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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春意

灿光划晨幕而消散，孔力却毫无困倦之意。这一夜，对安忍寺佛家秘法的了解，使得他感受到佛门心法的莫测高深，而他已经可以尝试修习中乘心法，这……这简直是梦寐以求的啊！
借晨光而行，孔力在无法安眠之下干脆前往后峰修行。来到那熟悉无比的后峰，只见满山青翠，层层叠叠，山风过处，树海起伏，涛声隆隆，极为壮观，心胸豁然打开。

深深吸了一口山间清新的空气，活动一下身子，孔力钻入树林开始每日例行的砍树，如今，他一天可砍得二到三棵，常来之地已然形成一个满是树根根桩的空地，看去极为宽敞。

清晨淡淡的薄雾飘荡在林间，如轻纱一般。绿色的树叶上，有晶莹露珠，美丽剔透。孔力看着这晨光之美，内心却因刚刚得知修行的心法变得火热。

将智绝所授的心法温习一遍，确认自己没有遗忘。他当下在一根极为粗大的根桩之上结迦跌坐，开始修行。

孔力三年间基础可谓是十分扎实，这刻修炼起来当真是立有气机神兆反应，很快的物我两忘，斩断了自身与外界的一切联系。混沌无物中，只是默默守持运行智绝传授于他的心法。

然而，就在孔力内外所持的天地几近浑为一体之时，一股腥得恶心欲吐的感觉从腹下泛起，穿五脏六腑直冲脑际灵台，片刻间，一片寒意如潮，涌遍全身，使得他全身都剧烈的抖动起来。

这现象是智绝根本没有提及的，孔力大吃一惊，一时不知所措，不过，他知机得快，对此等现象干脆不闻不问，仿佛是与自己无关之事，其灵识仍是守紧佛法玄机。

也不知过了多久，慢慢的，他感受胸口忽然一热，一股暖气自小腹升起，很快的散开来，护住心脉，随后抵消了那股寒意，渐渐回复了正常。

功毕，孔力感受着修行心法的自在，自语道：“这种现象应该么？有机会可得好好问问。”生出的这点忧虑，立时又被全新的感受所遮盖，他很快的再次沉浸修行的快感当中。

修炼一日复一日的坚持下来，一晃大半年过去，几乎孔力每次修行都会有寒潮外放的奇异感受，每次撞见这种异事，他也以当日之法应付，久而久之也就习以为常，不觉此事有何不妥。

不过，令他奇怪的是，这寒潮随着他修行的日益刻苦，来临之时的对峙也越来越长，这大半年间竟然有时需静坐半日光景，才能将那寒潮压制，也不知缘自何故，让他对此也越来越莫名其妙。

这段时间里，他先后出现智绝讲述心法时的各种神兆，一步步的坚持下来，进境竟然神。

眼见一年光景又要过去，孔力对智达师兄所言的，新入门弟子须在孤峰独伫三年的说法生出了怀疑。如今，自己只要再待上数月便已达四年，却不知还要在这里住上多久。

这一日，后峰所习功课均告一段落，孔力一路奔行来到平日是颂经的安心殿。才踏入殿门，他隐隐地感觉这里有些不同，定睛瞧了半晌，才觉背着殿门，佛坛前四个蒲团上，分别结迦跌坐四僧。

这四人着装一般无二，皆是月白僧衣，无论体型胖瘦极为相近，从门边望去就像是多了四尊一模一样的塑像，却又令人在视觉上丝毫不感突兀，有如融浑进广阔庙堂的空间去。

一炷清香，点燃着插在供奉的鼎炉正中处，送出香气，弥漫安心殿。四僧忽地同喧佛号，手足未动，齐齐轻盈地旋身过来，面向孔力。

四僧颂佛声音有异，揉集了清柔，朗越，雄浑，沉哑的声调，可是四人的声音合起来，却有如暮鼓晨钟，震荡殿堂，让孔力立时心静气宁。

四僧中，居中的竟然是所拜之师通华，（孔力……啊，不能再称呼他为孔力了，应该称呼他为智凡。）智凡急忙上前行叩拜大礼。定睛细看时，这才现师父通华旁是曾经见过面的一位师叔，名字却早就忘了。而另外两人却是两位熟识的师兄，智绝与智达。

通华微微一笑，率先道：“智凡，三年多来，听你两位师兄提及，你每日苦练不缀，从不偷懒，为师甚喜。因事务繁忙，为师无暇对你多加指点，唯有指令你的两位师兄代为关切。今天，便是专程来考究你的功课。希望你不会太令为师失望。”

智凡心里一阵激动。事实上，这三四年间他只见过通华一面，之后便再无缘得见。当年入寺之时对通华的不敬，在他的记忆中早淡淡抹去，再不存在。而他，当日曾亲见通华御剑穿云而逝，其风范与智绝和智达相比，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早生景仰之心。眼下，自己的努力得到恩师的赞许，一时间，他倒有些兴奋不已。

因有恩师在堂，智凡真恨不得一下子把修炼时的种种疑问道出。可此刻，则需恭候通华的垂询。四人此番前来，乃是考究他的功课，希望自己不会令他们失望吧。

寥寥数语，四人通过对智凡的测试，皆都心惊。只不过，每个人的想法俱不相同。

四人实想不到智凡近四年的短短修行居然将功底练得如此扎实，更已经初窥中乘心法的奥秘。智绝欣喜，智达惊讶，那个称之为师叔的则是艳嫉无比，而其恩师通华却是内心如惊涛骇浪，久久难平。

通华对智凡当年的不敬之事，如果说毫无介蒂，那是绝对是瞎话。为此，他根本就没有想亲授智凡修真道法，把此事完全推给了两位徒弟。

不曾想，眼前这个小子竟然真的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不但具有修真之人最应具备的坚韧之性，更有刻苦磨炼之心，居然只有短短四年便把佛门小乘境界修炼到如此功底。

以他这般神，便是安忍寺百年来也少有人可以做到，难不成自己真的拾到宝了？更可凭他的才气壮大门户，日后也如自己的授业恩师明厉般，统率全寺？

心花怒放间，浮想联翩，通华真的是眉开眼笑，对智凡立时变得爱不释手，亲热有加。

智凡实想不到与恩师的相处会是这般融洽，一时间将修行的种种难题一一道来，通华与三僧自是言无不尽，唯恐解释的不够详尽。但当智凡提及修行间会有冰寒袭体，四僧面面相惘，却完全不明白怎么一回事。

细细的询问智凡，将这古怪的灵机气兆作的过程了解清楚，通华倒有些容色凝重：“智凡徒儿，此事极为古怪，为师也要寻你的几位师祖打听，有了结果再告之于你。孤峰么，先不要住了，过来与你几位师兄一同居住，这期间，你先行修炼，一有不妥，便马上停止，切不可急燥冒进！“

智凡应道：“是师父，弟子谨记！”

见智凡识趣乖巧，通华倒觉自己过往确实有些过了。忽然想起一事，他微笑道：“对了，我佛慈悲，佛法兴盛，再有三年，便是安忍寺十年一度的五堂论佛会。届时，所有智字辈的弟子会同场竞技。本来呢，我安心堂只有你的两位师兄让为师心里有点底，现在却又有不同，希望你不要让为师失望！”

智凡感恩交集，一怔间急忙叩谢拜恩。五人寒喧一阵，四僧逐一远去，智凡孤身于殿，目送四道光华远去，回味刚才的经历真是兴奋之极，心也是暖暖的。

夜深，远在千万里之外，与智凡一样，也有一人在仰望苍穹。

繁星满天，月华如水，夜风习习中隐约带着一丝芬芳，而他仿若不觉，只是痴痴的仰望，那轮圆月。

“小力，好几年不见，你还好么？”

那人痴痴地自语，忽地一叹，这才俯。月光下，此人的面容清秀俊朗，豁然是当年与孔力，也就是现如今的智凡，亲如兄弟的罗蒙。只不过，此时的他比那个时候高大了许多，浓眉朗星，更见风采，但性情方面却少了当年的开朗放纵，多了几分沉凝与庄重。

小径曲折幽深，通往前方，隐隐的那里有庭院的轮廓。路旁，青草灌木，各色花朵，遍地开放，丝毫没有因为夜色而收敛。

罗蒙再叹，回返那个生活了将近四年的庭院。与智凡一样，他也是在这里孤身生活了近四年，唯一的陪伴便是恩师乔玄，不时的出现在他的身边，成为他孤单时唯一的期盼，而更多的时候，他也在思念，思念爹娘，思念伙伴、兄弟，孔力。

还记得，有次两人打完架筋疲力尽时，孔力笑言：“有兄弟多好，可以一起打架，一起玩耍，有人欺负我时，我便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无论他们有多强壮，有多少人，我们却是站在一起，面对着共同的对手，毫不胆怯；蒙，你说，这有多威风，多气派啊！”

孔力当时如此说，后来也是如此做的。后来有次他和村里的一个小霸王，也就是村长的孙子打架，对方四五个人，个个比他们强壮，但孔力毫不犹豫的冲上前，与他一起面对，虽然最终两人被对方揍得很惨，但孔力果如其言真的没有放弃，没有一步退缩，直到最后被打得站不起来。而这番话，罗蒙直至如今仍深深地印在心里。

星月光华在这九鼎山的群峰之上洒下银辉，天际之上，忽现一道玄青色的光华，掩住了星月，朝着其中的一座山峰而落。一声如龙吟般的长啸响彻群山之间，豁然是恩师乔玄在召唤于他。

喔，该练功了！

罗蒙收拾心情，看似随手一挥，一阵轻烟，似有些虚无飘渺，烟气凝聚间，缓缓现出一道闪现淡淡绿意的盈盈长剑，而那烟气竟化作片片叶子，附在剑身之上。

春意浓，绿叶点枝头！

这豁然是灵幽修真界人尽皆知的道家名剑：春意！

下一刻，罗蒙长啸回应，居然御剑而起，踏盈绿光华，朝着犹自未绝的啸声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