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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我为枪狂

曹云心里越想越烦闷，索性不再继续打坐。.26dd.Cn
推门出去，来到屋外。此时正是夜深人静之刻，一轮皎洁明月烨烨散发着银色光芒，似水月华温柔铺满整个大地。

一阵微风吹来，吹动曹云额前碎发，也吹走他心中不少烦闷。

“看看情况再说吧。将来若真无法找到其它修炼法诀，实在不行再尝试《玄阴经》，大不了练死而已。小爷我活着都不怕，何况死呢……”

心中下了决定，曹云的心境彻底平复下来。借着月色，他信步来到破庙旁不远处一块平整小土场，这里是他闲时修炼武技的地方。小土场附近，立着一排刀枪架，只不过上面却无刀剑，仅有几根白蜡杆子，却是长短不一。

来到近前，曹云抖手拽出一根长有丈余、鸭蛋粗细、没有枪头的白蜡大杆子，一手拿住杆尾，一手长伸握住杆身，气沉腰身，脚底踏定，肃然而立。霎时间，曹云与枪合一，仿若化身为巍峨高山，屹然不动。此刻，他已开始了每日的例行功课——站枪桩。

有句老话说：“月棍、年刀、一辈子的枪”。曹云自打第一次摸枪，至今已有整整十年，这十年里，只要没有意外，每晚必然有半个时辰是在站枪桩中渡过，而这仅仅是基本功。由此可知，曹云在枪术上下了多大功夫与心血。

枪很难练，真的很难。自有宋以来，中华枪术发展到一个新的高度，其中的变革以具有弹性的韧木取代硬木作为枪身为标志。千万莫小看这一点变化，以弹性杆料作为枪身后，再驱以内劲，可以说大枪就活了！老话说“棍怕点头枪怕圆”，一但大枪抖了起来，枪头四面八方乱扎，当真是鬼神难防！万军沙场之上，马踏连营之时，大将手中长枪一但用活了，可谓寒光所到处鬼哭狼嚎一片；哪管它千军万马，大枪团团抖住，人来扎人，马来扎马，不怕它人多，越多越好施展；更不怕被围攻，借力打力是真意——谁敢挡枪，枪身崩回一拽手，再扎他一个，枪枪不落空，绵绵不绝无穷尽，绝对当得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要人枪合了一，数丈方圆之内保证杀个鸡犬不留，这便是韧性枪杆的妙用！

也是从这时起，大枪明确地被划分为“硬枪”，与“软枪”也就是内家枪两种。当然，宋代以前并非没有人善用软枪，但软枪术普及面非常狭窄，其中出类拔萃者更如凤毛麟角。如果认真考证起来，或许只有三国时期的蜀国大将赵子龙与北地枪王张秀是真正枪法大家。至于另几位使枪的猛将，比如张飞与马超，则用的是铁矛，虽在形状上与大枪类似，但完全是两种用法，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软枪，也就是内家枪的盛名，始于岳武穆，至杨家而威震天下。这个杨家可不是小说中的天波杨府，那个是演义中虚构出来的，真正杨家枪法的始祖，其实是南宋嘉定四年山东“红袄军”的起义者之一，杨妙真。其枪法之神奥历代无人可及，以至于后世何良臣在《阵记》中述道：“天下无敌者，唯杨家梨花枪法也。”

说到这里必须要解释一个误传。有人说梨花枪是一种宋代火器，宋代火药在军事方面确实有很广泛的应用，甚至发展出最原始的火枪——以竹杖为筒，内添火药与铁砂，御敌之时燃之喷射，如梨花飘落，谓之梨花枪。

其实说起来，这种梨花枪在史载中并非像形容的那么有用，限于技术低下，反而炸死自己人的时候居多，以至于最后只能被禁宫内当做礼花施放，用以取悦王公大臣。

而杨妙真所施的梨花枪却是真正的内家枪法，其威名之盛，以至于同样是用枪高手的戚继光感慨道：“杨家之法，手执枪根，出枪甚长，且有虚实，有奇正；有虚虚实实，有奇奇正正；其进锐，其退速，其势险，其节短；不动如山，动如雷震，故曰二十年梨花枪无敌手。”

二十年无敌手！二十年无敌手！

可想而知，当年面对杨妙真的敌手是何等肝胆俱裂！

大丈夫生当如斯。怒马厉枪，扫荡乾坤；所到处，神鬼俱惊！

这便是曹云为何喜爱大枪的缘故。尤其最难练的内家枪法练好了，可谓一通百通，对武技境界的提升更有无尽好处。

此时间，柔和月色下，曹云手持一杆白蜡大枪，巍然站立不动。不知何时起，那枪身不为人察地微微抖动起来，随着时间地流逝，枪身抖动地幅度越来越大，如若此刻有人细心观察的话，就会发觉曹云全身上下的骨骼、肌肉都在随着枪身，以相同的节奏抖动着。

蓦然，枪头颤抖的幅度加大了起来，晃晃悠悠，东摇西荡。

曹云沉喝一声，手腕一抖，扑棱一声，整个大枪忽地活了！

是的，枪活了！在月华的映照之下，大枪扭得好似龙游九天，枪头抡圆了顿时舞出一阵呼啸之音。

“哧啦”！一声厉啸暴起，空气好似被撕裂，曹云再次抖手翻腕，霎时间大枪彷佛刺破虚空，化作千朵万朵梨花，猛然间绽放开来，光芒之盛，令九天之明月黯然失色！

“吼！”一声暴喝，曹云已腾身而起，人枪合一，厉风呼啸连连，天地间都被寒光闪闪的枪影所充斥，到处都是凌厉的破空之音，数丈方圆内，一杆大枪竟舞得密不透风，泼水不进！

倏然，万千光影突然消散无踪，只剩曹云原地持枪而立。呼啸之声与寒光全部消失不见了，四周又恢复一片寂静，好似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如梦亦如幻。

一套枪施完后，只见曹云立于原地，面不红气不喘，看那神态，好似意犹未尽，根本没尽兴。他轻轻抚摸着枪身，半晌后，口中轻声吟道：

“大将军，横枪立马；征胡虏，披靡天下。百战百胜犹未止，马踏连营鬼神惊。白了发，解征衣，今还朝。回首西望，尽剿诸天骄。”

这一刻，曹云仿佛痴了，喃喃自语着，“可惜，可叹……这世间再无你用武之处……”

有些惋惜，有些不舍，曹云把手中的白蜡大枪放回刀枪架上；转首又看了看立于一旁的八尺花枪。丈余大枪终归是骑将所用武器，过于长了，在现代已无施展之地，因为无法在马上施展的话，用起来束手束脚不说，更不便于携带。若论实战实用，如今这年月，枪术爱好者也就只有使用小花枪一途了。虽有些遗憾，但也无所谓，毕竟要想练好枪术，还得靠大枪打底子。既如此，大枪之术便不会失传，也算是廖胜于无吧。

抽手拿过那杆八尺花枪，一入手沉甸甸的，材质与方才曹云所用的大枪完全相同，非常好的杆料，皮面发青，沉重密实，笔直如切，没有一点疤节。这几根白蜡杆子，都是十多年前赵凯忠亲手为曹云种下的，就为了将来用做制枪的杆料。那些白蜡树（即小叶枔），被赵凯忠精心呵护着长成，为了使其长得直，白蜡树从树苗起就被剪掉每一根侧枝，还需时时关照以防得了虫病，十余年下来，才仅仅收获四五根上好的杆子，其珍贵可想而知。哪像现今市面上卖的，杆料长了三年就砍了，长得歪歪斜斜，凹凸不平，哪里是大枪，分明就是柴火。只能糊弄糊弄外行，却让明白人贻笑大方，可叹的是上当之人还真不少。

“也就是自己的师父！换做旁人，谁舍得下这么大功夫就为了种几棵树？”想到这里曹云心中一阵酸楚，“师父啊师父，徒儿还未给您养老……您怎么就舍得走呢……”

把玩着手中的花枪，曹云心内泛起阵阵杀意，他恨恨地想道：“这个仇总归是要报的，别怪小爷我心黑手毒……”

由于心有所思，一不小心曹云被花枪的枪尖刺痛手心，把他吓了一跳，侥幸暗道：“幸好没用劲，否则手掌还不得刺穿了！”

这确实是实情。曹云手中这杆花枪，是唯一一柄装了枪头的，而且这枪头的材质也很特殊，是当年赵凯忠找人用玄铁打制而成，可谓锋利无比，与曹云手中那把匕首同出一处。早些年赵凯忠打造完枪头后，却并未给曹云安装起来。原因很简单，曹云的枪法相当厉害，不夸张地讲，一杆没装枪头的白蜡杆子被曹云随手一抖就能捅破一堵砖墙，若是再装了枪头，与人动起手岂不是一枪宰一个啊！

由于那时曹云年纪小，心性不定，赵凯忠担心他出事，所以一直让曹云练习没有枪头的白蜡枪杆。而现今这杆花枪，也是在赵凯忠去世后曹云才安上了枪头。由于曹云师徒二人在千鹤村中的名声很好，被当做活神仙看待，也使得随意放置在小土场中的这几杆枪很安全，不仅没人动，村民们反而主动帮其“看家护院”，是以倒也不担心有丢失之虞。况且也没有几个人能懂得这种杆料的珍贵，更别提认得玄铁了。

想到玄铁，曹云拿出那把已彻底卷了刃的匕首，一边看一边皱眉头。这把匕首算是废了，曹云自知没有那种本事，无法重新再炼化打磨。想当初为了用玄铁打造枪头和匕首，赵凯忠不知费了多少心思，四处云游，最后求得一位高人出手才算勉强完成。现如今让曹云上哪里再找人帮忙，难怪他会为了这把匕首而如此心痛。

说起来奇怪，但凡善使枪之人，大多也对剑术情有独钟，缘由是内家剑法纯是枪法，枪法中的“整劲”和“听劲”与剑法完全相通，练好枪术再练剑术可谓事半功倍。但令赵凯忠很无奈的是，曹云对剑术并无丝毫兴趣，反而更加喜爱匕首。正因如此，赵凯忠才始终不放心曹云的心性。

关于匕首，晋代张载曾写过一首《匕首铭》：

“匕首之设，应速用近，即不忽备，亦无轻念。利以形彰，功以道隐。”

言虽简，却道出了匕首的使用真义。

正所谓“一寸短，一寸险”，如果要选出兵器中招式最复杂的一件，匕首绝对是第一位，没有任何一件兵器的招式可以和它相媲美。说它是是短兵之王，是近战之王，一点也不为过。匕首是攻击速度最快的武器，出拳有多快，匕首的出击速度也就有多快，没有任何其他兵器可以和匕首相提并论。匕首之所以是近战的王者，正是因其绝对的一击必杀性，只要击中目标，便是绝对致命。用匕首者，必须拥有极其巧妙的身法，不仅要躲避敌人的攻击，更须在敌人最意想不到的位置，时间，角度，挥出神出鬼没的一击，一击致命！

这便是匕首的用法，也是曹云几经生死得来的经验。对于匕首，他完全是无师自通，全凭自身苦心专研琢磨，而逐渐形成的一套独门武技。这点让赵凯忠大感头痛，因为善使匕首之人大多骨子里存有冒险天性，遇事更容易走偏激一途，所以赵凯忠就算临终之时也放心不下曹云。

不过很显然，曹云对此毫不在意。赵凯忠在世的时候也很清楚，拥有一门绝技，很有可能在危机时刻保住自己的性命，于是对曹云每日花费大量时间用于练习匕首一事也就默认了，甚至在用上好伤药换来一块玄铁后，不仅打造了一枚枪头，同时还另制一把匕首送与曹云防身。曹云善使匕首更甚于枪法，这事只有他师徒二人知晓。习武这些年来，赵凯忠带着曹云遍访名师，或者说砸场子更合适些，许多武林人士都知道曹云的拳头很厉害，偶有见到曹云使枪，更是惊为天人；却没有任何人知道，其实曹云真正的必杀技，却是他手中那把神出鬼没的匕首，这是他最大的秘密。

只是现如今，他那把薄如蝉翼的玄铁匕首已彻底报废了，想另找把趁手的兵器可不容易。再说他自己又没有乾坤袋，出门在外总不能背着小花枪吧？就算不被人笑话，估摸也得被警察叔叔逮起来。对此曹云感到很头疼，同时他也暗暗告诫自己，以后无论再干什么都要谋后而动，万不可冲动用事，否则再遇危急时刻，自己手上可没了保命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