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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合法盗墓

次日，同一家茶楼，还是那个座位，郑老静静地喝着茶水，旁边却多了个陌生人，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一身职业装的都市丽人。
郑老喝几口后，赞叹地点点头：“还是这新安的春茶味醇，果真极品……”随即转过头，对一旁同样在品茶的丽人说道，“孙怡啊，你父亲最近的病情怎样了？唉，也是难为你一个小姑娘，年纪轻轻就接手那么大的生意，平时一定很辛苦吧？”

那叫做孙怡之人冲郑老一笑，很妩媚，接口道：“谢谢郑伯的挂心，我父亲身体最近已有所好转。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病，只不过上了年纪，不像以前那般硬朗而已。我也不愿见父亲再为生意上的事情忙碌操劳，再说家里就我这么一个女儿，没办法，只能尽量早日接手公司，好让他多享点清福。对了郑伯，你说的那个叫曹云的人，真能办成那件事吗？不是我不相信您老，只是按您说的，那人如此年轻，我担心除不了邪物不说，万一再搭上性命，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用担心这点。”没等孙怡说完，郑老便开口打断她的话，“那人的师父是我故交，有经天纬地之才，对付个把妖邪仅是小菜一碟；而曹云是他唯一弟子，早已得了真传，所以此事根本不在话下。再说了，凭曹云一身能耐，还真就没什么危险能困住他，想要跑的话总归是能全身而退的，丧命到不至于，最多空手而归罢了。”

听完郑老最后一句，孙怡的俏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放佛被说破了心事，但随即恢复自然，还未再次开口，就听郑老又说道：“喏，人来了。”

孙怡顺着郑老指的方向看去，见从茶楼外走进来一个年轻人。对于像孙怡这般家境的人来说，那人的穿着显得很寒酸：普通的体恤衫，一条灰色牛子库，一双地摊货的黑色跑鞋。

看来人打扮，孙怡不禁皱了皱眉，但再看那年轻人的脸，孙怡的眼前不由一亮。曹云长得倒说不上有多俊朗，只是他自然流露出的气质不同常人，让人一眼看去，就如瞧见一幅淡色雅致的山水画，感觉舒心的很；再加上曹云那双温和、清澈的星眸，目光扫过之时，每每使人有种如沐春风之感，也许，这就是练气者与常人的区别。

曹云进到茶楼后，径直来到郑老桌前。

“来，快坐，我给你们互相介绍一下。”郑老招呼曹云入座后便开始给彼此引荐了一番。曹云冲孙怡微笑着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没有太多废话，几人随即进入正题。

事情并不复杂，那处古墓葬的消息是孙远年通过地下门路花重金打探得来，目前只有孙远年父女两人知道古墓的确切位置，所以领路之人也必须由他们派出。郑老此次也同行，虽说老人家年岁大了点，但干了一辈子考古的行当，常年在野外调研勘察，倒也练就一副硬朗的身子骨；除他之外，市里研究所也会派一人随行，毕竟一但进入古墓葬后，不可能任由孙家之人随意在里面动手脚。说到底，也是以防万一墓内有国宝级文物出土。

商定完探墓的人员组成问题后，谈到付给曹云的酬金问题时，郑老有些不快了。

按照道上规矩，像这种请人驱邪除魔之类的事情，通常在动手前首先交付全部酬金或者最少一半，具体多少，就看两方关系如何了，但底线很少有低于一半金额的。原因倒不难理解，其实就是先给安家费。

姑且不论曹云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斩妖除魔这句话听起来简单，实则风险很大。就拿一般道人做法驱鬼来说，施术者一个不慎，就容易被邪灵反噬身亡。这行其实也是个拎着脑袋搏命的工作，比盗墓者优越不到哪去，君不见有多少所谓的高人马失前蹄的例子，都在前面摆着呢——失手就是个死，就算修真之人也不例外，也有不少阴沟翻船的倒霉蛋。

虽说人死如灯灭，但总得把安家费给人家吧，不然谁愿意去卖命？孙怡在谈到酬金的时候，不知道是装傻还是真不懂规矩，死活咬定只能先付给曹云一成酬劳，即两万块。郑老心有不满，却对这个晚辈又说不出什么重话，而且那孙怡总不停地强调眼下手头资金有些紧，说是公司最近几乎倾家荡产竞拍了一块地皮，整个流动运营资金一时告急，二十万虽不多，但一时间还真拿不出来，待过一阵银行贷款一到手便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希望郑老看在与其父孙远年多年的交情上，此事就通融一下，过一阵肯定会把全额酬金交给曹云。

郑老闻言刚想讥讽他孙家也会哭穷，但见曹云冲他使了个眼色，便压下心中一口气，转口道：“也罢。既如此我也不再多说了，孙远年既然让你全权处理此事，想必协议你也带来了吧？我们就把协议签了，不过在协议中，剩下余款的交付日期你得给我个确切时间，这个总不能再推脱吧？”

“那是当然，就在探墓归来后，我必定会马上交给你们余下的金额。”孙怡说道这里，从随身带着的公文包里拿出三份已经打印好的协议书，交给郑老过目。

郑老拿过来仔细读了一遍后，又交给曹云。在曹云观看协议书的时候，孙怡很是仔细地看了一番他的神情。刚才的商讨过程中，一直是在郑老与孙怡之间进行，曹云却一言未发，神色间很有一种事不关己的意味。凭着生意人的精明，孙怡能感觉到其实曹云这个人的城府不浅，假如此人的本事能与他的城府相匹配的话，那这件事成功的可能性就比较大了。

想到这里，孙怡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她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每当曹云入神思考时，他总会不经意间用右手轻轻抚摸左手中指上戴着的一枚黑色戒指。这个动作从彼此见面直到现在，已经重复好几次了。

曹云戴的那枚戒指黑不溜啾，材质看不出来，可能是黑铁制成；整个戒面不算宽，样式非常古朴，一入眼就有一种沧桑之感。戒指上面刻有许多稀奇古怪的纹理，像是字符，又好像是图画，十分奇特。孙怡估摸着有可能是上古之物，因为她与她父亲孙远年都很喜好收藏古玩，对文物古董的认识也不算浅，却无法一眼看出那戒面上刻画的字符究竟是什么种类。不管是何种字体，但肯定代表着一种文化以及历史的沉淀，对此孙怡感到很有兴趣。

就在孙怡仔细打量那戒指时，曹云很快就把协议书看完了，爽快地拿起郑老的钢笔，直接签字了事。郑老作为公证人，也签了字，一式三份，随后把其中一份协议书递给孙怡。

待签完字后，孙怡与二人说大后天上午派车来接他们，各种用于野外考察的器材她也会准备齐全。商讨完细节以及付给曹云两万元现金后，孙怡便起身告辞了，临走时突兀地对曹云说道：“曹先生，可否告示我您手上的戒指是否也是一件古物呢？我对此感到有些好奇，不知这枚戒指是什么年代的？而且上面的图案也令人十分着迷，要是可能的话，不知您是否愿意割爱此枚戒指？我一定会给你个满意的价钱。”

郑老此刻有些嫌恶地瞅了孙怡一眼，寻思着刚才还哭穷说没钱，现在倒想起出价买古董了！

他低下头去闷声喝茶，不再说话。而曹云却是一愣，不由得说道：“这个……这戒指是我师门遗物，历来由掌门所佩戴，流传了许多代，也算是古董吧。”

“师门？你还有师门？”孙怡的表情非常惊讶，以至于问话中都不顾礼貌了。

“孙小姐说笑了。我既然有师父，为何不能有师门？虽说全门上下只有我一人而已……”曹云笑了起来，“所以说，这戒指我可不能卖，否则岂不成了欺师灭祖？”

“噢……”孙怡的脸色缓了下来，“是我唐突了，抱歉。不管怎样，今天很高兴见到你，时间不早了，我们三天后再见！”

等孙怡的身影消失在茶楼外之后，郑老这才对曹云说道：“要说也奇怪，这世界上越是有钱人越抠门，每次做生意时，不管是买还是卖，都恨不得全部由对方出钱才好！真是搞不懂……”

曹云摇摇头，接口道：“无妨。可能孙家认为我年纪轻，有些不信任罢了。到时候只要把事情办成，想来这点钱他们也不会赖账。”

“嗯，那倒不至于，我就是心里有点憋气，这不摆明连我都信不过嘛！”郑老的神色很不快，气愤道：“就算他们想赖账也办不到！这次我也跟着去，虽说按照协议，可以由孙家取一二样历史与文化价值不高的墓内古物；但我若是一口咬定所有东西都很有价值，必须上交市局再做处理，孙家也一点办法没有！不给钱？休想拿到一件古物！嘿嘿……有时候官僚主义也不是什么坏事！”

两人又说笑了一阵，郑老也告辞离去了，只剩曹云一人留在座位上慢慢地品着茶，同时脑中又把整个事情整理了一遍。

通过孙怡的表现，能察觉到她对自己并不是很信任，这也是孙家不愿意首付一半酬金的缘故。看那孙怡讨价还价时的语气和神态，好像自己这一去必死无疑一般，唯恐酬金打了水漂。尽管这事孙家做得有些刻薄，想找人卖命又不愿多花钱，锱铢计较得让人反感，不过曹云却并未放在心上。

此次去挖掘古墓葬，能够得到二十万酬劳固然是不错，但对于曹云来说，最大的诱惑还是有可能在墓中埋着的奇珍异宝，如果是秘籍法诀等就更令人喜出望外了！

说起来心酸，曹云整个师门经历这么多年下来，除了几部本派典籍，就只有一个小乾坤袋与一枚黑不溜秋的掌门戒指了。乾坤袋当初由赵凯忠揣在身上，装着两人的所有钱财以及一些辛苦搜得的灵药，后来不知被何人夺去；至于那枚戒指，与宝贝二字丝毫不沾边，纯粹就是师门信物，由历代传人所佩带，喻意传承。要说这戒指有什么出奇之处，比较硬算一点。曹云小时候亲自试验过，小牙被崩掉个茬。

除了这些，曹云师徒二人，没有一本法术经决，没有一件法宝灵器，整个华夏大地上所有修真者之中，想要找出比他师徒俩还穷的，几乎比聋子听墙角、哑巴开演唱会以及瞎子偷看大姑娘洗澡还难。

虽然现在曹云只是后天境界，无法以真元催宝御物，不过他知道自己迟早会迈过筑基的门槛，到时若没有一件趁手的法宝，岂不是白瞎了一身苦练而来的武技？

尽管在修真界中，通常以境界以及真元雄厚程度来划分等级，但曹云凭一己之力，在后天之境时就能干掉先天高手也是事实，所谓世事无绝对，莫过于此。与自己的师父赵凯忠不同，曹云对那些所谓修真界的高人丝毫没有敬畏之心，只要彼此间的差距没大到“一力降十会”的境地，无论对上任何人，曹云都敢放手一搏。在他看来，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尤其那些侧重于每日研读典籍，打坐练气拼命提高自身境界的修真者，必然会在其他方面有所缺失。即便是以剑入道的剑仙派，也不过是借剑凝取日月精华，转化为太阴太阳二气而已，却少有剑道造诣高深者——修仙飞升对他们来说才是重中之重。

说到修成仙体，破碎空虚，从此后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这点曹云还真就从未期望过。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至少曹云的师父就从未听说过真有谁飞升而去。也许限于交流层次，那些高高在上，在洞天福地中修行的大门大派里，或有人飞升后不被底层散修所得知；但在曹云以及赵凯忠生活的世界里，却根本没听闻过。

修仙，对曹云这等散修来说根本是个可望而不可及的目标，徒费心力，终成空幻，还不如快活地过他个百十年。什么金丹大道，什么长生不死，倘若千万年中只能憋屈而活，还不如当个王八；坐关如石化，梦醒已百年，这种修仙的日子，不要也罢。曹云年纪虽轻，却早已看破。他只求自己能够自由的活着，不用看别人脸色，不必受别人胁迫，这就足够了，最起码，就算他日自己被强敌所凌，也至少要有一搏之力，宁做玉石俱焚，也好过苟活于世。这一点，从赵凯忠死后，曹云就已深刻地感触到了。

想要好好活下去，自身没有一定实力是无法办到的。至少，手头总得有件趁手的法宝或者一本法诀，否则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只能做那鱼肉，任人刀俎。

“弱肉强食……弱肉强食……”思及至此，曹云脑海中突然闪过几幅破碎、凌乱的记忆画面，他的面色一下子惨然起来，眼神变化极为复杂，悲伤中混杂着恐惧，却又露出一丝狰狞！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起来，他紧紧握了握拳头，用力之大，以至于指骨泛白；随即又松开，之后，他费力地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根点燃，然后狠狠吸了一口。

淡蓝的烟雾缭绕中，他轻轻地用右手抚摸左手中指上那枚戒指，渐渐地，他的手不再抖了，面色也缓和了下来，整个人已陷入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