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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本是山花烂漫季 却道天凉好个秋2

只见那人一袭黑色袍子，全身上下，绫罗绸缎、佩玉玎珰。但看着并不略显花哨，反倒庄重得体。一双眼睛璨若朗星，此时眼神中尽是不屑。
黛璎微微颌首道：“这位前辈好，贫尼了念，乃空空宗首席弟子，这位云青珣云公子却并非本门中人，敢问前辈尊号。”

只听那人说道：“凭你也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字，你师父空空和尚还差不多。你对我说这小子不是你们宗派的人，可是教我不要杀他。嘿嘿，真是大慈大悲、情深意重啊。哼！我本就不想杀他，要你聒噪甚么。”语气突变，说道后来，竟是凭空炸出一个焦雷。

青珣二人不由大惊失色，暗道此人功法已然登峰造极，话语间竟能引动风雷之威。

黛璎笑道：“这么说前辈定要将贫尼了置于死地了。”

那黑袍人大笑一声，说道：“我非但要杀了你，还要尽灭空空宗，天师道呢，教你们这些满口我佛菩萨，满口清净无为却只会损人利己的毒物死绝。”从头到尾，都没看黛璎一眼，似乎杀她本就不需费吹灰之力。

黛璎道：“贫尼能死在前辈手下倒也不错，只是想来前辈要对空空宗，天师道不利的理由并非如你说的那般冠冕罢。”

黑袍人不屑地瞥了她一眼，说道：“哪有什么理由，你这女娃当真蠢若木鱼。门派之间本自相互倾轧，自古不易，你说为的甚么？”

也不再理她，忽然转身对青珣道：“小子，我瞧你刚刚说的话极是有理，悟性颇高，模样又是不赖，很讨老夫欢喜，正适合做我的徒弟，我虽只是一派长老，可神通术法绝不比掌门少逊，我原本懒得教人，是以门庭空空然，以后你便是我的唯一弟子了，你看可好?”虽称他“小子”，言语倒是听起来温和许多。

青珣笑道：“多谢前辈一番好意，只是我明日便要散发下山，孤老山林去也。”

那黑袍人盯了青珣半晌，终于忍将不住，哈哈大笑道：“你却爱说笑话，看你年轻人大好年华，不知珍惜，等到老来才后悔吗？莫不是你真被这女娃说动啦，相信甚么长生不老的鬼话。再不然是你像俗人那样为情所困，做出什么殉情的可笑事来。嘿，看你表情多半如此啦！哎，年少风流，执着于此，原不可怪，想老夫当年，也是……罢，罢，往事不去提它。你且放宽心。待得你习艺有成，我师徒俩遨游天下，如你这等人品风姿，哪个女子不对你青眼相加。哈！哈！……”

青珣更不迟疑，作揖道：“师傅说得极是，想不到我云青珣人生失意，竟能遇到这种上好机缘。此处没有落脚地，我们这便走罢。”

黑袍人注视着青珣，见他双眼真诚，面上似乎强忍喜色。不由的老怀大畅，朗笑道：“想不到老夫晚年竟得嘉徒。当真是不胜之喜。好，我们师徒二人这便找家酒馆，痛饮一场，不醉不归。”

青珣笑道：“对，对，不醉不归。”双腿已然向前迈动，直似酒虫上脑，已然忍耐不住。黑袍人自后跟上，可没走两步，忽地停下来道：“好徒弟，等一下，待我先把这女娃杀了。”

青珣奇道：“师傅，喝酒前杀个娘们，那岂不是大败了酒兴，我们别理她了罢。”黑袍人沉吟片刻，说道：“也罢，可这人总不能留下，先带上她，留待以后再杀。”

这话倒似将黛璎当成一个待宰畜牲，直让青珣哭笑不得，与未平往常言语颇有些神似，想到这里，青珣心下又是一阵黯然。他与奉之等人虽相处时日不多，可早把他们当成生死与共的好兄弟。实在是自己怯懦无用，只能选择当了逃兵。

黑袍人左手一甩，便将黛璎周身灵力全然禁锢。唤过青珣，两人并肩向距海边最近的城镇走去，一路上说说笑笑，只有黛璎缓缓跟在他们身后不言不语，嘴角依旧挂着淡淡微笑。

师徒两人捡了一家外观整洁的酒馆，走了进去。酒馆里面有些冷清，两人随便挑了一个座位，唤来酒保，要了几坛酒，点了两个下酒菜。黛璎兀自立在一旁，微闭着眼入了定。不一时，酒菜齐齐摆上。

黑袍人为两人斟满酒，笑道：“青珣徒儿，我知你好奇为师身份，可现在不方便对你说，来日方长，我自会告诉你。”青珣点头道：“师傅定然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说出来天下都要抖三抖。”

黑袍人摇头道：“一个人单凭自己力量是决计改变不了天下的。任你武功再高，终究有灵力耗尽的一天，再说这天下最厉害的当然是人的机谋，想一想，你孤身一人，人家千军万马，又有奇谋诡计，相互配合，你早迟被赚。行军打仗，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那才是最了不起的。”

青珣脸色瞬时黯淡下来，端起酒杯来，仰头喝尽。一旁黛璎似有所觉，不禁看了他一眼。黑袍人以为他对自身修行没了信心，赶忙道：“其实像我们这样的人甚么也不用去管，只图横行天下。任你智比诸葛，待他孤身一人时，在我们面前仍自不堪一击。”

青珣也不接话，惟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半晌方道：“古人云：‘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又云：‘苍苍蒸民，谁无父母？提携捧负，畏其不寿。谁无兄弟，如足如手？谁无夫妇，如宾如友？生也何恩？杀之何咎？其存其没，家莫闻知。人或有言，将信将疑。悁悁心目，寝寐见之。布奠倾觞，哭望天涯。天地为愁，草木凄悲。吊祭不至，精魂何依？必有凶年，人其流离。呜呼噫嘻！时耶？命耶？从古如斯。为之奈何？守在四夷。’咳！既然都知道战争罪大恶极，又何苦去上战场，弃了父母兄弟，弃了良配儿女。就算是为了什么民族，什么国家，这又于心何忍。大家开开心心地在一起，不好么？”

黑袍人看他忽然神色大变，也是莫名其妙，说道：“这也是老生常谈了。譬如说外邦侵入，总不能坐以待毙罢。就算是现在，烽燹处处，战乱频仍。人们到底还是有家有国，国破势必也会家亡，那时不也得妻离子散么。”

青珣又是一杯酒下肚，醺醺然笑道：“是啊，是啊。有国家，定然会有战争。没有国家，人与人之间冲突定然更加激烈。这却如何是好！这却如何是好！必待有一个新式高妙的思想一统人世。才可使人人免遭祸祟。”

黑袍人也是一阵沉思，喃喃道：“这又谈何容易。”

黛璎睁开眼，看了两人一阵，终究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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