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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有客东来

提心吊胆的过了一夜，钦州百姓想象中破门而入、大肆劫掠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进门搜查的孙军士卒虽然面色凶悍，粗俗无礼，可却并没有强抢财物，更没有硬上女眷，百思不得其解的钦州人不知道这帮军卒所为何来，心虚恐慌之下他们小心翼翼的奉上不菲的银钱财物，以望对方高抬贵手，放过自己一家老小，没曾想对方竟连寒暄一下的意思都欠奉，不动声色的收了钱财之后，搜查的动作不减分毫，唯一让人欣慰的是他们动手的力量明显要低了不少。
犬吠渐缓，雨声渐响，好不容易送走了那帮奇怪的瘟神，钦州人又拔着手指盘算着昨儿个亏了多少银钱，明儿儿又会有多少人上门，要准备多少财物，算到最后，家境不好的人家已经心胆俱寒，没命的咒骂着该死的世道，这安稳的日子才过了没几年，竟然又眼巴巴的乱了起来。

本以为平南王老而弥坚，麾下十万雄师在手，这钦州城临海靠河，虽在广西南麓，但那软弱的广西将军孙延龄又怎敢触犯平南王之威？“世事无常啊，今日也不知道是哪路杀来的大军，看那凶狠的模样应该是精锐老卒，难不成是台湾延平郡王郑经打上来了？嗯，也说不定，国姓爷的子孙总归是不同凡响的”，默默的念叨完这几句，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便昏昏睡去。

“数年间，予承乏浙东，乃知孙武之法，纲领精微莫加矣……”孙延寿手持一卷泛黄的线装书，仔细看去，正是戚继光戚大将军的的《纪效新书》，正读到兴头上，这时便见到胡汉三面色古怪的走了过来，看他那踌躇满面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孙延寿还以为这厮恬不知耻的犯了错，现在上门来负荆请罪呢，没曾想胡某人一开口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将军，外头两个书生揪着一个海贼，说是要面见将军”。

饶了孙延寿想破脑门也不会把书生和海盗联系起来，照他胡汉三的意思，是书生把海贼制服了，想见官表功？有意思，孙延寿点了点头，嘴中道：“嗯，这倒有趣，你且带我去看看。”

胡汉三兴冲冲的应了一声，点头哈腰，恭顺十足，之前他还怕孙延寿不愿管这芝麻大的小事，而自己收了人家的银子，事儿办不成，总归是说不过去的。“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句话向来被胡汉三奉做金玉良言，即便他人品不佳，可收钱不办事这种蹩脚手段，他还是不屑为之的。

踱步在面积颇大的知府后院，孙延寿大口大口嗅着清新的空气，放眼望去，花圃里百花齐放，蝴蝶与蜜蜂齐飞。今儿个一早起来，他的心情便极为舒爽，连着饭食都格外多吃了一倍，这时，他刚打过一套太极拳，又读了会儿《纪效新书》，精神头儿正高，换句通俗的话说，这厮精力旺盛，体力充沛，大清早的无处发泄，而天可怜见的是这钦州的物质文化生活与精神文化生活都匮乏的可以，城里军中诸番事情又都安排的妥当了，无事可做之下，我们的孙大将军才抱着个瞧热闹的想法，决定看看那“书生与海盗”。

走了没多久，孙延寿便在一间颇为宽敞的客厅内见到了“书生与海盗”，其中一个二十岁上下的书生，他脑后的发辫齐根断掉，虽然面有菜色，但精神头却十分不错，高高的个子上套了个泛黄的白袍，挺拔的腰杆却不弯分毫，显然，这书生囊中羞涩但志气非凡；再看另外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其人相貌平常，身材壮硕，外罩青色长褂，嘴角微晒，带着一缕不羁，见了孙延寿竟然只是抱拳行礼，并不多言。

孙延寿也不气恼，只把目光投向了另外一个中年男子，不言可喻的，这络腮胡子、方面大耳的汉子应该就是那传说中的海贼了，这海贼被一道不粗的绳索捆住了双手，双眼微闭，双臂隆起的肌肉还有额头那凶狠的伤疤都说明这厮不凡的经历，面色虽显疲惫，但却并无怏怏之态，想来这汉子之前确实是个人物。围观完毕，隔着一丈多远的距离，孙延寿便心满意足的坐到了靠椅上，笑眯眯的泯了一口热茶，他不紧不慢的说道：“怎么？你二人拿下了这海贼？可有证据在手？”

“回将军，这贼人是我和轻车兄在海边所遇，据他所言，他乃琼州海寇，此次出海被手下人陷害，大难不死之下被海浪冲到了钦州……”高个的书生把偶遇海盗的详情缓缓道来。

等那书生说完，一直抬首挺胸、故作高雅状的书生也补充了几句：“大人若是不信，自可检查他的双臂”。

“喔？”这一句话才点到了重点，孙延寿一使颜色，自有胡汉三殷勤的上前代劳，诡异的是那海贼竟也不反抗，只是老老实实的任人摆弄，“呀，将军你看，果真有刺绣!”

胡汉三单手指着一条神气活现的海蛇，邀功似的向孙延寿说道。

在古代，普通的平民百姓是万万不会玩刺绣绣纹身的，有这一习惯的，要么是军汉，要么就是贼寇混混，换言之，这络腮胡子的身份可能十分复杂。

缓缓的点了点头，孙延寿不动声色的问道：“唔？你二人此番献贼有功，报上名来，赏银五十两，至于你嘛”。

孙延寿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果不其然，那闭目不语的海贼蓦地睁开了双眸，不大的眼睛饶有意味的盯着孙延寿。

“你是何人？欲往何处？又怎会为这二人所擒？若言语属实，我会酌情处置，但是一旦你花言巧语，虚言诳我，哼哼，莫怪我砍了你！”**裸的威胁在孙延寿看来是最直接最有效的谈话方式，最起码，面对“不良百姓”时，这一条十分有效。

“不敢，小姓刘，名唤十八，为琼州水霸”，络腮汉子中气十足的话音震的茶碗微微一动，有些恼怒的瞥了大汉一眼，孙延寿又泯了一口茶水，这才说道：“嗯，给三位看座”。

胡汉三一愣，咋是三位？征询的目光投向孙延寿，旋即被后者狠狠的一瞪，这才慌不丁的搬来三张圆凳。

高个书生倒是彬彬有礼的客气了一番，可另外两人却是一路货色，双手一拱就算是谢了，嘴巴动都不动，一屁股就狠狠的坐了下去。

气恼的瞪了两人一眼，胡汉三没好气的干咳了一声，这厮心理不平衡的很，想他堂堂“将军亲卫”都只有干等枯站的份儿，而这一贼一书生竟堂而皇之的坐在他对面？若不是顾及身后的孙延寿，只怕他早就开口骂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