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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生变

孙师爷连连长叹，自是为了东主黄知府忧虑。虽说叶于清在宁波城内丢了家书，不致埋怨黄有训，但此番故友厮见，总要宾客相欢才好，似此愁云笼罩阴霾密布，终归无趣。叶于清既无兴致，一切皆无从提起，何况这家书十有**是寻不回来的，如此黯然回京，这一趟宁波之行，往后必是不堪回。
在黄有训这边，旧友家书总是在自己地盘上丢失的，如今叶于清心情郁闷，他自不免愧责，若竟尔寻觅不得，日后便是有事倚仗，也不敢十分的恳求了。

此事在外人看来究竟算不得什么大事，却尽有微妙之处啊。

听着孙师爷长吁短叹，庄铭这个事外之人少不得要安慰几句，不过说些叶大人吉人天相，家书必能失而复得之类的套话。

闲叙一阵，各自散了。庄铭回东厢排戏，排了三出戏，不觉已至黄昏，一面命放学，一面微感奇怪：往日这时候，不是黄有训亲自来请，便是差家丁来请吃饭，今日怎的不见人影？

又想今日乃叶大人接风宴，或时辰末到，故未差人相请，倒是自己多虑了。

正想着，外头进来一人，庄铭定晴一看，却是孙师爷，不由大喜，险些脱口询问可是赴宴时辰到了，却见孙师爷拱手道：“庄先生，黄大人无睱，今夜还是在下陪你用饭，请罢。”

庄铭闻言，如同当头让人打了一棒，一下子情绪低落得不行……妈的，到底还是黄了啊，如今可不是宴席设在何处的问题了，而是压根不设接风宴的问题，就是找到了黄有训，也无从商量啊。强笑问道：“叶大人家书那事还没眉目么？黄大人还陪着劝慰？”

孙师爷叹道：“可不是？这家书一日寻不回来，接风宴席也就一日摆不起来啊……黄大人已是焦头烂额，府衙的快班捕快全撒出去了，全力侦办此事，别的案子一律暂停缓办，可到眼下家书下落还半点眉目没有，唉，也是该有此劫啊。”

庄铭听了开头一句，已是心下冰凉，照这么说，花月楼设宴的事却不知还得挨到几日之后，若再过三二日，仍寻不回家书，这姓叶的黯然返京，黄有训还有心思请自己么？如此隔了几日时间，自己又怎好无端开口，提及此事？只怕时间一长，黄有训也就忘了罢。

退一步说，就算过几日黄有训记起来，仍在花月楼设宴相请，那时的广告效应已差得老远了，林掌柜不会抱怨？不会讨价还价？说定的八百两银子变成五百两三百两也是大有可能的，饶是如此，自己又有什么可说的，不守信的先是自己啊。

胡乱想了一通，又听孙师爷说什么劫数，又想起上回那崔主事之事他也这般说，只是对象不同而已，这次是指姓叶的，上次是说自己。不由暗自怒骂，姓叶的有个屁劫数，老子才是真正劫数，好不容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偏来了这姓叶的，活生生地将老子的好事搅黄了……妈的，老子天生跟京官相克，来一个京官，老子就倒霉一回，若是到了京城，还不知怎样呢？

气闷之余，登时将一肚子的烂词都搜了出来，将京官骂个狗血喷头。

这一顿饭自然吃得索然无味，胡乱吃了几道菜，便推说身子不舒服，告辞回去了。到了公馆，下了马车，推开芸娘的屋门，芸娘四人都是一愣。她们都知道他今夜赴宴之事，谁知他此时便回来了，却是再想不到的，又见他气色着实不好，便猜到了些端倪。这等情状，巧娘自不敢吭声相询，小艳碧珠俩个丫鬟更不用说了，三人只是用目光作无声的探问，倒是芸娘如往常无异，一面笑说大哥回来啦，一面让小艳舀水取棉巾与庄铭洗脸，又向她们三人使眼色，让她们各自回屋。

三人去后，芸娘将庄铭拉入卧室中，拴上房门，让他在床上躺下，笑道：“大哥，到底怎么啦，一五一十说来我听听，可不许隐瞒。瞧你这气色，替你担心呢！”

这等烦心事庄铭若要同第二人说，必是要同芸娘说的，再加上说好的酬劳银子没拿回来，也是瞒不过她的，如今她又说担心自己，不觉又是惭愧又是感动，便长叹了一口气，将事情从头至尾详详实实地说了一遍。

说罢，庄铭轻轻搂住芸娘腰肢，黯然道：“怎么办，芸娘，这回八百两银子是赚不成了，若是黄大人从此竟不提赴宴的事，我都没脸到花月楼去了，更不用说向他要酬金了……就算抹开了面子去要，也不知人家林掌柜要打多少折扣呢，唉，好端端的财机会就差一步了，竟没能实现，想想就痛心啊……”

芸娘先前已猜到了三分，总之是因事无法成宴，只是越往坏处猜，听他说罢，反倒轻松起来，笑道：“我还道是花月楼关张了呢，或是黄大人忽然有要紧事去了外地，一月两月的回不来呢，若是如你讲的这般，那又有什么可烦恼的？”

庄铭愕道：“怎么？”

芸娘格格笑道：“大哥，你如今愈像靖哥哥了，笨死啦，你也不想想，这回赚不成银子，隔些日子你再到府衙重来一遍，又有何不可？反正黄大人让你隔些日子再去的……林掌柜那一头，也恨不得如此呢，说不定这酬金还得往上呢，只是这银子迟些到手就是了。”

庄铭叹道：“这些我何曾没有想到，只是担心夜长梦多啊，便如你所说，万一花月楼关张了或是黄大人忽然有事前往外地数月，怎么办……这银子一日不到手，总是不踏实啊。”

芸娘不觉微微点头，又想到自己遭际之苦，从一个富家千金沦为无家可归的乞丐儿，也只是在鞑子破城之瞬间，世事无常，谁能说得清？大哥所担心的不能说没有道理啊。

换了旁人，也许不会这般想，但他二人，一个是从北方逃难来的，一个是从后世穿越来的，彼此都是身世飘零，有这种想法正是再自然不过，一时间，俩人彼此目光相接，心意相通，充满感叹无奈。

ps：第二章明日一早便能见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