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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沈泰失踪

天气一天天地转热，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褪尽了春天的粘稠与湿润，从而把人拽入了有着耀眼光辉的夏天.
沈泰站在家门口，见李安之把酒都已经装在板车上，便笑道：“你这孩子是越来越伶俐了，我都没说今天要去送酒，你怎么就知道了？”

李安之擦了擦额头的汗，道：“这王家每十天都要送去五大坛子酒，我哪能不记得？这次让我去送吧。”

“那可不行，今天地窖里面没啥活儿干，你沈叔要是还闷在家里听河东狮吼念叨，那是脑子有毛病！”沈泰把板车拉了起来，道：“你也别呆着，给我推车，咱一起出去送，顺便散个心。”

李安之掩嘴偷着笑了，道：“我还以为沈叔你是把话儿当屁放了，听着一身轻松。”

“我说你这小子说的是什么话儿，是损我还是损你婶婶呢！”沈泰转过头对李安之吹胡子道。

李安之嘿嘿地对沈泰做了个鬼脸。

把酒拉到王家之后，王家的家奴还是抱着双手，颐指气使地让沈泰和李安之把酒搬到仓库，然后把酒钱甩到沈泰的手里，道：“诺，这钱拿去，下次别忘记送了。”

送了这么多酒，见过主人也见过家奴，可是就没见过像王家家奴这么拽的，李安之对此很不满，想上前理论一番。沈泰却是拉着李安之摇了摇头，笑道：“没事儿，咱没把话儿当屁放了，听着一身轻松。”

沈泰怀里摸出一串铜钱，放在李安之的手里，继续道：“这点钱你拿着，当做零花钱。沈叔今天带你去餐馆里吃点好的，这段时间家里什么事儿都让你做，可真是苦了你了。”

“沈叔，我……”这是李安之第一次不好意思拿别人的钱，他伸着手把钱退回去，却竟然又说不出退钱的理由，只是僵促且感激地看着沈泰。

“把板车拉上。”沈泰道。

李安之和沈泰才走出一段路，迎面走来了一个男人。这个看着比常人高出半个头，头发随意地散着，着一墨色的长袍，手执一把普通的铁剑。他走路很快，才一晃眼的功夫，就走到了沈泰的身边。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沈泰一会儿，笑了，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条塞在沈泰的手里，道了声恭候您的大驾，便匆匆消失在人群中了。

沈泰见男人走远了，展开手中的纸看了看，脸色大变。

“沈叔怎么了？”李安之问道。

沈泰勉强地笑了笑，道：“倒也没什么大事儿，你先回去，我去一趟就来。要是……我来晚了，你们就先吃饭，别等我。磊儿淘气，你帮我照看一下。”

李安之见沈泰不愿意说，也没有再问，只是点了点头，拉着板车走了。走出几步，李安之把板车歇在路边，转身折了回去，想跟上去看个究竟。只是沈泰好像一下子就蒸发了，李安之在这宽阔的街上搜索了几遍，竟然找不到他的踪影。

李安之无奈，只得回去了。

那一晚上，沈泰果然没有回家吃饭。吕氏对此很不满，她肆意地猜测着沈泰的行踪，说他是去窑子里面找女人了，于是骂骂咧咧了老半天，可深夜又跑来问李安之沈泰会不会出事儿了。

李安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也许是看到给沈泰纸条的那个男人笑得并不善意，他总觉得沈泰会出事儿。吕氏来问，李安之于是就把当时的情形仔细地描述了一遍。

吕氏听后，发呆了一段时间，最终说道：“我担心的事儿总算是发生了。”

原来，吕氏原是一个孤女，住在长安，靠着替人做针线活为生。她长得胖了一些，看相不好，又因为家里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没有人给她撑腰，很多人就喜欢欺负她。有几个有钱家的公子哥们还常常拿她开玩笑，甚至把她作为赌注，当然这不是给赢家的，而是给输家的惩罚。

有一次，几个公子哥们在她经过的时候，又开始玩这个游戏，赌注是拥抱，也就是输的人要跑过去拥抱吕氏。怎奈，那个输了的人竟然耍赖，不肯抱吕氏。而吕氏被人堵着，走又走不了，被人指指点点地耻笑。

以前别人笑她也就是一会儿，吕氏很快就能躲出去，可这次漫长的等待，让吕氏觉得别人的目光特别的讽刺，她感到非常的羞辱。吕氏瞥见离自己不远处的柱子，便想一头撞上去。就在她冲过去的时候，有一个男人冲出来抱住了她。

那个男人二十多岁，长得不俗气，看上去风度翩翩。

吕氏简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这又是在做梦。

男人放开吕氏，严肃地扫视了一遍看热闹的人，最后把目光定落在那个不远抱吕氏的公子的身上，道：“她将是我的妻子，你们以后最好不要欺负她，否则我会不客气的。”

男人说着，拉着吕氏走了。他把她送到家里，又拿出一些银两给她，让吕氏好好生活。

吕氏被人欺负惯了，突然遇到这样一个能保护自己的人，舍不得他走，便请求男人不要离开，男人都委婉拒绝了。

吕氏当时情绪不是很稳定，她甚至很疯狂地跟冲着男人喊：“只要你离开我一步，我立刻就死。”

男人想了想，就答应了。他当晚就把吕氏带走了，说要跟她别的地方，因为他的身上背负了太多的血债，被仇家找到了会连累到吕氏的。

于是，他们辗转来建康，隐姓埋名开起了酒家。

“那个男人是沈叔？你的意思是有仇家来找他了？”李安之问道。

吕氏点了点头，道：“我怕仇家会找上门来，留在这里不安全。所以，明天你就带着华儿磊儿先出去躲一阵子。”

“那你呢？”

“我要呆在这里等老头子。”吕氏抬头看着远方，拿出一把钥匙交给李安之道：“这是我房里柜子的钥匙，自从有了华儿，我就开始拼命地攒钱，希望我的孩子以后能生活的好一点。现在里面的钱也不少了，你们走的时候就把钱带上。”

李安之的心情很复杂，他干笑道：“你也一起走吧，要不，我是不会帮着你照顾那两个孩子的！”

吕氏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会帮我的忙的。”

“你可没对我好过，我凭什么啊？”李安之把钥匙推给了吕氏，站起来道，他有些恼怒于吕氏的倔强。再怎么说，这个女人是沈叔的妻子，他不希望她有事。

“我……我对谁都没有好过。”吕氏道，“可是，那都不是我的本意，真的，我在心里面是知道谁是好人的，我也想对他们好。只是，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把人当做了以前欺负我的人，我会烦躁，会想着办法找出他们的缺点，然后说些刻薄话。”

月光静静地倾斜下来，照着沈家低矮的小瓦房。房门已经陈旧了，挂搭在墙上，在风里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院里并不宽阔的地面上隐隐约约地匍匐这几撮碎草，角落里的木柴高高地堆着，很整齐。

李安之借着光，看到吕氏的眼睛里闪动着晶莹的泪花，有几分心伤，点头应了吕氏的要求。

“你要是见到他请帮我转告他，跟过他，我这一辈子没有遗憾。”吕氏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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