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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宫中决胜

“皇上，臣妾已然查明，此案系宁嫔王氏主使，后宫总牌陈芙蓉，储秀宫中答应杨金英，行走刘妙莲、姚淑皋等十七人俱曾参与，已有一众犯人签字画押供词在此。wWw.后宫总牌陈芙蓉虽系逆婢一党，知情不报，然参与过程中曾两次将灯挑亮，可谓阻拦有功。请皇上定夺——”
接到宣召后，方皇后心知自己表现的时间终于等到了，走入殿中一番见礼后，便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道出。宁嫔是方皇后的心腹大患，方皇后故意将这件事说成是宁嫔主使，自是希望嘉靖能下狠心除掉她。

嘉靖沉吟半晌，却是说出一番方皇后最怕听到的话来：“杨金英等人罪大恶极，明日皆押赴闹市凌迟处死。陈芙蓉阻拦有功，死罪可免；后宫管事、巡逻等疏于职守，皆杖二十，以儆效尤。宁嫔王氏系本案主谋，理当处决，然念其已怀身孕数月，她固有罪，皇子无罪，先打入冷宫，留待诞下皇子之后再行处决。”

方皇后一听，脸色就是一变，心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宁嫔如今丝毫不显肚子，怀孕最多三四个月，若等她生下孩子，必然要到半年以后，这期间会不会产生什么变化，到时候嘉靖是否还能狠心处决宁嫔，这些可都是问题。

“皇上……”有了问题，方皇后自然不甘心，心思一转，她便想起太子被诬告之事，有心再给宁嫔的罪行簿添上重重一笔，便又道：“臣妾今早审讯那犯首杨金英时，居然审出了另外一桩案子，事关太子，臣妾觉着也应该一并报予皇上定夺。”

嘉靖讶道：“什么，跟那个畜牲有关？说——”

方皇后好整以暇道：“皇上，据那杨金英交代，太子谋反一事实是出自宁嫔伙同太子宫中桃红诬陷，那战甲及弓箭是桃红私自藏在太子宫中，另当日晚宁嫔与太子在御花园万春亭相见时，杨金英与刘妙莲都在场，二人也证实太子对宁嫔并无任何不轨之心，是宁嫔事先与桃红约好，桃红禀报皇上，宁嫔则自行解开衣扣并将太子之手扯牢，只等皇上亲眼目睹。此事也有杨刘二人供词在此。”

陆柄见机会来了，也趁机附和道：“皇上，臣今日得皇后传讯，对关押在诏狱中的桃红严刑拷问，得出供词与杨刘二人一致，可见此事属实，太子……是被冤枉的。”

“哦？”嘉靖似乎察觉到些什么，眉头皱了皱，目光锐利起来，紧紧盯住陆柄。他虽瘦瘦弱弱，但长期坐在九五之位，自然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陆柄刚刚说完，便感觉自己和皇后这一唱一和，做得似乎有些过了，难免会给人一种二人互相串通的感觉。可事已至此，他再把话收回已是不可能，只能装作不知道，脸上毫无异色地强撑，真惹得嘉靖雷霆一怒，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好一阵子，嘉靖才重新靠回椅背，叹道：“看来朕是被那个贱人骗了。想来也是，那贱人连朕的心思都敢动，还有什么事情是不敢做的。既然已查明太子是被冤枉的，便放他回宫吧。另外，皇后，你一会儿去拟些赏赐，着司礼监送去东宫，当是……为太子压惊吧。朕就不过去了。”他语气中虽带着七分放下心中大石般的轻松，却似还有三分失望。

“是，皇上。”皇后见自己招数使尽，却仍是没有达成心愿，脸上失望之色更甚，垂头低低应了一声。心道莫非天意已定，那小贱人果然命不该绝么？

旁边陆柄却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道：“皇上，这是太子前几日在狱中所写的一封书信，牢中看守将信送到臣那里，说是太子请臣将此信呈给皇上。当日太子之案未有结果，皇上又正在气头上，臣不敢打扰。如今，此案既有定论，太子已然清白，臣以为，还是应该呈给皇上过目。”

一日之内，生出这许多变化，嘉靖还真无法完全接受。对于朱载坤调戏宁嫔并私藏战甲图谋造反的事，他本就是半信半疑，如今尽管一应证物俱全，他却还是没有完全相信。不过经昨夜一难，对太子托梦预言之事，嘉靖倒是信了**分。因为就在太子被投入诏狱之后，陆柄彻查东宫还查出一封信，嘉靖因正为太子谋反一事龙颜大怒，看后本没当回事，现在仔细回想，却发现那金链锁真龙之事，可不是真被太子言中了。他纵使从心底不愿意相信太子有这般神通，可几次三番血淋淋的事实摆在那儿，却又容不得他不信。

嘉靖伸手接过书信，展开后细细读过，越读神情便越是凝重，待到全部读完，脸上已是阴云密布。闭目沉吟一阵，嘉靖道：“龚可佩是与工部郎中傅宁共同贪墨雷坛建筑用银，可是如此？”

陆柄心知好戏来了，立即躬身道：“正是。”

嘉靖又道：“那傅宁是哪里人，哪年的进士？朕似乎记不得了。”

陆柄干脆地答道：“回皇上，傅宁是江西人，嘉靖二年进士。”

嘉靖不再言语，又闭目思考一阵，冷笑道：“傅宁……傅宁……哼哼，按辈分，你应该是朕的王兄吧？想不到你这前朝宁王余孽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竟然都混到朕这朝廷中枢来了，你用这么个化名，是能光复宁国，还是能光复宁藩呀？陆柄，锦衣卫全力侦查朝中是否有傅宁同党，无论何人一经查实，全部抄家论斩——”

不等陆柄反应，嘉靖又道：“宁嫔王氏，串通外臣，图谋造反，一并处决。”

“是。”嘉靖把话说完，陆柄这才应了一声，心中却是大为震惊。太子人在狱中，却能准确估到皇上心中所想，他才十四五岁，竟已是这般了不得的人物！唉，也不知我如此帮他，究竟是走了一步好棋，还是出了一记昏招。

皇后听闻皇上终于决定处死宁嫔，心中自然也是千肯万肯，一扫之前郁闷低沉之态，正要高声表态赞扬，突然想起嘉靖刚才紧盯陆柄的神情，再思及自己这老公的恐怖之处，心道我若有此举，恐惹得他怀疑。暗叫一声好险后，她假意露出一副为难之色，小心翼翼道：“皇上，宁嫔王氏固然罪该万死，可是……她……她腹中之子怎么办呢？”

“怎么办？”嘉靖大眼圆瞪，怒哼一声，“那根本就不是朕的皇子，而是傅宁的孽种，你说该怎么办？”

入宫以来，无数次被训斥，每一次方皇后都心惊胆颤，唯有这次是打心眼儿里头高兴，压根儿就没有一丝害怕的意思。不过她脸上仍旧习惯性地浮上一丝惊慌，连声道：“是，是。臣妾该死，臣妾该死。臣妾这就去找司礼监商议赏赐东宫一事，皇上息怒，龙体要紧，臣妾告退。”

嘉靖看这方皇后迈着小碎步轻飘飘离开，再细细叮嘱陆柄几句后，将他也挥退。走回床边，心中却是暗道：龚可佩、段朝用竟然皆是居心不良，还是陶仲文对朕衷心啊。想不到陶卿家所言之二龙禁咒，煞气竟也忒的凶狠，朕与太子只是无意中相遇，便险险将我父子全部害死。唉，如此看来，这皇宫里朕是呆不得了。嗯，明日朕便搬出宫去，如此总该高枕无忧了吧……

思及太子，嘉靖又不由微微点头：看来载坤这孩子对朕倒确是忠心耿耿，并无一点二心，几封书信也均能令朕受益匪浅，虽然不能时时与之相见，但朕以后对他多多关心便是。

想完心事后，嘉靖招来门外小太监，令其告知后宫管事加强巡逻戒备后，才安心闭上眼睛，又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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