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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即将破裂的平衡

正如圣神所教给我们的，三角是最稳固的神秘形态。——《神圣美学》
公平总是相对的。

如果要问有什么比一场专属贵族的庄园狩猎更虚伪，那箭头一定会指向各战争学院的贵族试炼。毕竟对于各方面都享有特权的贵族子嗣来说，凡是能用金币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在法夫尼尔也是如此。贵族们往往雇佣有良好天赋的平民学员，通过他们的协助获得优秀成绩。

比如某带着佳肴美酒的王子殿下，一位神情阴郁的男孩跟在他旁边。要是伊迪丝没记错，这个叫文森的马扎尔族男孩可是法夫尼尔珍贵的平民天才。虽然比不上尤菲那样的妖孽，却也足够让一些大贵族对其投资。而他的导师，却是一位默默无闻的大骑士。

这即是贫民与贵族间难以逾矩的身份堡垒，如果他能有个显赫的家庭，相信至少足以说动一位荣耀骑士教导。在法夫尼尔城，一位荣耀骑士的力量排名足以在五十以内。

但在整只试炼队伍中，法拉与文森却并不是最惹眼的组合。

伊迪丝一步步跟在尤菲身后，步履沉重。按伊迪丝的原本想法，是让尤菲先行一步，而自己跟着法拉，等到巨龙山脉后再会合。但没等伊迪丝说完，便被尤菲一甩手扔飞出去，毫不留情。

瞬间，伊迪丝便明悟了一条真理“保命要紧，沉默是金。”

可命是保住了，另一方面却让伊迪丝更为苦恼。感受从四面八方射来的愤怒视线，伊迪丝仿佛看到痛苦的未来。虽说伊迪丝并不会特意隐藏自己，却更不会愿意处在风口浪尖。

在十五六岁的年龄段，加上法夫尼尔这特定环境，涉及性命的恶劣阴谋很难操作，可不间断的贵族式小诡计同样惹人心烦。伊迪丝可不是无所事事的贵族子弟，没时间去应对这些麻烦事。

伊迪丝留在法夫尼尔靠的是一张严谨时间表和强大的自制力，圆滑的处事与人际虽然同样需要，却不是进步的根本手段。

带领试炼的导师一共三名，一位名声不显的副院长，精通魔阵学的司徒纳特导师，还有拥有光辉骑士位阶的本杰明导师。据说，这位仅差一步便足以位列辉煌骑士的导师曾一人一枪剿灭了一支多达四百人的强盗团。

虽然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夸张成分，却也相对真实的证明这世界高端职业的恐怖战力。

而那位跟在法拉身边的天才文森，便时不时瞥向本杰明那沉稳背影。伊迪丝想，或许这才是文森心目中的完美导师。

至于教导尤菲的导师，至今仍是个谜。

“干什么？”仿佛发现伊迪丝将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尤菲回了个恶狠狠地表情，露出两颗稚气虎牙。但因为那张漂亮脸蛋，这表情不单没有煞气，反而活泼可爱。这让尤菲身后的无数男性学院心脏为之一颤，至于法拉，则艰难的捂着胸口，仿佛中了一箭。

就连伊迪丝也显得抵抗力缺失，但回想起之前噩梦般的十天训练，伊迪丝还是迅速收起眼中恍惚。谁知道这朵外表艳丽却性格火爆的法夫尼尔玫瑰，是不是下一刻便准备露出尖刺。

其实相比伊迪丝的全副武装，大部分法夫尼尔学员并不显紧张。这次试炼设定的地域在巨龙山脉相对平缓的东南角，只要不冒险登顶，并不会遇到什么像样威胁。尤其对有备无患的贵族学员，这里完全可以想象成一次不那么浪漫的野炊。

但尽管如此，伊迪丝还是细心检查了每一丝疏漏。从身上的班纳蟒皮甲，到每尺绳索的坚固与否。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那本绑在怀里的《犹大书》。

或许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伊迪丝无论何时都将她绑在怀中，无论白天黑夜，只有清洗身体时才会拿下来，严密的裹进土尼卡外衣。久而久之，伊迪丝便习惯了这份触感。但不知是否错觉，从刚刚起伊迪丝便觉得这本自己软磨硬泡也起不了半点涟漪的神圣经典竟有些发烫。

即使对神圣经典了解并不多，伊迪丝也清楚这不是个好现象。回头望了望法拉，又看向毫无顾忌走在队伍最前方的尤菲，伊迪丝不禁想着该如何提醒他们。

倒是这番东张西望让伊迪丝又看到几个熟人，正偷偷张望自己的娜纱与朵拉那一伙女孩。果断忽视掉后者，伊迪丝冲娜纱露出个淡淡笑容，无声间打了个小招呼。瞬间，娜纱的小脸蛋便像蜜苹果一般火红。

不幸的是正好这时尤菲也转过头来，瞥了眼伊迪丝，又望向娜纱，笑的有些诡异。出乎意料的是，往常有些懦弱的娜纱居然没有退缩，反而逆着尤菲目光望了过去。小小的身子有些颤抖，就像冲狮子挑战的怯懦小羊。

脑子稀里糊涂的转了一圈，伊迪丝仿佛意识到，某种超乎自己认识的事态正在萌芽。貌似有点麦芽糖的甜。

要是一位风流的吟游诗人在这里，一定会怜悯的叹息。拨动一张雅兰竖琴，充满感情的唱到。

“啊，你这青涩的鸟儿，勇敢踏足的花园，是魔鬼的圈套。”

随着一步步接近山脚，本杰明导师内心却泛起一丝阴冷寒意。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寒意了，记得上一次似乎在王国战场，他险些被一杆精铸铁矛刺穿。按捺下这丝寒意，他不禁警惕的望向四周，身体微微弯起，像一张紧绷的弓。

但四周除了一路说笑的学员，什么也没有。暗笑自己敏感，本杰明还是提起一丝警惕。

“怦”

人迹罕至的山顶，响起一声跳动，缓慢而坚定。一时间，整座山脉的阴影都仿佛被加深了一笔浓墨。

“咔嚓”不知从何时何地，有什么开裂了…

这声开裂如同巨手，拨动了整个巨龙领最敏感的神经末梢。仿佛宣誓某种神圣的平衡，即将破碎。

…

巨龙领佩剑伯爵卡门直领城蓝浓。

接手巨龙领三十年的老伯爵抽出家族佩剑，庄重的放在嫡子考博手上，望向城堡外的广袤天空轻声叹气。

考博接过佩剑，神情有些惶恐，他才二十三岁，并没有成熟到足以接受重任。望着一向严厉的父亲那从未见过的慈祥目光，考博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最近家族骑士的动态他都看在眼里，明面上是要与穿袍伯爵道顿联合剿灭一批胆大包天的强盗，私底下却暗信不断。

看着父亲，考博仿佛想起平日的嘱托。“考博，我的孩子。我们艾文特家族始终效忠法雷奥国王，他赐予我们利剑，我们就割下头颅；他赐予我们徽章，我们就高举荣耀。”

但有时候，他也会赐予一条绞索。

与此同时，类似的一幕也正发生在穿袍伯爵道顿的城堡。

唯一不同的是，道顿在交出佩剑給心腹比尔男爵后，立刻将自己和两个儿子锁在地牢。而那位男爵则对地牢中的道顿伯爵深深鞠躬，眼里深刻疲惫与决绝。

无声间，一场席卷整个法雷奥的疯狂试炼缓缓开启。

总会有人消亡，有人长大，有人认清，有人迷惘。

…

法拉望着伊迪丝和尤菲，那两个背影仿佛离自己越加遥远。抬起头，之前还空明澄澈的天空出现了些阴霾，一如法拉内心的黑暗。

身边的文森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却没有吱声。作为一个从四年前便开始效忠法拉的“黑匕”成员，他知道法拉背负着什么。

再次望向那两个背影，法拉如同黑夜里逐光的孩童。正是这时，法拉看到伊迪丝回过头来，露出一张难得的幽默笑脸。指了指尤菲，似乎暗示着什么。

露出一抹招牌式猥琐笑容，法拉一阵手舞足蹈。很快，前面被自己有意吸引住注意力的挚友便被一记横甩抛飞。

看着怒气冲冲的尤菲和狼狈不堪的伊迪丝，法拉突然觉得，就这样下去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