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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楚风心想：“这是我最后的希望了，若是扳不开……
手指再次扣住缝缘，猛地低喝一声，臂上腰上背上都使出了十成劲力，他的额头很快又生出一层汗珠，湿漉漉地直往下淌，到颈边时却又变得一片冰凉。不一会儿功夫，他就感浑身像是要虚脱了一般，十分难受，但那裂缝却依旧是丝毫不动。他的心直往下沉，暗叹天不助人，正欲放弃时，突感小腹处微微一凉，跟着“咔”地一响，几个碎石块终于从壁上落了下来。

他心中大喜，立刻从掉落的石块中拣了个较大的，对着裂缝处一阵猛砸，已经冰裂的缝隙哪受得住敲击？只听得“噼里啪啦”之声连响，没多久便出现了一个可容一人通过的小洞，他扔掉石块，当下就从洞口处钻了进去。

一入洞，就听到一阵哗哗的水声，但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楚。楚风摸着石壁向前走，刚走了几步，脚就踏进了流水之中。这水流甚缓，且只及至脚面，他便顺着水流，慢慢地向前走。

前方的暗道约有四五尺高，楚风猫着腰，走得甚为艰难，而且越往前，这暗道便越觉窄小，但溪流却越来越大，行得约有半个时辰，他便只能在暗道内曲膝爬行，且只有一个头能露在水面上了。再过一会儿，他的下颏、嘴巴皆已浸在了水里，他仰着头，艰难地呼吸着，心想：“再向前就没法吸气了，但我若不顺流而下，也没其它办法出这山谷，今天就只好赌上一把了。”

他猛吸一口气，一头扎进水里，随着溪水的流动快向前游去。过得一会儿，就在他快憋不住气时，忽觉眼前有了一层耀眼的光亮，他拼尽最后的力气浮出了水面，睁开眼，见到了起伏的群山，知是已到了山谷之外，便奋力游到岸边爬了上去。

定下心神，楚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回想起这几天的经历，真是二世为人了，原先紧绷的心情一放松，立时觉得全身像散了架一样，不由一下就躺倒在了地上。

炽热的阳光烘烤在身上，楚风的衣衫很快就干了，他感受着如火的娇阳，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惬意。但没过多久，肌肤便又灼痛起来，他一翻身，又在溪水中打了个滚，然后站起来，顺着溪流向山下走去。到了山下，远远地便望见一条小路从远处通到了溪边，说这是路，其实也不太确切。因为这只是杂草丛中被人们用鞋底采踏出来的便道而已。

楚风顺着这小道一直向下走，不多时，前方便出现了一个村寨，远远看去，这村寨不是很大，瓦屋房舍稀稀落落，几缕青烟不断在村寨上方飘散。

村寨中有几家不大的饭店，楚风捏着自己的口袋，在东一家酒铺子门前驻足了许久，终于把心一横走了进去。店小二迎了出来，殷情地招呼道：“客官，您是从外地来的吧？咱这店里的菜可都是这寨子里一流的，您请里边坐吧。”

楚风点点头，在靠外的一角拣了个位子坐下，向里一望，见店内正有两桌客人在吃饭：一桌是几个农夫，一边吃饭，一边大声说着话；另一桌是两个形貌猥琐的汉子。楚风心里寻思：“不知这店的老板脾气怎样？若是脾气不错，我就赏光在他这儿吃上一顿；若是脾气暴燥嘛，那我可就得趁早换个地方，不然他待会儿请我吃笋子炒肉、暴炒鲤鱼什么的，那我可就吃不消了。”

店小二满脸堆笑，问道：“客爷，您吃点儿什么？”

楚风道：“你们老板在不在？”

店小二道：“我们老板刚刚出去了，您找他有什么事吗？”

楚风心想：“老板不在，就这样一个瘦小的伙计，那就好办多了。”便道：“没什么，我随便问问。你们这儿有什么好酒好菜都给我端上来，要快。”

店小二笑道：“好，好，您请稍等，酒菜一会儿就来。”说完便转身回了后堂。

饭菜上桌后，楚风好一通狼吞虎咽，又把一坛酒喝得底朝天，总算解除了几天来的饥饿感。酒足饭饱之后，他满意地拍了拍肚子，喊道：“小二，结帐。”

小二过来道：“客爷，您的饭量可真不错啊，正好是一两银子。”

楚风应道：“嗯……”在身上胡乱摸索了一阵，然后缓缓抬头，尴尬地对那小二笑了笑。

店小二先是一愣，接着上下打量了楚风一番，脸色立即转为阴沉道：“客官，你是不是没钱，到咱这店里来吃白食呀？嘿，咱这镇上下三流的人物多得是，可还没哪号是吃饭不给钱的，像你这样也忒无赖了吧？”

楚风本想和这小二好好说说，但一听他这话，便又开不了口了，当即也把脸色一转，呵道：“老子怎会没钱？老子什么时候吃过白食了？老子有的是钱，只不过一时没找到而已，你他妈慌什么？”

说完，又假意在身上摸索了一阵，突然一拳打在桌子上，骂道：“他***，刚才还在身上，这会儿怎么不见了？”顿了顿，他又看着那小二道：“你们这店……嘿嘿，是不是有问题啊？”

那小二急道：“客官，您自己掉了钱，怎能说我们这店有问题呢？我们可是正宗的生意人啊。”

楚风一拍桌子道：“少他妈废话，去把你们老板叫出来！”

那小二苦着脸道：“我们老板出去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客官你……”

楚风心想：“出去了才好。”说道：“怎么？偷了老子的钱就不敢出来了是不是？快去给老子叫，要不然……”

忽地一个浑厚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道：“什么人在这儿大喊大叫的，是谁说要找我啊？”

楚风吓了一跳，忙转头看去，见有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迈大步走了进来。这人身材甚高，膀大腰圆，形貌十分凶恶，他一手抓着只鸡，一手操着把大号菜刀，走到那店小二面前，问道：“小三子，是谁说要找我？”其实楚风就坐在店小二跟前，这老板却是多此一问了。

店小二指指楚风道：“是这位客官，他好不讲理，硬说是咱们偷了他的钱。”

那老板转过头来，拉长了脸道：“小子，是谁偷了你的钱啊？”

楚风看到他凶恶的眼神，又见他手中那把明晃晃的菜刀，气焰登时矮了一大截，说道：“呃，这个，不是……没人偷我的钱。”

那老板道：“吃了饭不给钱，还想倒打一耙不成？”

楚风陪笑道：“哪有的事儿？我不是正在掏钱么？”

那老板呵道：“你小子少耍花样，快拿出来！”

楚风没办法，只好将手伸到怀里，胡乱地掏摸，心里思量着脱身之计：“怎么办？本来以为老板不在，只一个小二就好对付，哪知道这老板不迟不早，偏偏在这个时候回来，而且还凶得不得了，老子反而是弄巧成拙了。现在又该怎么办呢？直接告诉他我没钱，再苦苦哀求一番，让他放我走路？不行，就算他没意见，他手上那把刀恐怕也不会答应吧？再说这时候求他，那也太丢面子了；那么……给他打个欠条？惑是在他店里做工抵债？惑者是……”

突然“砰”地一声，那老板把菜刀砍在了桌上，喝道：“臭小子，你别磨磨蹭蹭的，再不把钱拿出来，小心你这双爪子！”

楚风吓了一大跳，应道：“是，是，不过……”

那老板把脸一沉，楚风忙又说道：“马……马上就拿出来。”心里暗骂：“妈妈的，遇上这号恶人，当真是倒足八辈子霉了。”他伸手在腰包里乱掏，忽然摸到个小包，里边似有一块硬硬的物件。

“咦，这是什么东西？”楚风思索了一会儿，才想到这小包似乎是从凌云身上掉出来的，当下也顾不得这许多，心想：“好了，好了，这下有救了，凌姑娘的东西，不管是什么，总是会值两个钱的。我把它拿出来抵饭钱，说不定还能找回不少银子，我要去青蛇镇救她，用她的东西换些银子做盘缠，想必她也不会介意吧？”

想到这儿，他便把那小包拿了出来。那老板一见，立刻挥舞着菜刀嚷道：“还说没钱！现在怎么又拿出来了？小子，像你这样的泼皮无赖我见得多了，快把钱包打开！”

菜刀在楚风头上一两寸的地方晃来晃去，楚风生怕那老板一失手砍到自己，就赶紧将小包分开，又往桌上一抖，“咣当”一声响，一团绿色的东西掉了出来，却是一块碧绿的薄玉。只见这玉玉身呈规则的椭圆形，正中用朱笔刻着一个大大的“唐”字，字迹裘劲，还隐隐泛着光泽。那老板一见此玉，登时惊得目瞪口呆，手中的鸡和菜刀也同时掉到了地上。

楚风不会鉴别玉石，但见那老板吃惊的表情，也就知这玉定非凡品，心下得意，笑道：“喂喂，你看这玉值多少钱吧？说老子赖帐，哼，老子是那样的人吗？”说着他又把那块薄玉拿起翻看，只见背面也用朱笔刻着几行小字，却是一诗，便随口念道：“破土开疆平远关，铁骑钢枪浴血寒。千里纵马追敌寇，百万蛮军视等闲。无奈英雄百战死，春秋盛季逝英年。赐玉念表将军迹，后世勿忘保国安。嗯……这诗倒是写得不错。”

那老板嘴唇颤了几颤，好半天才挤出一个字道：“你……你……”他侧头向屋里吃饭的众人看了看，再回过头来，脸上猛地一下绽开了笑容道：“哈，客官，您是要住店的，对吧？”

那店小二提醒道：“老板，咱们这儿可不能住宿啊。”

那老板怒道：“怎么不能住了？这儿到底谁说了算？妈的，我是老板还是你是老板？”

那店小二吓得不敢支声，老板又转向楚风道：“哈哈，客官，您里边请，里边请。”

楚风一时摸不着头脑，问道：“你干什么？我不住店。”

那老板宽大的脸上绽放着迷人的笑容，看起来极为不协调，一个劲儿地说：“哈哈哈，请进、请进。”接着便生拉硬拽地把楚风扯进了后堂。正在吃饭的那两个形貌猥琐的汉子对望了一眼，立刻向店小二付了饭钱，随即匆匆离去。

楚风被那老板拉着，穿过一条小巷，进到了后边一座庭院之中。庭院宽敞，约有十余丈方圆，中间几间瓦屋并排而立，显得甚为整齐。老板将院门关上，忽然对楚风躬身下拜道：“属下唐伯轩参见帮主，刚才属下不知帮主身份，对帮主多有冒犯，还望帮主恕罪！”

楚风愕然道：“什……什么帮主？你在说什么？”

唐伯轩脸上微有惧意，道：“属下实不知帮主身份，自从得知老帮主不幸身故的消息后，属下心中万分悲痛，但无奈身份特殊，不便在公开场合露面，是以没能去总舵拜别老帮主的遗体，也因此未得与少帮主相见。”他顿了顿，又道：“怎……怎想到少帮主今日会驾临此地，属下我竟对少帮主如此无礼，实是罪该万死，还请少帮主责罚。”

楚风脑中一片迷雾，忽然想道：“帮主？等等，什么帮主？凌姑娘要去的是青蛇帮的总舵，青蛇帮？对啊，青蛇帮的帮主应该是姓唐的，而这块玉上正好也有一个唐字，莫非……啊，这块玉一定是青蛇帮帮主的信物了！那么……凌姑娘她就是青蛇帮的帮主？”

楚风一惊非小，又想：“不对啊，既然她是帮主，那些青蛇帮的人又为何要杀她呢？嗯……是了，他刚才说他们的老帮主死了，定是有人对凌姑娘不服，想借机夺权篡位，另觅新主了。看来这个叫唐伯轩的也是青蛇帮中的人，听他的口气，好像并不知道青蛇帮中生了内乱。很好、很好，他把我当作帮主，我就趁机将他拉拢，让他跟着我去救凌姑娘。可是也不对啊，凌姑娘不姓唐，又怎么可能是青蛇帮的帮主呢？对了，她被人追杀，自然不敢用真名嘛，这我都想不到，真是笨啊。那么，她该是叫唐云了，呵呵呵，原来她叫唐云，居然还要瞒着我，现在我不一样就知道了，嘿嘿嘿”

唐伯轩见楚风半晌不答话，心怀坠坠，颤声道：“帮……帮主，您……”

“啊？”楚风回过神来，干咳两声，正色道：“嗯，不知者不罪，唐大哥你又何需自责？”他忽地看到墙角处有半个脑袋伸了出来，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正一眨一眨地盯着自己，再仔细看时，却又不见了踪影。

唐伯轩感激地道：“多谢帮主宽容，请帮主屋内训话。”说着便将楚风引进了正中一间较大的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