下:“不,天哥。你还是留下来为好。大家在启程前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呢!”
“行!”林天干脆地回答。
“德轩哥、天哥,你们可别把我漏下了呀!”马仔急急地叫道。
德轩笑了笑:“要去都去!谁也漏不下。”
“那我呢?”在船后一直掌舵的阿兰也叫了起来。“我也要跟你们去。”
“你去干什么?!哪里听过女孩子去淘金的?”马仔冲着阿兰张着嘴笑着。
“你……”阿兰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慧娟赶紧劝慰阿兰:“你德轩哥不是说了吗?要去都去,谁也不敢漏了你。他们要真把你漏了,你就跟我到不列颠去。”
阿兰这才破涕为笑。
小船在江心处掉了头,在晨光中踏着粼粼的波光向赤岗塔划去……
当日,德轩就启程回新宁了。临行前,德轩把大家聚到了一起,让慧娟把情况简单讲了一下。孙半仙和道士王一平听了以后,也说一定要同往。德轩、林天与慧娟商量了一下,都认为这次到异国他乡闯荡,冒险的成份太高了,多几个自己人聚在一起,倒是一件好事,起码大家也有个照应。
第二天傍晚时分,德轩便回到了新宁翠湖里。他刚走近村口,却远远地看到在池塘边大榕树下有一个人捧着一个大竹筒在吸着水烟。德轩仔细一看,认出竟然是舅舅冯三峰!
“舅舅!”德轩急步上前见礼。
冯三峰抬起眼睛:“德轩,噢,怎么是你?!”说着,他把手中的细香往竹筒边上一插,站起来亲热地拍了拍德轩的肩膀。
“舅舅,你怎么在这里呀?”德轩问道。
冯三峰伸展了一下双臂:“我现在是一个闲人嘛!无事可干,便四处转悠咯。我来翠湖有好几天了。哎,走吧,回家见了你妈再谈。”
德轩的家离村口并不远,只是沿着池塘拐了一个弯便到了。德轩进屋拜见了母亲。谭太太仔细端详了一下儿子,说道:“德轩呀,你的脸受伤了吧?怎么回事呀?”
“受伤?”德轩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是前些天在火场中救人的灼伤,便连忙解释。“前些天住的地方着火被烧了,我也被灼了一下。没什么大碍的。”
谭太太一听便紧张了起来:“哟,烧得利害吗?你师叔还有阿石,他们都没事吧?”
“他们都没事,只是东西都烧了。所有的东西。”德轩叹了一声。“母亲,这也正是我回来的原因哪。我准备到新金山去!”
“新金山?”谭太太愣了一下。她对儿子最后那一句突如其来的话确实有点反应不过来。
德轩点点头,说话的语调很低但也很坚决:“是的,新金山。”他以为母亲可能会被自己这个决定吓得晕过去。毕竟,新金山与翠湖里相隔着何止千山万水。
谭太太抬起头,目光深邃地看着儿子。良久,她的目光从儿子的脸转向了窗外那遥远的天际,缓缓地开口,语气透着一种沉稳:“儿子,你是该出去闯一闯了。”
“妈,您、您是说……”德轩对于母亲的反应感到愕然。他忘记了他的母亲并非那些足不出户的所谓大家闺秀,而是曾经名震江湖的顺风镖局总镖头的女儿,她的阅历见识和胸襟是决非一般的妇人所及的。
谭太太气定神闲地坐着。她甚至还淡淡地笑了笑:“儿子,你的外公曾说过一句话:男儿的双脚就是要走天下的!我也知道,无论是下南洋还是去淘金,都决非一件容易的事,甚至还很凶险。”说着谭太太那淡淡的笑容收敛了。她轻叹了一声,又轻摇了摇头。“如果不是穷途末路,谁会让自家子弟走上那条路呀?”
“妈,我……”德轩心里一沉,想说点什么。
谭太太轻扬了扬手,阻止了儿子的话,继续说着:“德轩,我不是说不让你去。相反,我觉得你的选择是对的。唉!其实我们家也真算穷途末路了,你出去闯上几年,希望真的能够把谭和堂盘回来,重振祖业吧。”
德轩突然觉得血往上涌,接着鼻子一酸,泪水也控制不住了……
谭太太脸色一沉:“德轩,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德轩腿一弯,跪了下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又强忍着即将溢出眼眶的泪水答道:“是。”
谭太太深深地看着儿子,没有说话。过了许久,她才轻轻地开口问了一句:“路费船资需要多少?”
“一个人连船资带各项开销大慨是二百圆。”德轩停顿了一下。“可是,我想与师叔、阿天以及几个朋友一起去,所以要一千二百圆左右。”
一千二百圆,对于此刻的谭家是一个是一个相当大的数目。谭太太知道凭家中的财力,要一下子取出这么大一笔钱,确实是很吃力的,这需要把家中名下不多的田产变卖掉过一半。可卖田以后,这一大家子的生活又如何支撑呢?因此,她踌躇了一下,心里盘算着。
一直坐在一旁喝茶的冯三峰马上明白了姐姐此时此刻的心情。他来到翠湖里探望姐姐,住了几天就知道这时谭家的状况。于是,他轻轻把茶杯放到了桌子上,对着德轩说道:“是呀!老爷子也常跟我说,男儿的双脚就是要走天下的。唉!要是能年轻上一二十年的,我也跟你一起到新金山去闯上一闯。无论是成与败得与失,起码也闹他一个轰烈!德轩呀,你也知道,顺风堂结了以后,以前跟着我的那帮子弟兄都各散东西了。此刻还剩下几个没着落的,我想把他们都托付给你。你看行吗?”
德轩没想到舅舅突然会向自己提出这么一个请求。他有点犹豫地支吾了一下:“舅舅,您是说……”
冯三峰也不管德轩,回过头来对谭太太说:“二家姐呀,你别为钱的事情烦心了。不就是一千二百圆钱嘛!二家姐呀,你别忘兄弟我呀!顺风堂结了,剩下的钱虽不太多,但烂船还有三斤钉呢!放心吧!”
德轩赶紧摆手:“舅舅,这可不行!顺风堂结了,您不也是一大家子嘛?!”
“哎,德轩。我是你舅舅!你跟我还讲什么穷酸客气嘛!这事就这么定了。”说着,冯三峰站起走回了厢房。很快,他又回来了,手中拿着两张银票。“这里是两千圆银票,拿着。我会让那三个兄弟立刻去广州城找你的,就是欧成、亚彪和另一个叫旺仔的。欧成和亚彪,你认识的。”
德轩想了想,记起了自己在广海小镇上确实与欧成、亚彪两人在那货仓里见过面,后来在协助太平军突围的战斗中也与两人并肩作战过。于是,他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冯三峰又回过头看了看谭太太,然后接着对德轩说:“至于你妈和家里的事,你都不必担心,有我看着呢,我吃饭就不会让他们喝粥!”
德轩眼中闪着泪光,双腿一弯跪了下来,向冯三峰磕下头去……
隆冬的广州城,虽然并没有北方城市那种风雪交集中的肃刹,然而在寒冷的北风中也暂时地失去了平日处处浓绿之中的热闹。大街小巷间响个不停的屐声也消失了,那些穿大小木屐的妇人孩子都躲在了各自的家中,往日拥挤的街巷此时显得格外的空旷和冷清。
黄昏时分,文杰步出泰兴行大门,向江边走去。他仍然穿着长衫,外披着西式的绒大衣。他这身半中半洋古里古怪的装束在平时总会吸引街上闲人们不少异样的目光的,但今天却没有人看他,因为街上根本没有人。天气实在太冷了,长期生活在温暖中的广州人不习惯这种寒冷。
文杰踏着暮色,沿着几乎是空无一人的街道走着。他走到江边,掏出怀表看了看,按照西方人的算法,还有一个小时他就要与赵玄在谷埠的紫洞花艇会面了。本来对于这种会面,文杰几乎可以说是手到拿来的,隔三差五的,总会有这种花宴要应酬。可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令他感觉到沉重。这次他将要面对的是赵玄,而这个赵玄在他眼中却是与沙皮之类没什么两样的无赖,最多不过裹上了一张体面一点的皮而已。以往无论是对着官员还是对着商人,大家都是循着桌上桌下的各种规矩去谈。各出奇谋也好尔虞我诈也罢,总还是有规有矩。但文杰知道赵玄这个对手是决不会依牌理出牌根据规矩办事的……
文杰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吁了出来,好像是想要把那沉重也吁出来似的。
天色越来越暗了,眼前的珠江江面上的大小船只也66续读地挂上点点灯火。
“该走了!”文杰低声地说了一句,然后习惯地耸耸肩把大衣裹紧,转身沿江向西朝谷埠“大寨”走去。
谷埠码头旁仍然停满了大小不一的紫洞花艇,花艇上高挂着写着各式名号的灯笼。此时还不是“大寨”最热闹繁忙的时候,不多的几个化了浓妆的“阿姑”斜靠在各自花艇的门洞中,缩着脖子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文杰轻车熟路径直走到了“琼花”花艇前,迈步上了船头。这个地点是赵玄定的,这让文杰心中更添了几分不安。他想起了正是在这花艇之上自己与赵玄结怨的那一夜,看来这个赵玄今日先是要报那一脚之仇了。
“哎哟,卓三少爷,怎么是您呀?!今晚不是赵玄赵大老爷包的艇吗?”琼花当家一脸媚笑。自从赵玄成了洋行大班以后,自然也成了琼花花艇的大主顾,也就自然地成了“赵大老爷”。
文杰冲着当家笑了笑:“是啊!赵大老爷就是约了我嘛!怎么样?大老爷到了吗?”
琼花的当家是久历江湖之人,当然也听出了文杰话语中的嘲讽之意,但也不在意,仍然笑答道:“赵老爷还没到,三少爷您先进去喝杯茶吧!我让紫玉陪您说一会儿话。”
文杰想了想,点点头:“也好。”说罢便撩帘进了船舱……
赵玄到了。他今日穿了一袭华丽的锦绣绵袍,一个怀表的金链在胸襟晃动着,左手拇指上还佩着一个硕大的斑指,斑指的玉质很好,透着幽幽的绿光。他当上了洋行大班以后,看来日子真的过得不错,整个人胖了一圈,满面油光的。他嘻哈着与在花艇船头恭候的琼花当家打过招呼,便走进了船舱。
“哎哟,三少爷!久等了。”赵大老爷满面堆笑地拱着手。“实在不好意思呀,洋行里事情太多了。”
“哪里哪里。赵先生客气了。”文杰站起拱手。
赵玄大模大样地走到了主位:“三少爷,我们都是熟人了。请坐吧!不用客气。”
双方落座后,赵玄扬扬手,几个下人端上了酒菜,又退了下去。琼花的阿姑紫玉和银秀为他们倒上了酒,便各侍坐在旁为他们挟菜。文杰和赵玄都并没有开门见山地进入谈话的主题,而是云山雾地地东拉西址着,直到酒过三巡,桌面上的几碟精致小菜也吃得差不多了,赵玄才嘻嘻一笑说道:“好了,三少爷,我们也该谈谈正事了。”
文杰手里仍拿着酒杯看着赵玄,点了点头:“好呀,赵先生。我洗耳恭听。”
赵玄仰头灌了一口酒:“三少爷,现在泰兴行的事情,你说了能算数吗?”
文杰淡然一笑:“那给看什么事。”
“比如说我们现在要谈的这件事呢?”赵玄盯着文杰。
文杰放下了酒杯,似乎很随意地答道:“我既然来了,坐在了这里,当然也就能算数了。”
“那好!说说吧。我开这个价码不算低吧?!你想什么时候交接呀?”
文杰仍然不动声色:“你是说谷埠大仓的事呀!不好意思,赵先生。这谷埠大仓,我们不准备卖。”
赵玄冷冷地笑了笑:“三少爷,你这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呀?我的信你们没看明白呀?!”
文杰一脸的诚恳地对赵玄说:“赵先生,你也是一个生意人,那么应该知道生意场上的规矩是什么。谷埠大仓是泰兴行根本所在,说什么也不能卖呀!”
赵玄还是那一付表情:“三少爷,你不用在这里教我应当怎么做生意。你家泰兴行从你爷爷那辈开始,也有几十年了吧?!怎么样?现在是小孩子玩小**——越玩越小了。既然玩小了,那么大的谷埠大仓留着干什么呀?!养老鼠呀?”
文杰觉得血往上涌,真的想立刻就掀翻桌子。可他克制着,只是暗暗地把牙咬得“咯咯”直响。
赵玄也感到文杰情绪的变化了,但他并不在意,仍然侃侃而谈:“三少爷,我看在十三行内外,你也算读过点书的。那么你也应该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审时度势嘛!你看看泰兴行的现状,不客气地说一句,是日落西山了。三少爷,我看你还是劝劝老爷子,干脆趁着现在还能盘回些银子,把泰兴行卖了算了!一了百了,剩下那些银子,怎么样一家老小还能好好地过上几年,要能省一点,几十年也可以将就嘛!三少爷,如果要找不到买家,来找我!谁让我们是朋友呢?我决不压你的价!我……”
文杰终于忍耐不住了。他腾地站了起来,却把桌子也带着掀翻了,酒杯碟子叮当作响落了一地。
赵玄被吓了一跳,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想干什么?”
文杰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开口道:“赵先生,我知道我以前得罪过你。希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别把那些事放在心上。”说着,他走到一边的桌子旁,倒了一杯茶,用双手拿着递向赵玄。“赵先生,请喝了这杯茶,就当在下给你赔罪了。”
赵玄对文杰的态度在刹那间有那么大的变化颇感意外,但很快他明白了这位泰兴行的少当家无论如何是不敢跟自己翻脸的。于是,他干笑了两下:“哦,好,好。你不说我还真想起那件事了。小事一桩嘛,不过既然三少爷那么有诚意,那我却之不恭。”
文杰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双手仍然举着茶杯。
赵玄没有接文杰的茶杯,却装出一付大度的模样,狡诈地一笑:“不过,三少爷,我希望能有人见证你的诚意。”说着,他领头走出了船舱。
文杰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没办法只有跟着他走了出去。
赵玄走到了前甲板,扬手叫来了花艇的当家。
“赵老爷有何吩咐?”当家应声而至,脸上还是堆满了献媚的笑容。
赵玄笑了笑:“当家的,卓三少爷以前与我有点小小的过节。当然,我是根本没有把这小事放在心上的,不过三少爷是那么的有诚意,那我当然是乐意给他这个机会的。当家的,你这就把琼花艇上的阿姑都叫上来吧!”
当家愣了一下,不知赵玄到底意欲如何,所以只是望着赵玄呆。
赵玄瞪了她一眼:“快去呀,把花艇上的所有阿姑,还有小丫头和伙计们都一起来嘛!多几个人作见证,才显得三少爷的诚意嘛!赏钱算我的,来者有份!”
当家一听有赏,赶紧下去叫人了。不多久,琼花艇上的所有人都拥到了前甲板上了。
文杰的头“嗡”地胀得老大。他没想到赵玄竟然要在一帮**下人跟前羞辱他,刹那间差点控制不住自己了。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脸憋得通红。
赵玄根本不看文杰,扭头对花艇当家扬扬手:“当家的,人来齐了还等什么?快给三少爷倒茶呀!”
当家应了一声,亲自倒了一杯茶,放在托盘之上,送到了文杰跟前,说了一句:“三少爷,请!”
文杰艰难地伸出手,拿起了茶杯。他的手有些颤抖,以至杯中的茶水洒落了不少。
赵玄看到了,嘴角一歪笑道:“三少爷,这茶都洒光了呀!换一杯吧!”
花艇当家赶忙又给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文杰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了。他默默地换了一个茶杯,尽量稳住心神,不让自己的双手抖动。他就这样双手举着茶杯递到了赵玄面前,微躬着身子,声音很低地说:“赵先生,请喝茶!以前是在下得罪了。”
赵玄没有接茶杯,只是冷冷地说:“三少爷,你是读过书学过礼的,那应该是知道如何赔罪的。你的膝盖没有受伤吧?”
文杰愣了一下。他感到怒火在胸腔中积聚,好像马上就要炸开了似地。可他仍然拼命咬牙忍着,终于腿一弯跪了下来,双手把茶杯再次举了起来,声音从他的牙缝中挤了出来:“赵先生,以前在下多有得罪。请喝茶!”
赵玄这才接过了茶杯,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笑道:“好茶!哎,三少爷,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快起来,我们这是谁跟谁呀?别客气!”
文杰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站了起来。
这时,赵玄又冲着那位花艇当家挥了挥手:“好了好了!当家的,这就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啦!”
文杰站在一旁,正不知该怎么把话接下去,脸上的表情也略显尴尬。
赵玄心满意足地拍拍手,冲着文杰一笑,一付居高临下的样子:“三少爷,我们以后合作的机会多得是。这样吧,你回去跟卓老爷子说一声,就十天吧,够不够?把谷埠大仓搬清,我看也用不了五六天的。至于价钱嘛,我就再加上一千,怎么样?够意思了吧?!”
文杰一听,整个人就呆住了,随即胸中那股怒火在一瞬间迸。他扑上身,一把揪住了赵玄的前襟,咬牙切齿地低声怒吼道:“丢那妈!!你这混蛋竟然**我?!”
赵玄看到文杰那像要吃人的神情,也被吓了一大跳,可一想凭自己的身份和后台,卓文杰再狂妄愤怒也实在不敢把自己怎么样,于是他也硬气了起来,冷笑一声道:“卓家小三,我就是吃定你了,你又敢怎样?!”
“我、我……”文杰顿时语结。
“你什么?!去你的吧!”赵玄用力挣脱了文杰的双手,同时把文杰往后狠命一推……
文杰被推得连退两步,身子撞在了船板上一根半人高的横杠上,整个人往后一仰,翻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筋斗。他被掀翻时,双腿往上一蹬,正巧踢在了赵玄的下巴和胸膛之上,这两脚力度很大,赵玄冷不防被踢了一个正着,惨叫一声,也是往后倒去。不过,他背对着江水,这两脚便把他踢得头朝下地噗通一声掉进了珠江中……
文杰结结实实地摔在甲板上。他只觉得头昏眼花满天星斗,肢体和五脏六腑都疼得要命。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耳旁只听到那花艇当家惊恐的大呼小叫“赵老爷掉水里啦!”。文杰这才想起自己摔到甲板前曾听到赵玄的一声惨叫和物体落水的一声“噗通”声,又模糊地想到自己在推翻时双脚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天!他心里猛地一紧,赶忙用双手撑起身子,扑到了船舷往下看去。
“琼花”是谷埠众多的花艇中体积较大的,因此就停泊在离岸边较远的江面上了。此时正值涨潮,文杰只见船舷之下漆黑的江水一浪接一浪地涌动着,哪里还有赵玄的踪影呢?
这时,琼花以及其他花艇上的嫖客阿姑当家下人都被惊醒了,正吵吵嚷嚷指指点点站在各花艇船板上看热闹。
文杰回头冲着正手足无措的当家喝道:“还呆看什么?!救人哪!快!”
“是,是。救、救人。”当家嘴里答应着,可身子仍然没动。她也实在不知此刻自己该干什么。
文杰见状,站起回身伸手取了一根长竹竿,探进江水之中,试图能够找到赵玄,可搅了好一会儿,竹竿却什么也没有碰到。他更焦急了,掏出两张银票一扬,对正探头探脑的几个艄工模样的人叫道:“你们几个,下水给我找。赏钱在此!快点!”
几个艄工闻言,赶忙上前接了银票,便脱衣下水了。几个人在寒冷的江水扑腾了好一阵子,一无所获,只得又游回了花艇。其中一个像是领头的中年艄工颤抖着对文杰说:“少、少爷,这江水太太太冷了。找、找不不到呀!”
文杰放眼望向黑漆漆的江面,心中的恐惧感不断地积聚着……
文杰又扔下了几张银票给琼花艇当家,才摆脱了那女人又哭又闹的纠缠,耳中听得岸上锣声急响,有人大叫大嚷着有人落水要人报官,更感紧张,心想这下子事情闹大,没准很快就会官府的人找到家里去了,现在回家很可能立刻就会让锁进衙门里去的。他恍恍惚惚地急步离开了谷埠,绕了一个弯向沙面岛而去。
凯森自从决定要到澳大利亚以后,便开始了繁忙的准备工作。澳大利亚是他的出生地,他对澳大利亚并不陌生,可要带领两艘大顿位的海船由北而南前往那里又是另一回事了。这几天除了与威尔逊先生交接东方之星公司在南中国的各项事务以外,就是与约翰爵士号船长菲利甫·麦葛商讨确定这次航程的路线。这天晚上,他和麦葛船长在马里奥酒馆喝酒聊天谈了很久,一直到午夜时分才回家。他刚走进门,正想换衣服,就听到有人敲门了。凯森掏出怀表看了看,快十一点半了,不禁皱了皱眉:“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狄克走过去开门,进门的竟是文杰。
“杰克,有什么急事呀?”凯森有些奇怪。
文杰显得有点紧张,摇了摇头说道:“凯森,刚才我把赵玄踢下了珠江,那小子看来是凶多吉少。唉,这下子惹大麻烦了!”
凯森和两个牛仔狄克和弗兰克听文杰的话都惊讶得张开了嘴。凯森眨了眨眼:“你?和人打架了?”
文杰又叹了一口气:“不是打架,唉,也算打架吧!就是赵玄,记得吗?上次让你踢了,这次轮到我了。不过这次他更倒霉了,两脚就让我踢到江里去了。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多半闹出人命了。”
“噢,你说的是那混蛋呀!死了活该!”凯森满不在乎地说。
文杰苦着脸:“你又不是不知道,赵玄是官宦世家,他母亲是诰命夫人,姐夫是臬台大人,如果他真死了,那我麻烦就大了。”
凯森这才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神态也不由得慢慢地凝重起来。他走到书桌前揭开木盒子,拿起两根雪茄烟,递了一根给文杰:“杰克,先抽根烟吧!”
文杰默默地接过雪茄烟,凯森划亮火柴为文杰和自己点了烟。文杰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地吐了出来,仍然没有说话。
凯森看着文杰,试探着问了一句:“那混蛋真的死了吗?”
“天寒地冻的,夜里江水更冷。我看赵玄落了水,不淹死也给冻死了。刚才帮我找人的那几个艄工下水才一会儿就已冷得浑身打颤了,何况是那个酒囊饭袋呢?”文杰摇摇头。
凯森抽着雪茄烟,眉心拧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说道:“别想那么多了,杰克。先睡吧,明天一早我到你家里看看,到时看情形再作决定吧!”
文杰想了想,也只能如此了,于是便点点头应道:“唉,好吧!既来之则安之,睡觉!”
这一夜,文杰与凯森挤着睡在一张床上。清晨,凯森洗了一把脸连早餐也没吃便领着弗兰克前往卓家了。文杰其实是一夜没睡,凯森走了以后他便坐立不安地在房中踱起步来。
等了一个时辰左右,凯森和弗兰克回来了。凯森一进门便对文杰说:“杰克,那小子看来真的是死了。你家和商行都有官差看着,只怕是等着你自投罗网呢!”
文杰心里是早已预感到是这种结果了的,但此刻听到了凯森的证实,还是禁不住愣怔了一下。他盯着凯森问道:“你、你看到官差了?”
“对。我到你家的时候,门口已经有兵勇守着了,不过也没有挡我的道。进了大厅,你父亲和大哥正陪着两个官差说话。那句话你们中国人怎么说来着?急人生智?”凯森想卖弄一下自己的中文,可话到嘴边还是把成语给忘了。
“急中生智。”文杰只是简单地答了四个字。
凯森拍着自己的脑门:“对对对。急中生智。当时我是急中生智,便用英语问你父亲,那些官差懂英语吗?你大哥回答说他们不会。于是我就继续用英语告诉了他们,你现在在我这里,让他们不用担心。”
文杰想到凯森竟然当着要抓拿自己的官差的面,用英语告诉父亲和大哥自己的行踪,心中虽然感到沉重,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凯森,你这可真称得上是急中生智了。”
凯森神色颇为自得:“那可不是吗?急中生智嘛!你父亲也用他那听得我头疼的所谓英语说,那赵玄真的死了,今天一早官府已找到了他的尸体,因此才要来抓你的。等他应付了那些官差以后再让你大哥来这里找你”
文杰还是挂心着家中的情况,于是接着问道:“你看到那些官差是否都拿着兵器?是不是都很凶恶呀?”
凯森望向弗兰克:“好像没带兵器吧?”
“不,大厅里的那两个官差都有兵器。两柄佩刀放在桌上呢!”弗兰克倒是十分肯定地说。他和狄克都是从十几岁开始过着刀锋舔血的冒险生活,对于一切陌生环境中具有威胁的武器兵刃有着极敏感的反应。
“是吗?这我倒没有留意。”凯森笑了笑,回头对文杰继续说。“不过,他们神态对你父亲倒还十分客气。”
文杰沉思片刻,便知一定是父亲向那些官差行了贿,于是心里略宽,眉宇间也慢慢舒展开了。
午饭时分,慧娟来了。自从她知道凯森决定要前往澳大利亚以后,只要有时间就会过来帮忙。其间,她也已经跟凯森说过了德轩等人准备要随他的船到澳大利亚去的事,并说在商言商,船资将按市价照付。凯森也是一口应允了……
今日慧娟到此,正是想与凯森详谈这件事,可是没想到一进门却见到文杰愁眉苦脸地坐在窗前呆,凯森则靠在一旁抽着雪茄烟。屋内烟雾弥漫,空气甚是浑浊。慧娟皱着眉扬了扬手:“凯森,你就少抽点烟吧!瞧这里污烟瘴气的。”
凯森把半根雪茄往桌面上一个木盒子一按,然后站起走到窗边把两扇窗户推开了。
慧娟仍旧挥着手,扭头对文杰说:“哎,文杰,你怎么在这里呀?”
文杰看了看她,仍是一脸的愁容。他苦笑了一下:“慧娟呀,我闯祸了。”
慧娟莫名奇妙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文杰摇摇头:“昨晚我把一个人踢到了珠江里,结果他淹死了。现在,官府的衙差正到处找我,要抓我进大狱呢!”
慧娟大吃了一惊:“你、你杀人了?!谁、谁呀?”
文杰并不知慧娟认识被他踢下水淹死了的赵大老爷,便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前因和后果告诉了伍家九小姐。刚见慧娟进门,他已经决定要把事情原委和盘托出告诉慧娟了。他知道慧娟绝不会向官府告自己,更知道这位生于巨富之家,从小随着父亲闯荡西洋,出入于不列颠国上流社会,可谓见多识广而且心思极其灵动的九小姐也许是可以帮自己出谋划策,助自己一臂之力的。
在文杰述说的整个过程中,慧娟并没有插一句话,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可她内心深处却是十分震惊的,她实在没想到这位张口“生意”闭口“赚钱”的卓家泰兴行三少爷竟然会闯这样的祸!
“……就是这样,赵玄那小子淹死了,我呢也没有办法在这里呆了。”文杰叹了一口气,结束了自己叙述,也为自己的未来定了一个大慨的方向。
凯森**着手中那抽了几口的雪茄烟,看着文杰,又扭头看了看慧娟,但没有说话。
慧娟沉思了一下,才说:“你是说你要走?想清楚去哪里了吗?不是有一句话说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吗?你能跑到哪里去呢?”
文杰愣了一下。对于这个问题,他还是真的没有想清楚。于是他张了张口,有点迟疑地说:“要走,自然就要走远一点了。”他望了一眼凯森,心里一动,随口说了一句。“要不,凯森,我和你一起到澳大利亚去吧?”
凯森笑了起来,也很随意地说:“好呀!那我总算有伴了。”
慧娟心里一动,突然想到了德轩,心中又是一紧。如果文杰真的要与凯森一起到澳大利亚去,那不是就和德轩同舟共往了吗?
文杰回头看到慧娟这付愣的神态,哪里知道她想到的是德轩,还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呢!于是他便感动了,心中更涌起了一股暖意,还想着也许这是自己与慧娟关系改进的一个契机。于是他的心情竟然在这刹那间好了起来了。他冲着慧娟一笑:“能有这么一个机会,再出去闯荡一下,不也是一件好事吗?”
慧娟也笑了笑:“这倒也是,不过,你真的想到澳大利亚去吗?去哪里干什么呢?”
这次倒是凯森抢着作答了:“玛格莉特,你也知道,这一次我去澳大利亚是为了什么。杰克如果真的能去,我就多了一个帮手,万一真的碰上什么事也可以有一个人商量一下了。所以你也不用担心。”
文杰没想到凯森会这么说,颇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凯森,接着便眉开眼笑地连连点头:“对对对。我就去给凯森搭个下手。”
慧娟不说话了。她的目光越过两个男人的肩头,穿过那两扇被凯森推开的窗户,恍惚着落在遥远天际上浓重地堆积着的云层上。而此时此刻,慧娟的心情也是阴云密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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