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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2章 魂断少梁

秦军“千人决死队”的行动，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
“疾如闪电”！

一千人“闪电般”地冲向魏军中军，那仅留下三千侍卫保护着的魏军统帅公叔痤..26dd.Cn装备着“黑氏马具”的孟壑百骑，“闪电般”地在侍卫阵中撕出三角形的口子。然后决死队成员，“闪电般”地涌进口子里。

仲公子嬴渠梁不愧是马背民族的优秀后裔，在“黑氏马具”的帮助下，马上功夫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闪电般”地冲近公叔痤的统帅战车，准确地扔出了套马索，然后把那老头儿拖下战车，转身飞驰。

魏军侍卫们被这“闪电般”发生的种种，骇得失魂落魄。

回过神来后，侍卫队长高叫道：

“主帅被擒！全队死罪！拼死夺帅！”

按魏**法，统帅战死则罢，但如果统帅被敌军所擒，亲兵侍卫全队都是杀头的死罪！这使得魏军侍卫们忘记了孟壑百骑杀戮的疯狂，拼命地冲上来想夺回主帅。

奇袭已经得手，此地不必久留！仲公子嬴渠梁高呼一声“骑士掩护，全队撤退！”拖着公叔痤在地上咿呀呀的怪叫着，飞速地冲出三角形缺口。

孟壑百骑此时只剩六十余骑，人人奋力搏杀，借**马匹之力疯狂冲突，死死阻击蜂拥追赶上来的魏军侍卫，给秦军步卒队撤退创造机会。

小三、古娃等雍城苦牢兄弟们，哭喊着“水爷！水爷！”二墩也疯狂地想向大父和黑水的尸首扑去，却被撤退的其他步卒夹裹着，连拖带拉地跟在仲公子马后撤退……大家边跑边哭叫着不时回头，眼睁睁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水爷，被追击上来的魏军侍卫们潮水般掩盖……

仲公子冲出缺口，扯回套马索，猛的把公叔痤提拉至身前，用套马索缠绕几圈捆成粽子，两腿一夹马腹，向着秦营飕飕地飞奔。

步卒们本是轻兵死士，一旦返身拔腿开跑，在骑士们的掩护下，也很快把追击的魏军侍卫们甩在了身后——厚重的铁甲能保护魏军侍卫们的身体，但也能拖慢他们的步伐。

白袍将军眼见统帅被俘、秦军决死队跑远，开战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露出了紧张而焦急的神情。他的手紧抓战车车栏，“老丞相！”然后无可奈何地勒腕叹息。他明白在今天的战场上，终于遇到了一个世所罕见的对手，实力不仅与自己旗鼓相当，某些方面甚至超出自己。遗憾的是，在这场大战中，自己没有与他对阵的统兵身份资格，更遗憾的是，从头至尾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将军旁边的俊脸贴身侍卫，脸色冰冷，口气也同样冰冷：“可惜我的箭，已经用完……”看着绝尘远去的秦军轻兵死士，他白皙的腮帮子咬得死紧。不过当他扭头看着身边的白袍将军，眼光开始又变得柔和……他没事就好，其他的，我都不关心……

……

与此同时，在血流成河的少梁谷地战场中间，秦军们也猛然一声惊呼：

“君上！”

一支狼毒箭，穿透了秦军帅车上正挥剑怒吼的老秦公的左胸偏上。秦献公通彻心肺，一声低吼，几乎跌落车下。“君上！”大队的秦军甲士，立即护着他们的统帅战车，向后撤退……

……

就这样，魏国统帅被俘，秦国统帅重伤！

于是少梁这一场国战非常罕见的，对战双方同时下达了退兵令！

猛虎，群狼，均断牙破爪、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一场离奇的没有胜负、两败俱伤的战争。如果黑水知道是这样的结局，会不会伤心？

战斗瞬间结束，各自退兵。两方竟都没有追击对方之意，听到退兵令，还活着的人只觉终于解脱。

听见那“珰……珰……”的退兵铜钲之音，秦魏双方还活着的兵士们，本冒着烈火的眼睛瞬间变得空洞，仿佛高速转动且快散架的战车嘎然而止，只麻木地各自拖着沾满鲜血的疲惫身子向着已方大营撤退。一旦脱离了敌人的纠缠，很多人，走得几步就瞬间瘫倒在地……刚才的拼杀太过激烈，双方人人均已脱力……

刚才还激烈厮杀的战场，片刻后，只留下无数的残躯破体、撕裂的旗帜、沾满血的剑戈。很多尸首，用彼此的剑、戟、钳住对方脖子的手，相互铰接在一起，难以分离。整片战场，仿佛刚下过一场瓢泼大雨，浇得此刻的大片黄土地上，水沟溪流遍布。那瓢泼大雨，下的是人血……

今天这少梁，是令苍生魂断之死地！

公子卬狼狈不堪地撤回魏营，片刻后看见已近虚脱的魏山，带回的魏武卒已堪堪不到三千人，且人人丢盔卸甲，血染包衣，遍体鳞伤，全身冒着被烧焦的糊味、汗味、血腥味，而且大部分幸存的魏武卒的脚上，都还插着一支令人一看就眩晕的血淋淋的木头尖刺，巨大的痛苦使得他们人人似乎连哀嚎的力气都已耗尽……一直以来风度翩翩的战国佳公子、魏武卒兵团统帅公子卬看见心爱的魏武卒兵团遭此大难，顿时泪溅三尺……

魏山持剑踉跄着扑到公子卬的脚下，“公子啊，武卒……整整二万武卒呵……就剩下这么点儿……我心都碎了啊……呜呜呜呜……”一员猛将，竟痛哭流涕，而那射中对方统帅之功，彷佛与在今日血战中魏军巨大的牺牲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三千幸存武卒疲惫不堪地四散瘫坐、苟延残喘，见将军痛哭，人人辛酸挂泪，堂堂战国第一雄兵，竟咿咿唔唔一片抽泣之声。大魏自有武卒以来，何时遭过今日这等大难？身经百战的神兵们，过往所经历的任何一战，何曾有过今日这般凶险，竟被逼得要使出“卸甲破”去拼命？整整二万的大魏国最精锐之兵，一战后仅存不到三千，且幸存者中也有超过三分之二的永久失去战力，怎不令人伤心欲绝？

今日，战国第一雄兵——魏武卒，魂断少梁！

魏军统帅侍卫队长惶惶不安地跑来，脸无血色，焦急地对着公子卬抱拳跪下哀求道：“公子，属下死罪！侍卫队保护不力，致使统帅被敌军所擒，还请公子速速整肃全军冲了那秦军大营，救回我大魏老丞相啊……”统帅被俘，若是不能救回，三千侍卫人人死罪，此时侍卫队长的腿肚子都在打颤……

“滚！”

憋屈、郁闷、伤心的公子卬，瞬间爆发！

若不是公叔痤那死老头儿站着都能睡着，延误了解救魏武卒被围的战机，会有今日魏武卒兵团几乎全军覆没的惨状么？甚至害得本公子今日都差点丢了性命，还指望我去救你？你这死老头，死了才好呢！

何况目前魏军全体伤亡惨重，人人丢魂失魄，而那秦军，今日一战处处透着诡异，本公子还怕他们冷不丁又使出什么坏点子，来冲了我的大营呢！要我去冲他们的营，不正中那满肚子坏水的秦人的下怀？

“公子啊，求求您啦……您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三千兄弟回到安邑被砍头呐……”侍卫队长抱着公子卬的脚，苦苦地哀求着。

公子卬猛然“锵”地一声拔出宝剑，“噗嗤”一声就送进了侍卫队长的胸口……“不用回到安邑，你现在，就去死……”

握住血淋淋的宝剑，公子卬又扭头看向心爱的魏武卒们，心疼不已、泪湿俊脸。而本以为到手的功名，此刻已恍若浮云，以今日这样的战果回到安邑，本公子如何面对国人的汹汹怒意？

今日，翩翩浊世佳公子——公子卬，魂断少梁！

主帅被俘，副帅当家，公子卬终归素质不差，强迫自己平复心绪，擦干眼泪，当即发令：“传本帅令，全军立即埋锅造饭，饭后烟火不熄丢入湿柴，然后立即丢弃辎重、裹马轻装、屏声静气，绝不能让秦军觉察，速速撤回大河东岸‘汾阴’大营！”

大魏有的是钱，会在乎那点辎重？还是先保住命，从长计议要紧呐！

于是一个时辰后，幸存的魏军六万余残兵被四万厮徒搀扶着，丢下了他们多年苦心经营的少梁大营，丢下了战场上数万烈士遗体和伤兵，仓惶撤离。

大魏国在对小破秦国的这一战中，又没占到丝毫便宜，十二万河西守军、二万魏武卒，总兵力损失超过一半……那些幸存的将士们，怕是很长的时间里，都要夜夜噩梦！梦见秦国穷鬼们象厉鬼一般，张牙舞爪向自己扑来……梦见因自己仓惶逃离而丢下战场上的那些伤兵兄弟，呻吟着伸出那血淋淋的手……

今天，大魏国全体幸存将士，魂断少梁！

还有那神秘的白袍将军，作为公叔痤的近身左右，眼睁睁地看着主帅被擒，自己却毫无办法，亦是魂断少梁矣。

当消息传回魏国国都安邑，整个魏国，都会为了这少梁一战，而魂断神伤……

……

秦军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今日这搏命一战，面对魏武卒死地求生拼命的反扑，面对十一万魏国河西守军的冲击，伤亡惨重，决战前十一万人，撤回大营堪堪只有六万余残破伤兵。

子岸所率的四万右军最为惨烈，在魏武卒的猛烈突击和魏军左军的夹击下，伤亡三万余，此时幸存的竟已经不到一万人了，子岸本人，也早成了一个血人……此时秦营中，人人身上挂彩、筋疲力尽，又已无军粮，大半日的激战下来，众皆腹空。

而当得知君上在此战中身负重伤，更是人人肝胆俱裂、伤心不已。

仲公子嬴渠梁突袭魏军统帅本阵成功俘获公叔痤，本来非常兴奋、心头重压稍减，以为凭着手中人质，就有了与魏军周旋的筹码。但是他那一丝兴奋，待在中军大帐中看到自己那已奄奄一息的公父，看到那穿透了公父肩头的长箭，已瞬间化为铁锤砸心！

“公父！”

嬴渠梁猛地扑到老秦公身边，见箭创处流血乌黑，“难道是毒箭？”难免更是焦急万分。

“仲公子，这是狼毒箭……”随军太医和伤兵营中一众医官，正忙得大汗淋漓。

狼毒箭，是魏**工司专门为魏山这样的高层将领打造的犀利箭支，比普通箭支粗了三分、长了三分，配上魏山的射山金弓，手指粗的箭支竟从老秦公左肩处透体而过！

若只是这贯穿伤，还不足以致命，关键是那箭簇之上的狼毒为魏国独家秘方制作，材料稀有、非常珍贵，因此狼毒箭无法在大魏军中普及，只能供少数象魏山这样臂力超群的猛将使用，也因此，秦国医官们又哪里去寻那解药呢？

传说中狼毒箭者，活不过三日！众人的心，怎不为自己的国君揪得紧紧的？

医官们小心翼翼地切断老秦公背后的箭簇，取出箭杆，又细心覆上草药。但对这伤兵营中最新型的药剂能否奏效，毫无把握。

老秦公痛哼一声，悠悠醒转，浑身大汗，虚弱不堪。

“公父！”

嬴虔和嬴渠梁围到老秦公身边，对自己老父亲的安危牵挂万分。

老秦公却丝毫不顾自己的箭伤，他心里全是大秦的命运和子弟们的安危，大睁着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嬴虔和嬴渠梁，艰难地吐出话语：“渠梁……为父悔不听你劝告……现在我才知道，我们早就该撤回栎阳……或许，我们根本就不该发起这少梁一战……”

嬴渠梁跪在老秦公身前，眼中噙泪抓住父亲的手：“公父！您别想这么多！只要您康健，秦国就还有希望！”

“公父！你可要挺住啊！”嬴虔这七尺大汉，经过这半天从未经历过的惨烈血战，也开始觉得自己的兄弟渠梁有先见之明……但此刻，他却更关心自己公父的安危。

老秦公继续道：“秦军伤亡惨重，我担心魏军休整之后前来冲营……传我令……全军速速向国都栎阳回撤……你们两个，别担心我，快去安排……”

嬴渠梁和嬴虔抓着公父的手，只顾抽泣，尤自不动。

“嬴氏一族，哭个鸟！快去！”

亲眼见着自己的公父、大秦的主心骨——老秦公重伤后命悬一线，却仍不能卸下肩上和心头的重负，这一刻，嬴虔和嬴渠梁，魂断少梁！

两人不得已退出中军大帐，聚齐各营主将后，长公子嬴虔心情无比沉重地发令：“全军埋锅，杀马果腹！食后炊火不灭，遁出少梁，由渠梁带着连夜撤回国都栎阳，我来断后……”秦军同样担心魏军前来冲营，却不知魏军正干着同样的事情……

……

五百匹曾立下赫赫战功的马儿，被他们的主人眼含热泪亲手刺死，只为让六万幸存的秦军，有走回栎阳的力气。

这一刻，五百英勇的大秦骑士，魂断少梁！

半个时辰后，六万秦军开始静悄悄地撤离少梁。残兵颓将们，相互搀扶着艰难地离去，一步一回头，望着那片已被鲜血染红，此刻已开始有乌鸦在上空盘旋的死亡之地，泪水划过血污的脸，冲出道道泪沟……兄弟，请原谅我竟然来不及为你收尸，我他娘的真不是人呵，呜呜呜……

这一刻，六万幸存的老秦人，魂断少梁！

六万失魂落魄的茫茫人流中，嬴渠梁也猛然转身，突然朝着少梁战场的方向单膝跪下！他那坚强的头颅黯然垂下，而他的嘴唇，已咬出了鲜血……

烈士们，秦国对不起你们了……为避免魏军的追击，我们不得已而仓惶撤离。已破败不堪的秦国，必须要为自己留下最后这一点儿宝贵的军力，以至于自有老秦国以来第一次把你们为国而捐的躯体，遗留在了战场上！此时我的心，犹如千刀万剐！一千二百名伤兵营烈士，我嬴渠梁对不起你们！今日决战中牺牲的五万烈士，我嬴渠梁对不起你们！如果我仍有机会振兴秦国，收复河西，我对天发誓我一定会回来为你们立下那永世不朽的牺牲碑，再为你们祭拜上香……

这一刻，宅心仁厚的秦国仲公子嬴渠梁，魂断少梁！

收到撤离的命令，苦苦期盼着水爷回来的刑徒营第四屯的兄弟们，见奇迹始终没有发生，人人都开始嚎啕大哭。

“兄弟们，我们必须要走了……”景监和其他刑徒营兄弟们，也眼含热泪，苦苦地劝着他们，“水爷……不在了……真的已经……不在了……”

“水爷！”

“水爷啊！呜呜呜……”

幸存的三十余名雍城苦牢兄弟，不管不顾地冲到少梁西坡的崖边，对着水爷牺牲的方向，悲天抢地的呼唤着，直叫得声音无力而嘶哑，小三等人更是两只手痛苦地在地上捶打，直捶得地面鲜红，令人心碎欲绝……景监痛苦地挥手下令，命其他刑徒把他们拖起来、架起来，四五个人抓一个、抬一个，必须向后撤离……

这一刻，三十余名雍城苦牢兄弟、全刑徒营的兄弟们，都魂断少梁！

……

很快整个秦国，都会因少梁一战而魂断悲泣……

在那如大海一般浩瀚的泪雨中，还能看见希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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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书友盼着菜刀周末能爆发，今天奉上5000多字。不过菜刀确实工作压力大，码字时间少，速度也慢，成绩惨淡的情况下，菜刀也一直没有放弃，能一天一更已属不易，请大大们海涵。

目前情节又进入了大低谷，昨天的章节一发，本来就没有涨过的收藏又TM掉了十来个，呵呵，不过也无所谓了。有耐心的朋友们，就和菜刀一起坚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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