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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缓缓移到中天,终于把一丝月光晒到这常日难得光照的山脚显是又要临近一天的子时了。
江碧海侵在悲伤中,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点。他体内师诩之注入的自在阳明功正散乱的结聚在丹田处刚好是将那两股魔性真气挤了出去。本来昨日江碧海已经第一次没有发作天界寒毒,但今天在他太过悲伤的负面情绪里天界寒毒再一次提前到来了。
先是由头顶侵入一丝寒气,在江碧海没有清醒过来前,已经狂猛象刚冲垮堤坝的洪水,转眼变得狂暴无比的灌入。比前日在梅影阁那一次有过之无不及,因为他今次的经脉已是扩宽一倍以上。
但江碧海并没有注意到这些,此时他已经化成了一个木人,也根本不可能注意到这些。
寒气先是由百会穴注入,然后顺经脉几乎走遍全身,终于遇上了被自在阳明真气挤出丹田,分别在胸前任脉,背后督脉的神阳鉴真气和炎火诀真气,完全不同性,可说一边带着魔性,一边是纯正的外邪之气,终于激斗起来。
这些激斗当然不会令人很舒服,只会令得人痛苦莫名,其难过处完全不下于当日药魔和病魔为江碧海“疗伤治病”,终于令得化成木人的江碧海全身几乎绞结扭曲,头脑冰在极寒中慢慢回复清醒,有了一点思考力。
但他并没有想摆脱这痛苦,反而想道:“以后不知还会承受多少苦难,还不如就此死了的好,就让这寒毒来得更厉害些吧!”
痛苦令得他再无力支撑身体,缓缓痛得倒在地上。但天界寒毒并没有因他倒在地上就停止,真有点如他所愿,反而来得更猛烈些了。
没有外界真气,虽然是凝实无比的内家真气,也渐渐被天界寒毒这外邪之气打散了,寒邪之气再进一步,直攻江碧海丹田处。
丹田处正蓄有师诩之逝去前渡过来的自在阳明真气,这种先天道家真气,本质上与寒邪之气的冲突更甚,但表现得没有魔性真气冲突来得激烈,在没有本人意念之力指挥下,表现得温温和和,缓缓的由丹田而上,注入任脉,再逆任脉而上,一步步将寒毒之气逼退,渐渐的神奇的让江碧海有一种淡淡的暖意,心中一松,头脑中冰寒的感觉变得轻了点。
但也似乎失去了保护他不晕过去的力量,竟然在觉得松一口气的刹那,一股魔性真气与外邪寒毒传来的激斗裂痛传到脑部,令得他有一震的感受,人事不知,昏过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点点淡淡的阳光经过山壁多次折射,匀匀的洒在了江碧海身上,慢慢的令得他身体回暖过来,一种浑身烈痛的感觉令得江碧海突的一下意识再一次清醒过来,吃力万分的张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散乱一地的乱石,双臂拄地,支撑起身子,看到仍是因他手推而扑倒在地上的师父师诩之。
一切都没有变,只是已经白天了。
江碧海明白过来,他并没有死。远远的传来一阵似乎象是狼嚎的声音,令得他想道:“我还不能死,师父遗言在耳,要我好好的活着,我怎么能想到死,这样子怎么算对得住恩师,何况师父的遗体还在,没有安葬好,我也无论如何不应该死。”
心中慢慢的想爬起来,才发现,不知道昨晚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竟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试着提下体内的阳明真气,竟也是消失得无影无踪,身上所有的经脉充塞着完全不听自己号令的一股全新的,非寒非热的气,就象是完全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根本不听自己意念!
因为自身阳明真气的消失,几乎都令得自己失去了气感,只是经脉时刻的充胀感,令得深明医理的他知道必是充塞着一股气,但究竟是什么东西,根本感觉不出来。
他苦笑了笑,心里一阵感叹:“师父啊,你白费心了,弟子连本身有的阳明真气都完全失去了,看来弟子真的不是一个练武的材料,你以前不也是这么说的吗?要是你的功力传给别人,说不定可使人功力增加几十年了,但却白白浪费在弟子身上了。”
他本来只是昨天早上吃了点东西,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再加上遇上这人生中最令人伤心的事,遇到别人所绝没有的天界寒毒一晚折磨,能够有如此要奋起求生的想法,可说已是十分难得,却不想弄得全身真气全失,一丝力气也没有了。
再这样躺了会,头脑被同样清醒过来的肚子弄得难受之极,明白如果不尽快想办法出去,说不定不是饱狼吻,就是会因再无力找吃的而活活饿死。奋起最后一点的力量,慢慢摇摇晃晃挣扎着站了起来。
对着恩师略折了一下腰,心中念道:“师父,我先去找点吃的,休息一下回来,就按你的意思,带你到慧言大师处去。”
没有了一丝内力的,加上饿了一天一夜,江碧海觉得每走一步都似乎是用的全身最后一丝力气。
但多年来身受天界寒毒煎熬,已经令得他的神经比常人坚强百倍以上,这些痛苦反而令得他奋起求生的意志,想的是绝不能死,因为师父还没有安葬,一死了之怎么对得起师父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
顺着山脚走出去,拐入了李少含离去时经过的树林,他跟随师父多年,对血气已经十分敏感,觉得闻到一股淡淡的血气之味,不由得大感受奇怪,这也使得他觉得肚子不那么饿了,找寻之下,却发现三处血迹。
已是中秋了,那些血迹处却仍是围了许多蚂蚁,他一看之下,就明白是有人受内伤后吐出来的血,夹着一点口中的唾液。他并不知道,这是李少含迅速离开师诩之后连喷了三口血,才算勉强化去师诩之侵入体内的自在阳明真气,但是已受了极重的内伤,短时间内,休想可以完全复原。
一代医圣师诩之的武功岂是可轻易取胜的,若不是他这些年来苦钻医术,武功当可更上一层楼,又或者他没受内伤,李少含是否可取胜,实是未可断定。
周围生了很多杂草,而竟然除了吐血之地有一两个浅浅的脚印外,再也找不到别的脚印,杂草也毫无人踩蹈的迹象,令得江碧海知道这定是一个受伤的高手,完全用不着他担心。
不由得苦笑了笑,自嘲道,担心自己还来不及,那还有空担心别人。
但师诩之多年教导使得他具有的医者天性立马抛开了这个想法,告诉自己,有机会的话,不管自己是什么样子,一定要先救别人。
所幸,由山谷各处流出的水汇聚而成的小溪边,长了很多青苔,竟然还有一些蘑菇,深知医药知识的江碧海当然知道什么是有毒的蘑菇,什么是无毒的,一见之下大喜。
他又周围转了转,竟又让他找到些可食的野果之类,还有很大的黄精之类,在这个人迹难至的地方,竟还有这么多可食的好东西,令得心中郁闷悲伤的他心里稍好过了点。
却又一下子回忆起了师父带着自己采药的日子,都是师父在自己饿了时,带来的干粮让他先吃,而且辛辛苦苦采些野果山食也是让他先吃的那些日子,想到从此后将再也不可能有那些事了,不由得悲从中来,再也忍不住了,泪流满面。
他深知医理,知道如果发泄一般的痛哭一下,比把悲痛强压在心里更有好处,没有控制自己的情绪,却也只是静静的一个人流泪。
终于,肚中的饥饿再次提醒他,慢慢的收起情怀,想到这还不是哭的时候,看着手边的一些食物,这个地方也不知在那里,不可能弄熟了再吃,眼睛一闭,先吃了几个蘑菇,再吃了黄精,再吃野果。
由于顺序得当,加上肚子实在是饿了,并没有觉得特别难吃。渐渐有了些力气,于是四处收集起枯枝,全运到了师父逝去之地。
师诩之曾要求过江碧海万一他有什么不幸,一定要火化,因为他与慧言大师交上朋友以来,对佛家涅盘后的火化之举,非常赞赏。想不到今天,却真的成了事实,即使他不这样要求,江碧海也绝没有更好的办法。
望着在火光中渐渐消失的师父,跪倒在旁边的江碧海怎还能忍得住,虽然他一再告诫自己,作为一个男儿,不要哭,但是那熟悉的身影,将天人永隔,只能梦里相见,又怎能忍得住,终于大哭起来。
火光渐渐熄灭,江碧海毕竟是比常人更有克制力,于此时苦苦靠意志收住泪,站了起来。
收拾好骨灰,包在师诩之的外衣里,本是日光照得少的山脚,加上下午天上渐渐集了厚云,沉沉的一如江碧海现在的心境,这儿竟慢慢的很快暗下来了。
江碧海一个人顺着小溪摸着在山脚杂草中走。他知道,这个地方,很少人来,竟然连山路也没有一条,只有顺着水走,希望能有人家。走了不知多久,山风秋凉,吹在失去内功的他身上,单溥的衣服让他觉得竟然冷起来了。
但是摸着抱在胸前的布包,又使他奋起意志。隐隐传来的野兽嚎叫声并没有让他感到一丝害怕。天一黑,他在伸手不见五指中也不知滚倒爬起多少次,身上没有一点完整的衣服,只有胸前深怕坏了那怕是一点的骨灰衣包还是完整的。
就这样,他不知道实际上这条小溪几十里内是没有人家的,可以说渐渐摸进了一个山脚,出了深谷就是峡谷,转过山角,仍是一片林地,还是在山区。
所幸没遇上什么什么野兽,那条小溪慢慢长大,路上不知集了多少山泉的水,变成了一条小河,终于在摸爬了三天后,这次又是中午,江碧海再吃了些野果,喝了些河水,顺水而行,转过山脚,看到了一条小路。
江碧海知道终于出了深山了,顺着小路就可以找到人家了,心中喜悦得狂叫了几声:“师父啊,你看啊,我们出山了!”
他不知道,这几天的天界寒毒没有发作是什么原因,更不知道,因为他在深山中的这几天,无意中躲过了尊魔宫发出的搜查他的魔尊令。
※※※
这实际上是一条很平常的盘山小道,顺着小河,弯弯曲曲的由渐有渐无变得十分清楚,江碧海走在上面,本来没感到什么特殊之处。只是这三天三夜,他在深山里没有路的地方摸爬滚的出来,那些过人高的山草,攀树而生的树藤让他吃尽了苦头,因此更加思念恩师,想起小时候恩师带着他采药在树顶纵来腾去,宛若飞翔,那悲苦衰愁的情绪始终去不了。
但走在这条小山路上,虽然看起来还是难行之极,有些地方靠近悬崖边,下边很深处才是那有些欢腾起来的河水,但毕竟比起一点路没有而言,走得轻松多了,因此使得他心情终于渐渐开朗,第一次抛开悲伤的痛苦情绪,路越走越顺,越走越宽,之后不断有小路切进来,显是走的人越来越多了。
他终是年青心性,暂时抛开了对师父的无边思念,顺着流水叮咚的悦耳声音,心绪走向了欢快阳明的一面。
渐渐的他发觉了走在脚下的小路那不平常的一面来了,其玄妙处,也只有刚听了师父讲究随意步的,并且刚从无路中摸爬出来的江碧海才能在这心情渐趋平和阳明时候领会到。
这条小路,看似平平常常,细心观察思考之下,还是有不平常的地方,那就是它看起来简单之极,实际上是异常切合周遭地形。
从无路的老山林中出来,这才发现,这现有经不知多少人踩出来的小路每次拐弯,上下起伏,都是别无他法到达前方锁定的目标最易达到的适合的变化。也许一个人只走一次一次的路变化无方,但多人多次走后,总是会形成一条在当前条件下最容易走的路,费力最少,惊险度最少,如果有心人想不走这现成的小路,他还将会发现,他还会多走不少冤路。
就在这条路上,心境渐趋开朗的江碧海越走越高兴,顺着这条山路起伏下山,拐角转弯。
最奇妙的事发生了,他隐隐约约觉得体内自己修练的阳明功真气从充塞在体内经脉的玄异之气中活了过来,跃跃欲动。但当他想运起原来修练阳明功的心法去控制它时,它却又变得消失不见。
江碧海何等聪明,悟性之高,令得师诩之都可惜他没有好的练武根骨。要知如要成为一代高手,必然需悟性根骨两者合二为一,少一性都将令得不能上修无上武道,最多做个平常高手。
江碧海明白到体内在那天确实经过了现在令得想象不到的变化,阳明真气再不是原来的阳明真气,自己原来那套功法再不能指挥,刚才是因为他在这条小路上越走越开心,心情放松之下,顺着这条小路自然上下,符合最自然的一面,体内真气自自然然发动了,自己用以前的功法想有意控制,当然反而不符合自然之道,真气自然就自动消失了。
他本不是一个练武狂,因为自知此身武功将极难达到无上境界,除非发生玄妙之更胜脱胎换骨的变化,否则一切都是妄想,但所谓脱胎换骨的仙丹,都是止于传说,早被师父一代医圣还有祖师道愚上人否定了的。
因此对能否有意控制体内的真气并不十分在意,心想,随它去吧,我只要好好活下去,带着恩师的骨灰葬在慧言大师的无名寺旁边就成。
当下并不十分在意体内的真气变化,随着小路伴着小河一直顺水流而下,终于在过了一个拐弯处看到了第一户人家,渐渐靠近,却发现并不止一户,在那密林隐处,竟散落了十来户,显是到了一个小山村。
江碧海心喜之下,加快速度,朝看到的第一户人家奔去。
慧言大师其实就隐居在华山与兵家必争的险关潼关之间的深山里,这已是五天后,江碧海在出了老山林后,问了人家,来到最近的洛宁县镇,用师父的钱新换了衣服,买了些干粮,走了几天,经灵宝,来到了这华山之后的一片深山中。
如果不是师诩之曾带江碧海去过的话,即使问受过慧言免费救治的当地人,也找不到无名寺所在。
这个无名寺所处的老鸦山,并不太出名,平时极少人来,山前并且没有路,慧言大师实际是一个人住在这无名寺里,他武功可说不下于师诩之,出山有没有路对他来说自是问题不大,却苦了来寻的江碧海,幸喜他几天前已是走出了点经验。
终于摸到了山门前,即是极少人知的高人隐居地,虽然叫做寺,也只不过是名字好听,或者称它为一个小茅屋来得贴切些,若不是在主厅有几尊泥佛的话。所谓山门,也只不过刚好在茅屋前围成了一个小园。
但大寺有的祥和气象,在这里却同样感受得到,甚至给人的感觉尤有过之,有如在位在佛家圣地中的。
江碧海刚来到门前,刚想伸手敲门,忽的心中莫名一动,知道慧言大师实际已经久候他多时了。茅屋的门“咿呀”一声打开来。走出一个眉毛俱白的和尚,平平淡淡的道:“碧儿啊,进来吧,不要说什么,老衲都已经知道啦!”
看这个和尚,面相横着老大的两条刀疤,若换成是在别人脸上,必然给人一种面相狰狞可怖的感觉,配合起一张厚唇大嘴,难免有会扑过来吃人的想法产生。
但在他面上,先是发白的眉毛,化去了刀疤给人的杀气感,再是齐胸同样变白的胡须,配合起脸上的庄重感觉,衬着光头,感觉竟比一般慈眉善目的师太来得令人愿意相信。
江碧海见到这慧言大师时,早已泪流满面,只是强忍着没有出声。推开园门,来到慧言大师面前,取下背上的布包,双手递给了慧言大师。
慧言大师眼中轻轻淡淡的扫过一丝思念之情,接过布包,口宣一声佛号道:“生生死死,死死生生,都只不过是一次随缘而起的轮回。碧儿啊,你不要过份悲伤了,正好在我这里小住吧。老衲打算把你师父葬在后山。”
说到此,捏指一算,接道:“虽然佛家不强求死后事,但师诩之乃道家弟子,老衲算了算,就明天辰时落葬为最妥。”
当下入了屋,屋里摆设极为简单,只有不少佛经,还有几个放药的药柜,并没有坐椅之类,只有慧言大师日常练功打坐的坐垫。
想当年,师诩之也是在一次采药中巧遇上慧言大师的,两人都是深研医理的人,并且治病救人,不收取诊金,专心为穷人的,言谈之下,甚为投机,这才结为佛道好友,按师诩之乃道愚上人弟子,也可算得上半个道士。
两人进屋后,慧言大师将布包妥重的放到他日常摆放念诵之用的佛经小几上。转身盘坐在小几之后,面向门外的坐垫上,江碧海日日修练阳明功,这种双盘腿姿势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当下同样盘坐到旁边。
慧言大师长长呼呼一口气,声音透着一种佛家独具的慈祥味道:“几日前,老衲正打坐练功,忽的心神不宁,感到有什么将离我而去,心中一动,已是知道你师父身受重伤,将不久人世,想不到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江碧海深知医理,明白这慧言大师所言非虚。换过常人,一般如果真有什么大事发生,即使是远隔千里万里,也会玄异的有一丝感应,何况象慧言大师这种修武已入先天之境的高手,更是出常入化,能够感应到恩师伤重以至于西逝,也是极平常的事。
当下接道:“恩师去得极平淡,我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受的伤,因谁受的伤,都怪我武功太低。”
慧言大师道:“我感应到师诩之最后的意念,十分祥和,并不附加仇恨,想是他看通看透生死仇恨,碧儿啊,你不可违背你师父本意,过于责备自己,更不要为此心怀仇恨。”
随即口诵佛号,讲解佛经,这是以前江碧海来时就最爱听的,当下听慧言大师于此时念经,必有深意,凝神细听。
慧言大师的话音清淡平和,带着佛家独有的清心解忧的祥和力量,江碧海并没有听清说的是什么,只觉得自身畅快无比,竟忘了身在何处,渐渐进入忘我的境界。
这是在佛家妙力下自然进入,并非他的自然练功运气的有意使为,深合自然之道,他体内已经变化了的阳明功真气再一次从隐藏在玄异之气中跳动活跃起来,一如在路上轻松写意行进时的情况,按着自己的路线运行起来,走遍全身。
这些江碧海并不知道,他是自然进入这种地步的,连自我都已忘记,又怎么知道这些情况呢。
忽的,入定忘我的江碧海心中一动,张开眼,醒过来时,门外已经由阴天变成有了秋日淡淡的阳光透进来。
慧言大师在旁边道:“不错,比我原先想的还要晚醒来一个时辰,看来你身上因为过于悲伤压抑而闭塞的几条经脉,也自己打通了几条,真为师道友感到高兴。”
江碧海听到“师道友”几个字微微一激动,但却再没有几日来胸口如有千斤大石压着的闷迫感,知道承慧言大师暗施玄功疗治,不由得就势朝慧言大师跪谢叩头谢道:“多谢慧言大师!”
慧言大师赶忙扶起江碧海,然后转身进入后院,再出来时,已经一手执着一把显是他常用的药锄,再指着小几上的布包道,来,带上你师父的骨灰,我们到后山去。”
两人来到后山半腰,慧言大师指着一处凹于山腰的空地道:“此地线贯通后山妙气,连接龙脉,又隐风避水,实是不可多得的好穴,就安葬在此处吧。”
江碧海背转身来,朝四周放眼望去,只见周围景色绝佳,林木葱翠,青山如黛,这山脚就有一个小湖,实乃风水师所言聚宝之湖,周围山的泉水不断注入,更使得山湖水清透亮,江碧海离湖还远,也似乎能感到湖水清新之气,不由得平和道:“慧言大师所选,果然好地方。”
慧言大师运功,将杂在山上石质极硬的一种青色石提了一块来,以他的功力,尚要借药锄之助,才能凿出一个石匣来,将布包放在里面,盖上盖子,江碧海在指定的地方挖了个坑。等到了辰时,两人按一般世俗做法掩埋完备。
慧言大师完全在那种青石上凿一个匣来还力有未逮,但在一块石板上刻字,以他正好和师诩之一样的精修指力,却刚好可勉力做到,单看运指之势,就可想见他笔力浑劲苍劲,却又透着平淡祥和。
运足指力,劲舞几下,上书“师诩之墓”的石碑就算刻好了。
江碧海望着新立的墓,不由自主的又双腿一软,跪了下来,连嗑三个响头后,直起腰,心中念道:“师父啊,弟子必不负所念,即使我的天界寒毒没治好,也会好好的活下去的。”
慧言大师怕江碧海触景生情,伤心过度,慈和的道:“走吧,生死一场梦,不可太执着啦。”拖着江碧海回到无名寺的茅屋。
随后几天,江碧海在慧言大师早课晚课中,并且时时与之论佛问道,得益非浅,此时才深明师父有此安排实在是深具妙理。
这几天,江碧海冲淡了对恩师的苦苦思念,明白道生死不过是早与晚,与其过于浸在悲伤的思念中,不如承继师父的志愿,悬壶济世,这才是师父想自己做的事。
师父讲究的是平淡生死,化仇解怨,即使是天神殿,师叔秦断都是仇人,自己又能报仇,那又如何,只能是违背师父本意。
与慧言大师讨论时,忽的想起死在幻魔手上的李老大,问道:“我当时看到他面上一脸慈祥,显是带着善含,那么是不是真的每个人都有善念,十恶不赦的人又能不能被感化成好人呢,既使不是生死关头?”
“这几天你能渐渐看淡生死,不再悲伤恩师的西逝,老衲觉得很安慰,不负师施主所托,当时我感应到他撒手西去,还真有点担心你不来呢,至于善念,当然是每个人都有的。”
沉思了一下,接着道:“但问题是世俗红尘,七情伤人,三毒贪嗔痴迷人,若真遇到十恶不赦之人,就看能不能配合非常手段,加以感化,如果少了一份机缘,要想感化,那是难上加难,最有可能还是生死关头。实在不行,如来座下尚有伏魔尊者,万不得已,也只能除魔卫道了。不过老衲私己认为,只要是人,就有弱点,再十恶不赦,也有感化的可能,所谓不能感化,只是方法得当而已。”
第二天,江碧海和慧言大师来到后山安葬恩师之处,江碧海跪叩已完,轻言含悲道:“师父啊,你放心吧,弟子日后会每年来看你的,弟子决定今日下山,悬壶济世,师父啊,弟子如此做,正是你想要的吧。”
慧言大师道:“师施主,你徙儿实是悟性天纵,以贫僧看来,必可成一代名医,不负施主一番苦心,你放心,他下山后,必可活人无数,不正是你生前志愿吗?”
转向江碧海道:“不必每年回来,有我在这儿呢,尽情施展所学,造化苍生,你恩师必当含笑九泉。先到长安吧,听说那儿的济生堂不错,是叶归根所开,你可以先到那儿去吧。”
慧言大师实际已相当于江碧海半个恩师,他的话江碧海自是答应,点头道:“大师,多谢啦,小子去啦。”
再拜恩师,心中含着一丝孺子思慕的忧伤,慢慢下山而去,日光在他背后拖出一个斜影,也是轻淡的含着一丝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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