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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各有算计

骄阳似火，沙漠的天气就是这样，晚可以将人冻死，白天却热的让人无法忍受，起起伏伏的沙丘怎么看都是一个模样，一只在沙丘顶部的小蜥蜴正在轮流抬起自己的腿，这是因为沙子已经被太阳晒得太烫，不轮流抬腿腿都要被烫熟，金黄色的小蜥蜴慢慢悠悠的准备顺着沙丘下到沙丘底部去，那里要凉快得多，突然，小蜥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飞快的钻入了沙中，沙丘一片平坦，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在面一般。
顺着沙丘出现了几个黑点，那是六匹战马，面只有两个人，都用布围住了口鼻，战马都是好马，健硕的肌肉随着四蹄起伏微微颤动着，马的两人身有血迹，战马艰难的在沙中跋涉，马蹄被松软的沙子折磨着。

走在最后面的一匹战马是黑黄相间的颜色，突然后腿一软，接着整个马身都倒在了滚烫的沙，这匹战马发出了一声悲嘶，靠后的一名男子听见动静回头一看，不由惊叫一声：“花球”

勒停了马就下马跑到了倒地的战马身边，在他前面的汉子也下了马，拉下了蒙面的布，原来正是万海，那先下马的却是王毅，王毅跑到那匹黄黑相间战马边，围着那马转了几圈，脸焦急万分，看着那战马挣扎了几下都没有站起身来，王毅的眼中含了泪水。

万海走了过来，拍拍王毅的肩膀说道：“花球不行了，只有留下它了。”

这匹名叫花球的战马是王毅亲手训练出来的，跟随王毅两年了，王毅给它起了这么个孩子气十足的名字，却是王毅心中最重要的伙伴，每个骑兵的战马都是他们的最亲密的战，它能够在战场就自己的命，战马不会说话，但是忠诚的战马会永远用自己的身躯庇护着自己的主人。

花球就是在突围的时候突然有灵州城下的暗哨放冷箭，花球立即猛地一跃，结果箭只没有射中王毅，花球却中了一箭，本来对于胫骨强健的花球来说这一箭并不致命，但是为了突围根本没有时间停下来给花球打整伤口，结果等到摆脱追兵王毅处理花球的伤口时，却看见本来射中花球腹部的一箭因为花球的奔跑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伤口。

王毅含着眼泪尽量的包扎了一翻，结果花球走到这里还是支持不住了，王毅眼泪一下流了出来，和他们一起突围的白老七和程东为了让两人有脱身的机会，在刚进沙漠的一个谷口反身和追兵死战，虽然他两人只耽误了追来的回鹘骑兵一会工夫，但是也让万海和王毅有了脱身的机会。

六匹战马轮换，万海和王毅很快的就摆脱了回鹘骑兵的追袭，白老七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将近四十岁的年龄让白老七看着年轻的王毅就像看着自己的子侄一般，王毅能够感觉得出这个经历了无数战斗的老兵的关爱。

白老七总是默默的在王毅身边教授一些斥候的技能，在王毅因为年轻出错时帮助他纠正错误，在需要他断后的时候根本没有犹豫，只是一鞭子抽在了王毅战马暴露了他最后的想法，他要王毅能够逃出去，能够活下去，他自己拔出横刀面对几百名追兵没有一点犹豫。

程东是万海的老部下了，也是李佐国亲兵营出去的兵，平时总是笑呵呵的程东有一手过硬的功夫，他在回身死战的时候足足杀死了六名回鹘追兵，在三把弯刀刺入胸膛的时候还削掉了两名回鹘骑兵的脑袋。

万海知道，要是程东身甲胄俱全，他能够杀死更多的敌人，白老七也杀死了三名回鹘骑兵，结果倒地的战马和人体迟滞了回鹘骑兵，有六匹战马轮换的万海和王毅顺利脱身了，万海知道他们两人的意思，一人双马的逃跑都不保险，他们牺牲了自己换来了万海和王毅的生。

万海也早不是当初才战场杀敌时一见到敌人鲜血就吐的初哥了，这种男人战之间的性命相托万海每次想起来心就会刺痛，王毅已经是第三次流泪了，白老七和程东两人毅然回马的时候王毅就哭过一次。

万海说道：“你马，后面的事情我来。”

王毅知道两人还有天大的任务，就是要将回鹘骑兵即将参战的情报带给镇守使，不然白老七他们的死就毫无意义了，含着眼泪最后看了一眼努力抬起马头用眷恋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花球，王毅一擦脸的泪水说道：“校尉，还是我来，花球我亲自送它走。”

万海看着王毅坚定的目光，一个正在蜕变的男人正在露出锋芒，万海点点头：“好，速度快点，我们要赶快回去，要是回鹘骑兵比我们先到，白老七、程东和花球就白死了，我等你。”

万海转身走到了自己的马前，右手扶在了马鞍，身后传来了抽刀的声音，然后一身轻轻的声响，是刀锋入肉的声音，万海知道王毅的横刀刺入了花球的心脏，万海没有回头，认蹬马。

王毅花球的头轻轻的放在了黄沙，花球的双眼闭起，两行眼泪在花球的眼边垂下，王毅双拳紧握，心中发誓要报此仇，最后看了一眼花球的尸体，王毅转身了马，一打马就冲了出去，这一下就冲到了万海的前面。

万海能够理解王毅的心情，也一催马，带着剩下的三匹战马跟了去，天的骄阳还在放射着热量，风吹过来的黄沙很快就会遮掩这一切，不过地的痕迹没有了，心的痕迹呢？

黑甲的甲士就如同一个个的雕像一般的矗立，脸的表情也如同大理石一般刀劈石刻，丝丝的雨点如同情人的抚摸，在不经意间就会让全身的衣物全部湿透，但是这些甲士稳立如山，手握着的横刀刀把都没有一丝晃动，里外三层将整个帅账守护得水泄不通。

这里是李佐国的大帐，守护大帐的是李佐国的亲兵营，这些黑甲战士是最精锐的安西战士，是千里挑一的军中猛士，李佐国在战场是身先士卒的猛将，能够进入亲兵营的战士都是忠诚和武技都出类拔萃的，他们随李佐国冲锋陷阵视为等闲，他们是李佐国安全的最后一道屏障。

离大帐门口较远的外围，站班的一名甲士是萨乌里，他高高挺起自己的胸膛，脸的兴奋之色还在，已经好几天了，萨乌里还像做梦一般，自己居然成为了镇守使的亲兵，萨乌里又使劲握了握手中横刀的刀把，这是一把特制的横刀，刀更重，刀身更长更厚，那锋利雪亮的刀锋令萨乌里忍不住想将刀拔出来看看，但是萨乌里知道自己这时候是绝不能做这样的事情的，于是萨乌里提了提神，瞪大眼睛看向被雨丝笼罩的远处，黑沉沉的一片，不远处营中的大道转出了一行人，萨乌里定睛看去，认出了这是安西军中的一众将领，里面都是大人物，都是原来萨乌里看到就要下跪行礼的将军，现在萨乌里保持一个矗立的形象，这些将领走过时萨乌里目不斜视下巴微微扬起。

一行将领在铠甲撞击声中走了过来，到了帐门口停了下来，门口的亲卫挡下了这些武将，武将们知道规矩，都冒着小雨在门口等候，进去通报的亲兵转了回来，示意众将可以进去了，十几名将领就鱼贯而入。

进了大帐众将单膝跪下向坐在首的李佐国行礼，李佐国说道：“都起来。”

铠甲声中众将依次排好，李佐国就说道：“这几日天气不好，已经休战两天，对面的唐军有什么动静？”

步军统兵大将郭北出列说道：“下雨前整个乌兰城防在我们大军攻击下损失惨重，唐军完全是拿人命在和我们消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郭子仪不退？要是退到灵州借助那边比这里强得多的城防要好得多。”

李麒也站出来说道：“对方李光弼的骑兵也出战几次，损失了两千多骑，根本占不了任何便宜，但是非常奇怪的是每次都是几千骑，最多一万骑兵出阵，一损失就退回营地去，真不知道唐军是怎么打算的？”

李佐国沉吟了一会，冷笑说道：“你们都怀疑郭子仪有鬼？我也怀疑，在这个城防不行的乌兰和我们对峙，结果只是防守，要说是消耗我们的兵力也可以说的过去，但是明显是他们消耗不过我们，这样下去他们大军全部死完了，我们安西军也不会伤筋动骨，但是郭子仪还是在我们当前硬顶着不退，反常即为妖，郭子仪必有伏兵。”

郭北就道：“既然这样我们干脆猛攻，只要唐军吃不住劲，伏兵就只有暴露出来了，陪着唐军在这里干耗也不是办法。”

李佐国笑道：“何必呢，我就是要看看郭子仪耍的什么花样，何况只有他郭子仪有伏兵？我也有惊喜等着他。”

李麒大喜，问道：“镇守使，什么惊喜？”

李佐国笑着说道：“你不觉得我们安西军一直以来是以骑兵闻名，这次却只有你和李麟麾下的三万骑兵在，不是少了一点吗？”

李麒点点头说道：“是啊，属下也觉得是这样，要是再来一万骑兵，李光弼就是一盘菜，打掉了骑兵，唐军也就成了土鸡瓦狗了。”

李佐国就伸出三个指头说道：“现在我们后面二十里就有骑兵三万，到了这里我不是安排了你将所有的侦骑都撒出去，将我们整个后方都遮蔽了起来，就是为了掩护这只骑兵。”

郭北恍然大悟：“属下还以为是镇守使特别小心我们的粮道，原来是为了掩护后面的骑兵，这只骑兵是那里来的？”

郭北这种最早跟随李佐国的将领才会追问李佐国的安排，其他的跟随时日不长的将领可不敢这样问李佐国，现在李佐国可是威严日重。

李佐国就答道：“李护的骑兵抽调了一万，还有我们安西的有名的骑兵队伍两万，具是安西出发过来的，你现在还没想到是那只骑兵么？”

郭北一拍前额说道：“属下知道了，游骑兵。”

李佐国一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齿：“正是游骑兵，这一战就真正的摧毁唐军北面的最后的依仗。”然后李佐国慢慢站起身来，远远的看向长安方向，说道：“安禄山，我们很可能在长安碰头。”

这一夜过去了，第二天雨越发的大，安西军继续修整，没有出营攻城，唐军得到了难得的喘息之机，郭子仪中午去了乌兰的伤兵营，这是乌兰城内四个伤兵营中最大的一个，里面整整挤满了五千伤兵，在这一段时间的安西军攻城中，唐军已经损失了一万三千人，伤兵更是接近了两万，这已经是郭子仪手中兵力的四分之一了，而安西军的损失却连五千都没到，还是全部的战损。

安西军的远程火力的优势让郭子仪一筹莫展，发石机在后来的攻击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那石块在空中飞行的尖啸已经令唐军闻之色变，李佐国吩咐将发石机的簧片多加了三道，这样发石机的射程会大大加强，但是寿命会大大缩短，估计这一仗打完发石机就基本报废了，但是李佐国觉得值。

也确实值，发石机的威力在射程去了之后几乎覆盖了整个乌兰城防的前沿，在城防守的时候完全就是唐军的噩梦，曾有一次进攻一块巨石击毁了城的一个木制通道，面的身穿重甲的二十四名神擂兵全部掉了下去，加整个通道都砸了下去，结果足足十七名神擂兵阵亡。

郭子仪的神擂兵在守城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可以说要不是神擂兵悍不畏死的抵抗，乌兰城的防守早就被安西军突破了，但是神擂兵的伤亡也是巨大的，开战至今已经有超过三千神擂兵阵亡，其中的三分之一，也就是一千人都是死在唐军的远程攻击下。

郭子仪面前的一名队正军官的目光停滞了，那突出的眼睛表示了这名队正死前经历了巨大的痛楚，也确实是这样，这名队正的双腿齐膝被斩断，在这个时代这样的伤势基本是无救的，在哀嚎了四天之后，这名队正死于感染，在郭子仪来伤兵营的时候死去。

郭子仪站起身来，整个伤兵营并没有因为郭子仪的到来而减轻了凄惶，郭子仪知道，这是士气下降的标志，郭子仪转身走出了伤兵营，身后的亲兵连忙跟，郭子仪走到了雨中，叹了一口气，自己的军队是唐军在北方的最后的力量了，只有借助回鹘的兵力了，能够击败李佐国，这个大唐还有救，要是自己败了，大唐……………郭子仪不敢往下想了。

郭子仪也远远的看向长安的方向，千万不要出错，潼关守住才有希望，自己就舍命缠住李佐国，郭子仪很是奇怪自己的想法，为什么会那么悲观？回鹘参战应该能够击败李佐国的，为什么没有轻松的感觉？

郭子仪心中奇怪，长长的披风在雨中一甩，带起了一片雨粉，郭子仪离开了伤兵营，其他的事情想太多没用，现在的关键就是正面击溃、击垮李佐国的安西军，大唐立国那么多年，相信不会那么容易倒下，郭子仪心中给自己信心。

雨，越下越大了…………

天色渐晚，雨也停了下来，城外安西军的营地已经有不少的安西军士兵在空地列阵，踏着泥泞在进行操练了，本来安西军的操练不管是刮风下雨都要进行，不过这时战时，经过了好多天的战斗士兵们也有些疲惫，所以趁下雨进行了三天的休息，现在云收雨住，哪怕在战时操练也马开始了。

围城战斗最忌讳闷围，这样士气的掉落是很快的，好在安西军是久经战阵的部队，对于士气的提升有很多种办法，军中没有轮到阵的部队就进行橄榄球比赛，完了还有搏击比赛等等，后勤的充足也令安西军士兵有了无穷的精力来进行各种操练和比赛。

整个军营活了过来，老兵们都知道雨停了意味着又要进行攻城战了，泥泞的战场也是比较麻烦的事情，有经验的老兵就用一些布条缠在铁鞋防滑，这样做能够在泥泞的土地有效的保持身体平衡，往往能够保住自己的性命。

营外突然有一队安西军的斥候飞驰而来，五十名骑兵中间夹杂着两名身穿布衣的汉子，正是回来报信的万海和王毅，进入了大帐之后很快聚将的鼓声响了起来，整个安西军大营都动了，这是大聚将鼓，意味着凡是镇将以的将领都要前往大帐报到，整个军营被铁甲碰撞之声填满，无数的将领或不行或骑马往李佐国的大营集中，战云弥补杀气漫天，注定这是一个流血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