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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火烧倭兵(上)

福建戚继光的营盘连绵十数里,旌旗迎风招展,刀枪映日生辉,从北、东、西三面,对漳浦城构成钳夹之势。
廖志纬一行五人催马趋近营盘,廖展雄亮出戚继光托他送姚氏母子回浙江时给的金鈚令箭,由小校报知值巡军官。

这日值巡军官正是胡宜春。他走出营来,一眼望去,心中一惊:怎么姑姑也来了!难道家中出了事么?

只见五人滚鞍下马,胡云霞道:“春儿,快来见过你二表叔!”

这五人中,一个是他姑姑,一个是他妹妹,胡宜春自是认识;廖展雄年初与胡宜秋从云南同来,虽然只住数日,表兄弟甚是投契;蒯素英两多月前来找廖展雄,曾见过一面,也是认识的,心想:敢情那中年儒士便是廖家二表叔?于是躬身施礼道:“小侄叩见二表叔。”

廖志纬笑道:“听说表侄已职任参将,年轻有为,可喜可贺。戚将军在哪里?快引我们前去。”

胡宜春答道:“是!”翻身上了马弁牵过来的白马,在前面领路,众人皆上马随后。

约行三四里,望见一个特大的军帐,但见帐前旗杆上高挑一面大纛,中间绣了一个斗大的“戚”字;大纛迎风扑喇喇作响,仿佛在显示着大将的威严。胡宜春在帐前下马,道:“待我进去通报。”众人也随之下马。

片刻,戚继光亲自出帐相迎,一眼看见廖志纬,喜道:“钱先生一别两年有余,可想杀下官也!”与众人一一招呼后,即拉廖志纬并肩进帐。

众人皆是惊讶,原来廖志纬与戚将军竟是老相识!胡宜春本待引介,却插不上话,只好跟了进去。

众人进了大帐,随之挑帘走进后帐。戚继光吩咐中军官道:“快些摆酒,给钱先生诸位接风洗尘,另传谕诸将来大帐同饮。”

分宾主落座,小校奉了茶,戚继光问道:“钱先生,这一向都在何处?”

廖志纬道:“小生本名廖志纬,化名钱思玉,蒙将军错爱,得随军中效力数载。两年前,小生去金华催粮,偶然中得知当年小观音曾出家浙江普陀山不肯去观音院,因此联想到随小观音失踪的那本徐达兵书。为平倭寇计,小生前去普陀山寻找徐达兵书,欲献兵书于军前。然而此乃捕风捉影之事,实无把握,故未能明言于将军,只留笺而去,诚是大不敬,还望将军恕罪。”接下来叙了离营后诸事。胡云霞听了廖志纬的叙说,内心喜道:我乳名玉儿,二郎更名“思玉”,可见他念我之情。

戚继光笑道:“钱先生吉人自有天相,是以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此番前来,定有以教我,平倭之期不远了。”

说话间中军官报酒宴业已安排停当,戚继光邀廖志纬等人入席。须臾,钟离通、王大刀、陆方诸将,文秉才、岳平、何三姑、何五姑众人,陆续赶至中军大帐。诸将都来拜见“钱先生”,众人过来与廖展雄、胡宜秋相见,岳平也叩见了师父。大家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互相绍介寒暄,好不热闹。

刘凯的营地较远,带冲儿最后赶到。冲儿上前给先生叩头请安。两年多不见,冲儿长得越发魁梧了,俨然是个彪形大汉。廖志纬听说他因杀敌有功,已升任千户,拍着他的肩头,笑道:“冲儿没给为师丢脸。”

刘凯道:“劣子能有今日,皆先生训导之力。”又对冲儿道:“不可忘了先生的栽培之恩!”

冲儿道:“孩儿谨记,不敢有忘。”

刘氏父子入席。大家欢欣喜悦,饮至一更天才散。钟离通、文秉才等人各自回帐,胡云霞、廖展雄、胡宜秋、蒯素英由中军官安排帐篷歇息不题。戚继光独留廖志纬于中军大帐,研讨军务。

在中军大帐的后帐内,戚继光与廖志纬面烛对坐,戚继光道:“先生既得徐达兵书,何以教我?”

廖志纬道:“当今武林觊觎徐达兵书者,不可胜数,是以小生不敢随身携带兵书,而藏兵书于一个秘密之处。不过小生已然将兵书熟记在心,将军可愿听否?”

戚继光道:“愿听其详。”

廖志纬道:“‘徐达兵书’是世人的俗称,书名实为《兵机要略》,因著者为徐达,故而称之。徐达兵书分上、中、下三卷,上卷讲内功心法,化内气为‘兵’;中卷讲兵械之‘兵’,剑枪等兵械招式;下卷讲用兵之‘兵’,行军布阵要旨。”

戚继光道:“请诵下卷。”

廖志纬道:“兵书下卷开头写道:‘凡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下之……心主行,心神竭而行必怠矣。行怠,不败若何?……夫兵贵精而不在于臃多,以精锐之兵,振心神而鼓勇气,则攻无不摧,战无不胜!’”

戚继光道:“写得好!这是从《孙子兵法》中化出来的。”

廖志纬道:“其后兵书分叙用兵之道,行军要旨,布阵之法。”于是逐一背诵。

戚继光默默听着,连连点头。待听完之后,道:“烦先生将‘牧牛阵’一节复诵一遍。”

廖志纬诵道:“乡里水田,纵横交错,块块如镜,余幼时曾牧牛其间。常有他乡之客,来寻戚旧,欲速达村庄,趋行于直向村庄之田埂,往往沟塘横阻于前,只得迂回绕行,反延误时辰也。余每告之曰:‘但行白色无草之田间小路,观似曲曲弯弯,其实系最捷之径。’或曰:‘何也?’答曰:‘农夫多行其径,故而无草路白,非捷而何?’倘取其意,因循地势,列阵于军前,诱敌于迷途之中,出击左右,截而歼之,其功未必下于诸葛武侯之八阵图也。缘牧牛有感,可名‘牧牛阵’。”

戚继光沉思良久,道:“漳浦之东有章鱼谷,请先生明日一观,看可否布牧牛阵。”

廖志纬道:“唯听将军吩咐。”

戚继光道:“度今日之势,何以平倭,先生有良策否?”

廖志纬道:“倭寇本是海盗,善舟楫游弋于海上。夫攻城掠地者,唯为财帛妇女,是以行无定所,能掠则掠,遇阻入海。倭寇一旦入海,如鱼得水,苍海之大,何以寻尔?倭寇入海之后,再伺机登陆抢掠,故而防不胜防。将军意欲一举殄灭倭寇,永免后患,小生窃以为断其入海之道,绝其得水之利,就陆地悉歼之,是为上策。”

戚继光道:“先生计将安了?”

廖志纬道:“据闻倭寇有海船数百艘,俱泊于浮头湾旧镇港,而旧镇离漳浦不过四十里,须用奇计先毁其船,断其归海之路……”

戚继光大喜道:“此计甚妙。下一步当如何行动?”

廖志纬道:“此计若如愿而成,倭寇之船即毁于一旦,他们无法逃往海上,必然南窜潮、汕。将军可先修书信一封,委一得力之人,送往广东潮州俞大猷总兵处,邀其伏兵截杀,虽不能全歼倭寇,当折其大部精锐,尔后福建、广东两军合力围猎,平倭之日可期也。”

戚继光道:“下官之有先生,如齐国田忌之有孙膑也。若先生早回军营,此时或倭寇尽平矣!”

廖志纬道:“不然,将军谬奖了。小生若非幸获徐达兵书,焉有今日之愚见?”说罢二人哈哈大笑。

此时风吹帐帘摆动,一束曙光射进了中军大帐。

且说来至福建戚家军大营已有一个多月了,众侠士正等待着中军大帐的派遣。在这些日子里,蒯素英见廖展雄与胡宜秋、文秉才与何三姑、岳平与何五姑,都是成双成对地在一起缱绻私语,而自己却是只身一人,不免伤情。蒯素英闲暇无事,有时去胡云霞处聊聊天,以排遣寂寞,因为廖志纬已到章鱼谷布阵去了,她也是一个人在帐内。

这晚二更天,蒯素英心乱如麻,怎么也睡不着,想起今天午后,廖展雄被遣往章鱼谷,临行时与胡宜秋两情依依的情景,但觉满目萧然,无限惆怅。

此时下弦月还没有升起,只是满天星斗。蒯素英慢慢步出军帐,向北边一片树林走去。夜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蟋蟀在草丛里振羽,萤火虫三五成群绕枝飞行,苍穹上繁星明灭,幼童般顽皮地眨着眼睛,像是在嘲笑这荒野中踽踽独行之人。

蒯素英又一次回想起廖志纬的话:“家兄在日与蒯老镖头极是友善,曾酒后谈论过两家结亲之事,但始终未请媒妁,未委禽妆,也未贶赠信物,礼数中不能认为业已定聘。后因我离家出走,以致家父忧郁病故,雄儿又在九华山学艺,家兄怎会再谈及这门亲事?”这一席话入情入理,但无疑否定了廖展雄与蒯素英亲事的存在。

蒯素英心道:是呀,我还不出大媒为何人,又拿不出定亲信物,怎能只凭双方父亲酒后之言而认定这门亲事呢?

念及于此,蒯素英仰视群星拱簇的北斗,想起了惜别已久的故乡与往事,一时思绪万千:我一孤身女子,不畏艰难,数千里寻夫,实指望有所归宿,然而事与愿违,终成幻影。廖公子对我极是关切,如他所说,像对亲妹妹一样看待我,但却没有丝毫儿女柔情,他只是把我看成他的救命恩人。唉,这也难怪他,他与胡姑娘在患难中凝结的情爱,当是真诚无瑕的,我只有羡慕,哪里还能妒嫉?由于我的介入,使他们平静的爱湖上泛起了许多漪涟,我爱他,却又对不起他。命运为何这样无情地作弄人?命运为何对我这样冷漠凄凉?庐州故乡就在那北斗星下,父母早已西行,负担沉重的姐姐能给我什么帮助?我的归宿何在?她深深叹了一口气,依然凝视着那群星拱簇的北斗,悲从中来,泪如雨下,不禁诉唱道:“

那荧荧七星唤名北斗,

那下面是我故乡所在南直庐州。

北斗啊,你可为迷途的人指明方向,

却不能为我指明路径解除郁忧。

她停了停,又长叹一声,神情悲伤凄厉,续诉唱道:

此刻你为何冷眼斜视将我瞅?

嘲笑我异乡女孤伶伶作多情愁。

情丝已断但仍缠心头伴我走尽这人生路,

来夜里,你点点寒光却只能筛洒在我的坟头。

江淮之间庐州一带妇人,遇有悲伤之事,习惯边哭边诉唱,所诉唱之语即为悲伤之事,借以发泄悲伤,此风俗沿袭至今不绝。

诉唱毕,蒯素英解下腰际的白绫带,打了个活死结,走到一棵大树下,选择一个适当的枝丫,纵身将绫带拴于枝丫上,飘身而下,然后又苶呆呆的,望着那绫**神:难道我廿一年华,就这样香消玉殒了么?想到这里,蒯素英心头一阵难过,叹了一声道:“唉,还有什么值得我留念这人世间!”理了理头发,整了整衣襟,轻轻一跃,抓住绫带,往颈子上一套,两手一松,刹那间觉得胸闷难熬,脑际“轰”响,本能地想抬手去抓那绫带,可是手再也抬不起来了。辞曰:

可怜异土千金女,

将作南柯一梦人。

时已三更,下弦月自东方升起,皎白如水。胡宜春手按剑柄,正巡逻到北边营地,隐隐听得有人哀叹,声音甚是凄厉悲切。他寻声走去,借着星月之光,朦胧看见那片树林边的一棵大树上,吊着一个白衣人,在微微悠荡。他不暇思索,抽剑出鞘,将长剑掷过去,斩断了绫带,那人“扑通”落地。

胡宜春脚尖一点,三起三落,纵至那人跟前,探手一摸,鼻际尚有如丝气息,于是矮身蹲下,深吸一口气,对着那人的嘴吹进去,如此反复多次。良久,那人身子动了一下,叹了一声,胡宜春站起身来,用衣袖擦拭着额头的汗水,自语道:“总算救过来了。”

那人手脚动了动,慢慢睁开疲倦的眼睛,看面前站着一人,知是他救了自己,声音颤抖道:“你何必救我?我还是死了好。”

此时,胡宜春听那人说话声音,注目凝视,方才看清,说道:“噢,这不是蒯姑娘么?为何要寻短见?”

蒯素英长叹一声道:“这是你们男人所不懂的。”

胡宜春扶她起来,道:“有什么事情想不开?还是回去吧。”蒯素英慢慢站起,但两腿发软,不能移步,胡宜春只得将她抱起,向军营走去。

胡宜春但觉触手软温滑腻,柔若无骨,不禁心头一动,面色红至耳后,继而一定神,暗地责备自己:我适才为何没有,现下却生妄念!蒯素英被他那两只有力的手臂搂抱着,暖和和的,无比舒适,于是闭上双目,什么也不想了。

胡宜春把蒯素英抱到姑姑胡云霞的帐前,叫醒姑姑,进入军帐,将她放在姑姑床上,向姑姑叙说了林边所遇之事,并道:“姑姑,你好好劝劝蒯姑娘,侄儿还要去巡营。”说罢转身出帐。

胡云霞是个三十大几的老姑娘,自己也有一段寂寞怅然的经历,对蒯素英亲事失意又是一清二楚,当然理解她的心境,于是倒了一杯热茶,走至床边,左手托着她的后背,轻轻扶起,道:“蒯姑娘,喝口热茶定定心。”

待蒯素英喝完茶,胡云霞又道:“你年纪轻轻的,模样儿又俊俏,有什么事情想不开,要走那条路?是不是为婚姻烦恼?不要紧,尽可对姑姑说,说出来会好些的。”

蒯素英异乡孤女,无人疼爱,此时感到胡云霞像慈母般的可亲,一肚子委屈,一时又说不出来,一头扑到胡云霞怀内,热泪盈眶,嗓音哽咽,喊了一声:“姑姑……”

胡云霞面对这陷入情渊的女孩子,想到自己也曾有类似的苦楚,不觉陪了几滴眼泪,却又一面拉着蒯素英的手,一面替她擦拭腮帮上的泪水,劝道:“好孩子,不要啼哭,你的心思姑姑是知道的。依我看,婚姻之事,不可勉强,总要两厢情愿,在这方面,我与廖家他二叔就深受其苦。”见她低头在那儿静静的听着,又道:“其实你同雄儿接触不久,还谈不上什么情感,没有什么丢不下,割不开的。你父母已故,听说家乡只有一个出了阁的姐姐,婚姻之事你自己尽可作主,日后你意中要有什么合适的人,姑姑给你作伐(做媒)。”

这时蒯素英面色平和了许多,凝神不语,似乎有所感触,在想什么?沉默了一会,胡云霞道:“快四更天了,我也睡不着了,我们就聊聊吧。孩子,你在想什么?”

蒯素英听了胡云霞一番话,觉得不无道理,她那颗对自己怜爱的心,使自己得到慰解,于是微启樱口道:“姑姑,你真好!”

胡云霞笑道:“傻孩子,你我同病相怜,焉有不关心之理?”

沉默了一会,胡云霞突然问道:“孩子,你看我的侄儿人怎样?”

蒯素英心神一怔,粉脸微红,低声道:“姑姑说的是胡公子?”

胡云霞笑道:“我就这一个侄儿呀,哪还有别人?”

蒯素英低头不语,思潮急涌:年初我到戚家军大营去找廖公子,接待的便是这位胡公子;方才我穷途末路,自寻短见,救我的又是这位胡公子,这难道是天缘巧合么?想到这儿,脸色绯红,轻声道::“他是一位年轻有为的将军,人也好。”

胡云霞又追问了一句,道:“你可喜欢他?”

蒯素英那少女的羞红已印至脖项,忸怩道:“姑姑,你可叫人家怎么说呀。”

胡云霞轻叹一声道:“我这侄儿戎马倥偬,这几年随俞将军、戚将军,与倭寇奋力作战,已是近二十六岁的人了,还没有讲定亲事。我兄长也曾为他讲了一两户人家的姑娘,他均以‘倭寇未平,誓不婚娶’为由,推辞了。眼下倭寇将平,他也该成家了。他性本忠厚,待人极好,我看你同他倒是颇有缘分,不然你怎么偏偏遇上他?如果孩子你愿意,姑姑倒乐意有你这样一个侄儿媳妇。”

蒯素英的心怦怦地跳,不知怎样说才好,沉吟片刻,道:“我们小户人家怎敢高攀?”

胡云霞听她声口,敢情愿了,只是有所顾虑,便道:“自古以来,‘门当户对’的陈习,不知坑害了多少有情人!我的父兄在这方面是通达的,孩子你不必顾虑。你家开镖局也是正当行业,清白人家,我家先祖通甫公系平民出身,只不过随太祖打天下得了功名,有什么门不当对呢?”

蒯素英沉默不语,良久才道:“好倒是好,只是蒲质柳姿,还不知胡公子看上看不上?”

胡云霞爽然一笑道:“我的侄儿,自有姑姑去说。”

蒯素英娇声道:“但凭姑姑作主。”

二人叙谈天色已经大亮,胡云霞将蒯素英送回她的军帐,便去找胡宜春。

胡宜春巡营刚回,准备就寝,见胡云霞走来,问道:“姑姑,蒯姑娘怎样了?”

胡云霞坐定后,笑道:“春儿对蒯姑娘倒是挺关心的。”

胡宜春给她说得脸色通红,叫道:“姑姑……”

胡云霞笑道:“春儿既关心蒯姑娘,那很好,姑姑把她讲给你做媳妇,怎么样?”

胡宜春道:“姑姑取笑侄儿了。”

胡云霞道:“你当姑姑取笑你?我说的是真话。”见他一时不语,又道:“蒯姑娘人品、容貌都是上等,你打灯笼也找不到!”

胡宜春道:“侄儿已立下誓言,怎能悔誓?”

胡云霞见他不是全然拒绝,似有商量余地,说道:“又念你那本老黄历:‘倭寇未平,誓不婚娶’。现下也不是叫你婚娶,你只要喜欢蒯姑娘,把亲事定了,自然是倭寇平定之后婚娶。”见他仍是低着头不吭声,佯嗔道:‘你亲了人家姑娘的嘴,又搂抱了姑娘家的娇躯,她不嫁给你,,叫她嫁给谁?看形势平定倭寇也只是一、两年内的事情,你已是二十五六岁的汉子,总不能打一辈子光棍。“

胡宜春知道姑姑的脾气,虽是大家闺秀,温文尔雅,但做起事来却从不拖泥带水。她等二表叔等了二十年,祖父母多次劝她绝了念头,另找人家,她只是不依。诚如姑姑所说,蒯姑娘确实是个好女子,若得此女,今生愿也。对呀,我亲、搂了人家,损姑娘家的清誉,叫她如何嫁人?思念至此,终于说道:“此事侄儿怎能作主?还须禀过父母。”

胡云霞笑道:“只要你自肯了,你父母处自有姑姑去说。空口无凭,你须拿一件信物给人家蒯姑娘。”

胡宜春道:“拿什么东西好呢?”在行囊内翻寻了半天,找出了一柄一拃长的刻花象牙折扇,说道:“这是侄儿小时候祖母给的,侄儿一直带在身边,权作信物吧。”

胡云霞接过象牙折扇,道:“姑姑给春儿要一支碧玉簪来。”笑着走了。

却说仲夏时节,天气已热。夕阳只离地三竿,映出半天红霞,更增添了人们烦热的感觉。此时,胡宜秋疾行在闽粤官道上,但见她头扎淡紫色绸巾,身着淡紫色衣裳,腰束丝绦,背后斜插一柄宝剑;海风从左边吹来,吹得她那金丝编就的鸳鸯剑坠不停地飘摇。同时,那海风带来的咸腥潮湿气息,吹在她脸上,使她顿觉清新凉爽。

胡宜秋奉戚继光之命,去广东潮州送信,欲趁天黑前赶过闽、粤交界的分水关,现见路上没有行人,是以施展轻功飞腾之术,疾向南行。

忽觉一阵阵清香扑鼻而来,放眼望去,前面路右有一片桅园。片刻走近了,只见那如豆儿大小的桅子花,一簇簇挂在树枝上,白里带着淡淡的绿色,实是可爱。

胡宜秋在那片桅园旁停下来,解下水囊,喝了两口水,注目观赏那可爱的桅子花,深吸那熏人欲醉的清香。这时,南面来了两个汉子,一人军中小校打扮,面生得很,一人身穿劲装短打,却是认识,忙招呼道:“温少侠别来无恙?”

那两个汉子正在疾行,听前面一个妙龄女子向他们打招呼,便收了脚步。那姓温的与胡宜秋一对目,觉得曾在何处见过,一时却回忆不起。夕阳斜照在她红扑扑的脸上,显得格外娇嫩,再看她那淡紫色细绸衣裤裹着的玲珑曲线,不由得上下瞅个不停,秽语道:“小妮儿生得怪可人的,过来同大爷亲近亲近。”伸手去摸她的脸蛋。

胡宜秋一撤身,“噌”地抽出背后的宝剑,面如寒霜,戟指道:“温从育!我以为你衡阳擂台后,已改邪归正,重新做人,哪知狗终改不了吃屎的恶习,看剑!”紫光一道,刺向他咽喉梗嗓。

温从育忙退后三尺,嘻嘻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紫剑胡女侠,由此看来,大爷更放你不过了!”由于师伯贾海青之败,温从育知道廖展雄的手段极高,而这胡宜秋当时未曾出场,对她的武功,江湖上虽有传闻,那只是传闻而已,谅她一个姑娘家有何能耐,是以嘻皮笑脸,秽语调戏。

然而,温从育却小觑了胡宜秋。胡宜秋虽非武林绝顶高手,但在女子中却是顶儿尖儿的人物。那那得自师门真传的四十九式越女剑法,兼有那柄嘎金断玉的紫电剑之威,岂是泛泛之辈所能相与!

只见胡宜秋一个大跨步,左手切住剑诀,右臂伸肘递剑,一招“玉女投梭”,刺向温从育的前胸。温从育未料她出手如此之快,急切间以剑相格,“当”的一声,剑被截断一尺,忙纵身后跃,毕竟慢了一点,前胸给划了一个三寸长的口子,虽未伤及筋骨,却是血红了一片。

此时温从育由轻佻而变为怒狂,骂道:“你这贱婢,看大爷活剥了你!”一招“五丁开山”,半截剑连肩带臂斫去。胡宜秋就地一个转身,剑斩对方手腕,温从育连忙撤招,手腕是避过了,半截剑又给削去一段。

胡宜秋占了先机,手臂平圈,宝剑外甩,一招“越女浣纱”,剑斫对方“肩井”,叫声:“着!”温从育低头闪过,没想到背上的包袱却给划破,从里面掉下一封书信。

温从育急弯腰去捡那书信,胡宜秋宝剑已到,紫光闪处,硬生生将他的左手齐腕切下,鲜血淋漓,疼得他怪叫一声,提身斜纵,手中半截剑掷向胡宜秋。胡宜秋举剑挡格,半截剑又断成两截,落地有声。温从育趁机纵向桅园,那小校也抱头鼠窜。胡宜秋冷笑道:“恶贼休走!”一扬玉手,两根银针疾射,二人**道受制,仆倒于地。

胡宜秋捡起地上那封书信,看信皮上写着“萨摩大王亲启”六字,骂道:“这狗头竟然私通倭寇!”随即抽出信纸,只见上面写道:

萨摩大王麾下:

所赐珠宝,不胜叩谢。大王若至,当启北门,迎王车骑,为王前驱。日以红旗三面,夜以红灯三盏为号。

颂王

千寿

苟良才顿首叩上

胡宜秋把信揣入怀内,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剑抵温从育咽喉,道:“你这狗头是怎么勾结倭寇的?说!”温从育双目紧闭,装死不理。胡宜秋怒气上冲,手起剑落,温从育顿时身首异处,腔血箭喷,只吓得那小校面如土色。

胡宜秋用剑抵向那小校,喝道:“你说!”

那小校结结巴巴道:“我说,我说。我们千户苟良才是温从育的师兄,小人名叫葛云,是苟千户手下的百户。前几天,温从育带来一株二尺多高的珊瑚与许多珠宝,说是倭酋萨摩王送给苟千户的,约定倭寇攻广东潮州时,要他作内应。苟千户欣然应允,写了一封回信,要小人同温从育一起去福建漳浦投递,并给了小人两粒珠子。小人说的句句是实话,望胡女侠饶命!”

胡宜秋道:“要想活命,随我去潮州投案。”葛云默然。

胡宜秋又道:“给你盏茶时间考虑,若至潮州揭出苟良才,或者还有生路。”说罢转身走向温从育,在他身上搜了一番,没有搜到什么,顺手摘下他腰带上的佩玉,装进衣囊里,而后在他衣服上拭净宝剑的血污,便将他尸体扔进桅园。

胡宜秋感到有点疲倦,但却极是兴奋,看看自己浑身是血,不禁“噗哧”一笑。此时一只燕子穿过桅园,桅子花纷纷落下,于是触景生情,南望分水关,放喉诵了一首《武陵春》,词曰:

燕过桅园花簌簌,右树挂斜阳。粉颊绯红趱路忙,风疾带舒长。

谁语娇娃羸健汉?一样戮强梁!紫剑喷光血溅扬,染遍了,女儿妆。

那边百户葛云躺在地上,虽然**道受制,但是眼可见,耳可闻。他见过适才胡宜秋杀温从育时的怒容,又见到现时胡宜秋诵咏的豪放,心里忖道:她虽是女流,却有丈夫气概,是非分明,疾恶如仇,我堂堂须眉,竟干出这种没廉耻对不起祖宗的事来!蝼蚁尚且贪生,况我家中有妻儿老母;观她所为行止,当是信人,绝不会诳我。于是说道:“胡女侠,小人依你。”

胡宜秋道:“很好,我们立即过分水关。”去桅园内换了血衣,走出来给葛云取了银针,解了**道,幸好分水关还没闭关,二人过了关。

胡、葛二人在分水关街上客店要了两个房间。晚饭后胡宜秋点了葛云的“眩晕**”,把他放在床上,自己也回房歇息。

第二天吃罢早饭,胡宜秋押着葛云上路。末牌时分,二人进了潮州城,直奔作为广东总兵行辕的潮州府衙。

到了府衙门前,胡宜秋出示福建总兵的公文,声称有军机要事面见俞大猷总兵。值日军官接了公文,通报进去,须臾转来,道:“俞将军有请。”胡宜秋将葛云交值日军官找人看押,尔后随他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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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织淼在通过一次神秘的游戏内测进入到了一个真实的异世界中,通关游戏副本后获得奉献点向神明兑换恩赐获得特殊能力和稀有物品。 为了早日通关游戏回归正常生活,萧织淼开始了她的通关(屠神)之旅。 萧织淼在过副本时惊险又刺激,却没想到到了最终boss面前,他们一个比一个放水厉害,各种稀有物......品不要钱似的塞给她。 boss一号:“狗屁神明的东西都是破烂,我给你的才是好东西,拿好不许丢掉也不许给别人!” boss二号:“我躺好了,来上......来打我吧。” boss三号:“神明都是狗屁,不许要他们的狗屁恩赐,要我。” boss四号:“爱我,不许害怕!” 萧织淼:嗯???你们这些boss都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个跟妖精似的勾引人呢?! 当她重新站立在这片颓废大地,他们会站在她的身后做她最坚韧的后盾,揭露伪神之面,将真正的光散落在她身上。 而她将举起残剑,屠尽伪神!【展开】【收起】

王道传??第1季

下界境界分为:灵空境、雷结境、元婴期、风灵境、元海境、灵冰境、金丹期、化神境、溯神境、神帝。 仙界境界分为:半仙、仙者、武仙、真仙、金仙、仙王、仙皇、化仙、仙帝、万古太仙。 魔界境界分为:魔者境、聚魔境、铸魔境、宿魔境、万魔境、玄魔境、乘魔境、诸魔境、天魔境、仙魔境。 天地混乱,魔族入侵,下界将要迎来一场巨大的灾难!一个莫家废物,实力一直停留在灵空境二星,但是他去坦银城猎杀妖兽的时候,意外拥有了一个叫最强无敌顶级神尊系统,帮助莫一路之远!直到莫成为这个世界上真正的一位强者。 【新书《九武独尊》正在连载中!超火热!快来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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