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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平凉之战（二）

崇祯元年，七月一，原平凉府大堂，现秦王府议事厅，宋杰召集诸位将领议事，宋杰首座，陈庆与陆平分坐两旁，其下，四大将领以及马连淮都在。
“秦王，小的与连淮奉命督管平凉周边各地，从各地筹措了大量钱粮，已经交由庆王。”马连渝将近期的一些成果作了汇报：“陕北各地旱灾严重，难民太多，我们按吩咐分发了大部分粮草财物，难民纷纷投效，我们从中选出能战之人编入了大军，并按大王意思，裁撤了军队，将那些拖家带口的人遣散回家，并分与土地钱粮，如今，平凉各地义军已经筛选完毕。”

马连渝口中所说的钱财粮草，自然来自陕北各地豪绅，这些人大部分都是盘桓当地的世家，历史悠久，于当地影响极大，很容易就能建立起地主武装，义军要想从这些人口中夺粮，定要付出极大的牺牲，不过，亏得陈庆建议宋杰，充分发动群众，传令各地，但凡参与义军打压地主武装的难民，事后可以分取战利品，如此以利诱之，各地贫民为生机所迫，方才不得不加入义军。

如今，平凉各地渐趋稳定，地主武装也渐少了，亦不知那些世家是大族迁往了别地，还是在酝酿一场大的危机。

宋杰听了点头赞同：“做得不错，但是，连渝，以后这些事儿，尽管交给你兄弟连淮去做，你则专心领兵，至于你说的，本王已经和庆王商讨过，我们不能一直做强盗，得尽量拉拢更多的人，所以，今后，对各地乡绅，要区别对待，但凡愿意归顺大秦的，就让他们交出部分钱财就是，莫要再为难他们了。”各地起伏不断的地主武装使得秦王宋杰有点吃不消，所以，他就这事与陈庆商讨，出台了这么一个政策，希望以此缓解矛盾。

这政策有点像当初苏维埃政权的土改，服从就保护，不服从就打倒，中国人，尤其是在封建时期的中国人，有普遍的仇富心里，穷人极少会站出来为富人叫屈的，即使有个别的，也会被当权者，也就是现在的宋秦政权处理掉，说白了，服不服从，全在当权者一句话，当资费短缺时，当权者为利所趋，谁会去管你冤不冤，只管给你扣顶帽子，说你反叛你就是反叛，你如何辩驳？到头来，还是家产尽数充公，胆敢反抗就是大军伺候，而其余世家，就算是见事有不公，最多生出兔死狐悲之感，但为了各自家族利益，大多会明哲保身，划清界限还来不及，又会有多少人会来替别人扫门前雪？

说到底，那些个乡绅财主，都是当权者的存钱罐。

马连渝自然不明白其中玄机，他只用遵命行事便可，马连渝得了秦王令，接了一声“遵令”，便回了座位。

“诸位，本王得到消息，朝廷已经调了大军集结于巩昌、凤翔二府，此次领兵的，乃是辽东曹文诏，本王在辽东混过，知道这曹总兵打仗最是勇猛，所以，此番定是一场恶战。”宋杰挥手，示意众人将桌椅拼起来，摊开地图，这是陈庆的习惯，却被宋杰学了过来。

“你们看！”宋杰指着平凉，道：“我们在这个地方，于西，有曹变蛟五万官兵于通渭，于南，则是曹文诏，此二者以钳势将我们压制于中，互相呼应，极难对付，我们大秦，虽然有数十万部众，但真正敢打敢拼的将士却不过五万……”宋杰毫不留情地说出了事实，见牛强打算反驳，他抬手止住他的话，道：“不要以为人多就能打仗，像这些难民，平日里从未上过战场，打仗时一旦前部溃败，那全军定然崩裂。”

“极是！”陈庆接着道：“身经百战的将士与刚举起屠刀的庄户自不一样，所幸的是，此番敌军中，大部分都是卫所官兵，他们是我们的老对头，这些人，平日里养尊处优，战力并不强，但是，在曹文诏手下有数千骑兵，是他从辽东带过来的关宁铁骑，这支部队乃是精锐中的精锐，不得不重视！”

在前世，陈庆早就听说过关宁铁骑的威名，在看明史时，这支部队南征北战，正是大明的王牌，人虽少，但确确实实地敢打敢拼，说其是特种兵也不为过。

“嗯！”宋杰点头，道：“这些人来自关外，我们不得不加倍小心，如今敌军压境，我们得有应对之策。你们再看……曹文诏于凤翔可以铁骑直插平凉，对此，本王有一个想法，可于这半道上的三乡镇屯以重兵，阻敌北上，如今，我们骑兵已有五千于人，这五千骑兵依然还是有瑞王带领，于三乡镇一代与关宁铁骑斡旋，但是，最好不要正面作战，想办法拖住他们，实在逼不得已要开战，也得配合大军，协同进攻，万万不能冒进！”

陆平点头应诺，宋杰继续道：“另外，本王将会与庆王一起，领大军去庄浪，迎击曹变蛟。”

“可是……如此一来，我们岂不是又要分兵？”吴峻诧异道。

“此番不比往日，不可分兵！”陈庆摇手道。

“那这三乡镇重兵何来？”吴琦接话，宋杰笑道：“自然是陕北诸王！”

“……”

会后。

宋杰陈庆与陆平回到后院，秦王府正厅，三人把酒话聊。

“哥哥，陕北诸王真的会那么听话，去三乡镇为我们打仗么？”依然是陆平率先发问，宋杰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我们虽有数十万大军，但别忘了，这其中真正隶属我们的，不过十万，而其余的，都是各路豪杰的部众。”

“大哥，庆之有一言，不可不说。”陈庆从前堂到后院，一直在思虑一个问题。

“嗯？”

“正如大哥所言，如今陕北诸路草莽豪杰各有统属，让他们去守三乡镇，那定是调令不一，互相牵制，这会坏了大事的！”

“的确！”宋杰点头道：“这些人极难掌控，但把他们留在平凉也是祸害，一旦我们大军出了平凉，这些人难能不生出点觊觎之心，若是我们因此平白丢了平凉，那才是大大的不划算！狗，与其让它咬我们，不如放出去咬官兵。”

陈庆略一沉吟，继续道：“但是，这些人到了三乡镇，互相掣肘之下，怎么可能和官军一战，若是万一战败，平凉南面门户大开，平凉依然有可能会失……”

“哈哈哈，怎么，一个小小的平凉就把你羁绊住了么？我此番大战，将精锐尽数**，一旦事不可为，便弃了平凉，再入巩昌，又有何不可！”宋杰放声大笑，陈庆闻之，恍然大悟，立刻想到宋杰此番作为的后果。

宋杰这是要借朝廷这把刀，削平诸路豪杰，而自己，则带着大部队躲得远远的。陈庆已经料定，诸路英豪驻军三乡镇，能挡住曹文诏最好，若是挡不住，那就是必败，这些人一败，自然就会另寻靠山，残部定会尽数投奔宋杰，宋杰只需将这些人打散，重新编排，这些残兵就会为他所用，另外，宋杰将自己人都**了平凉，一旦事败，平凉不可守，那逃也逃得洒脱……

陈庆不知当初自己未上山时宋杰的手段，所以，他一直都很钦佩宋杰的磊落，如今，他自想通这些，当即心头一凛：未曾想，这混天王，对自己人坦荡，对外人却如此机关算尽！

正午。

平凉城，醉仙阁外，满座。

宋杰，陈庆与陆平三王会见诸路豪杰，大家把酒话聊，好不热闹。

醉仙楼于底楼大堂正中搭了个台子，供宋杰讲话之用。

“诸位，今日酒宴，算是宋某为大家接风洗尘，希望大家能尽情吃喝。”宋杰举杯于台上，向大家抱了个团揖，一口将酒喝尽，台下诸路英雄纷纷迎合，笑声成片。

宋杰回到主席，同席的除了陈庆陆平外，还有数位豪杰，这些人都是前来投奔势力最大的几位，可以说，这台下众多头领中，大多数在名义上是他们的各自的属下。

宋杰这一桌的，共有三人，他们分别是神一魁，王左桂，王嘉胤……

陈庆知道，这三人，在史书上虽然出现次数不多，但是却都是陕北农民起义的开创者，比如，王嘉胤手下，有个两个小喽啰，这两个人分别叫张献忠与李自成……

酒过三巡，席上众人都有了醉意，座上，陈庆仿佛有心事，喝得最多。

宋杰借故起身如厕，临走时看了陈庆一眼，陈庆点点头，示意他放心。

宋杰前脚刚走，陈庆便喝了一口酒，此时的他，已经双眼迷离，别人一看，俨然是醉了，陈庆扑倒在桌上，陆平去扶他，他一把将陆平的手拍开，大哭。

同桌的人大奇，神一魁率先发问：“庆王所哭为何？”

陈庆借酒装疯，拍着桌子，涕泪道：“我在哭我那大哥愚蠢，如今死到临头，却仍要逞强……嗝儿……”

“秦王英明磊落，为何就要死了？今日大家高兴，庆王何出这不吉之言？”王左桂奇道。

“诸位，难不成你们听说，朝廷已经兵临平凉，随时……随时都准备打过来……嗝儿……朝廷大军一到，岂不是……必死了么？”

陈庆一说完，其余众人都面面相觑，他们都是一方枭雄，如何不知道，这陈庆话里的意思，这是要他们去帮忙打仗，但在义军里，宋杰是名义上的首领，调他们上前线乃是情理之中的事儿，所以，他们也不能辩驳，只得继续看着陈庆，陪着他继续演戏，王左桂复又问道：“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仗还未打，如何就知必死呢？”

陈庆突然将酒杯扔掉，指着王左桂大笑：“你好糊涂！你难道不知，这朝廷兵分两路，欲将我等一网打尽……嗝儿，而我们，只有聚集优势兵力，方可一战……我那大哥，平生最重义气，乃是遇事有担当的……大豪杰，如今，平凉城内，虽有三十余万大军，但……嗝儿……我那哥哥却知道，这三十万大军，能战的不过十万……嗝儿，而这十万中，又有五万分属各位……统管，我那哥哥不想让诸位平白受到损失……嗝儿……决定自帅精锐与官军决战……你们说，以五万对朝廷十万……不是必死么！”

绕了这么大一圈，陈庆总算绕到点子上了，说来说去，还是打的这三大头领手下五万将士的主意。

而神一魁王左桂与王嘉胤三人，也不是铁板一块，自然不可能联合起来对付宋杰，所以，他们各自心中都有着算盘，神一魁在这三人中势力最大，考虑的是如何壮大自己力量，继而取代秦王地位，那么，领兵打仗，自然会提高自己的威望，秦王似乎有让他们三个一同出战的意思，那么，若以实力算，自己极有可能会成为名义上的统帅，那他神一魁在名义上就有可能压下其余两家……

想到此，神一魁意识到这是扩大自己影响的好机会，当即哈哈大笑，道：“我当什么事儿呢，庆王勿忧，一旦兵力不够，我神一魁定奉秦王驱驰，绝不含糊！”

陈庆听了大喜，一把抓住神一魁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兄弟大仁大义，大仁大义啊……庆之……嗝儿……钦佩至极……”他说着转过头来，醉眼朦胧地看着其余二人，王左桂与王嘉胤对望一眼，情知秦王这是拉不下脸面，方才让自己兄弟使了这么一出。

二人迫于宋杰压力，也没有不答应的理由，不过，他们心里的打算又不一样了：既然神大将军那么喜欢打仗，就让他一个人去好了，自己完全可以作壁上观，等神一魁打完了，自然能坐收渔翁之利！

于是，二位连忙起身，向陈庆敬了一杯酒，也各个表了忠心，陆平见陈庆说话连喷酒气，连忙拉住陈庆，陈庆便顺势一倒，不省人事，就在此时，宋杰回座，见陆平向自己使了个眼色，知道事情顺利，心头一松，哈哈笑着为三位首领喝酒，神一魁等三人很是上道，不等宋杰说话，纷纷起身，主动请缨，只求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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