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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下聘

司马师的针眼完全好了，他一身宽袍便装垂立在后面，看着这个院子里的几株树木，脚下的青石砖面有些年头了，是这个府里最老的砖面了，从建这个太傅府就有了这个院子，然后不停的扩建，虽然越来越大，不过这个院子永远占的第一。
这个院子是太傅府最古老的院子。

他的左手边是把躺椅，躺椅上躺着个老头，正微微摇晃着椅子，这么晃几下很是舒服。用两只手轻拍着竹子做的扶手。手指头不时轻弹几下。“这个很舒服。夏天躺在竹子上面很凉快。这上面还可以铺上席子。真是好用。”

司马师说道：“我昨天看到我院子里也有一把，徽瑜在躺着。不过没说话就走了。”“那你回来应该躺躺，很是舒服。”

“爹.小淯……”他欲言又止。老者扭过脖子，用冷峻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我听听你怎么办？”司马师表情很是肃穆，“我看答应为好。”老头问道：“你就这么舍得你妹妹？”司马师心说你在这装什么感情丰富，但又不敢说：“恐怕这是比较不错的方法，说不定会让他们松些。不然的话，面子过不去，事态会弄得紧张。”

老头合上眼睛，然后突然睁开，一下子站起来。司马师赶忙用手去扶住他的右胳膊，已经瘦得跟个枯枝一样，在宽大的袖子里荡着，他也见过那胳膊的衰老皴裂的肌肤，枯黑的没有一点生机，想想就有些厌恶。

“爹，夏天不要穿这种深色的衣服，热。”原来司马懿还穿着那身黑色肃服，这衣服也紧，他穿着走在那里无形就给人极大的压迫感，像突然黑夜来临笼罩一切，连司马师也觉得有点透不过来气，不过好在习惯了。

“我喜欢穿这身。我瘦，穿你那么宽松的衣服显得空荡荡的。”老头甩开他的胳膊，根本就不用扶，自己脚步很快的走在前面。他赶忙跟上，府中可能就属老爹走道快，像阵风一样。哪位大人也没这么遛弯的，跟赶阵一样。在这个院子走了两圈，伸手掐了根树枝。然后说道：“小淯今年十四了。”

“是，小淯十四了，今年刚满。”“小蓉今年多大？”司马师心里一动，心说老爹舍不得老闺女要拿我闺女顶包？“回爹，十三了。”“哦。都不小了。你我手里都还有丫头没嫁出去呢。”老头子停下来，“这事情要大办，下聘时，大家要在曹家聚下。”随后他一停说道：“我去。太傅称病在家已久，这下因为订姻露面，想来这个信号所要表达的意义相当深刻。

“那我让子上去办吧。”“你去办。要办好。”司马懿说道。“先叫子上去找何晏，然后你再跟曹爽谈。办的越稳妥越好。曹秀这孩子你见过吗。”

“见过，人挺好，是个可塑之才，不过赶不上小淯。差太多了。”“差很多吗。”“曹秀最多也只是个世间的俊杰，小淯不一样。”司马师说道：“小淯是奇才。所以配不上。”

“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也许找个这种人算是最好的结果。”司马懿说：“小淯还小，过两年成亲，这个你要跟他们讲明白。”

“是。那我这就去安排？”“去吧。我还要在这椅子上躺会儿。实在舒服。”“那您就好好躺着吧。”司马懿摸摸这椅子，想到向宁说道要剁他手就好笑。随后又长叹一声。然后自己在那发出了难以察觉的笑容。

也不知道这曹秀能不能活着娶到小淯。他想。

那两个板凳已经做完了，这天真是闷热，现在应该入伏了，浑身都是汗，他想以后趁着早晨去锯木头，要是太阳升起来后太热了，要是以后做大了，自己只负责做第一个，剩下的都让别人照着做，其实向宁自己也知道不是干这个的料，只是这些后世的创意显得他高人一筹，就从做躺椅来讲，教了萧晖一下，这个常年使带刃东西的人就做的比自己好，锯什么都是十分准，彷佛就拿这些木头当做人身上的要害一样，丝毫不差。心想做什么呢，于是他决定做一张床，双人床。他首先想到的是家里那种组合的，两个小的箱子一样，里面可以放东西。上面铺整个的一个床板，前面在放一个床头板。设计点花纹，这个让老黄弄就行了。他在这拿了小楷画了个图给萧晖看。萧晖拿着看了一眼画的那两个组合的床身，他指着这个：“你要做棺材吗。这个蛮像合葬的。”向宁一听好悬没气的背过气去。

“这个是床，比榻高些，你懂什么。睡觉舒服着呢。”“很像棺材。”萧晖又强调了一下、向宁心说我今天才知道二十多年我都睡在棺材上了。然后他又画了一个，这回是那种四条腿就一张板子的，像个拉长的椅子。然后又觉得不好，于是把前一张改了一下，把组合的两个弄成了一个大的，随后把床头板设成了个大波浪的外形。随后说道：“只要睡的舒服就行。”“这个恐怕很难卖的出去。”“随便。”然后向宁就又叫了几个这地方的学徒，都是专门为司马家做家具的的木匠，竟是些托人来这混一辈子白饭的。众人见到是向宁，觉得这个仆人不凡，听说很讨主子喜欢，都有些敬重，向宁叫他们一起帮下忙，向宁每回做的东西都别出新意，所以都想做出来看看什么样子。他把这个床跟众人说了一下。这时老黄也回来了，这个二十年的木匠一听向宁讲就知道怎么回事。于是说道：“我去挑好木材去，今天我把这材料都准备好。府里还有些金丝楠木，不行用它。”向宁听到金丝楠木更觉得堵心，说就用一般的椴木就好。随后众人准备木材，向宁觉得有点饿了，就跑去厨房，想找李宝给大家拿点点心。

进了院子，推开门李胖在那仰天躺着，肥胖的右胳膊拿了个苹果，缓缓的举起来往嘴里咬了一口，然后又缓缓放下，只是嘴在这么慢慢嚼着。向宁心说这么呆着真舒服，怪不得长肉呢。李宝见他来，把身子缓缓的往前探了下，意图想这么仰着坐起来，几次艰难之后，终于做了起来。他问向宁什么事情。“小弟想吃点点心。”“哦，行啊，你跟我去厨房。”随后跟胖子进了厨房，拐到那间点心房里，胖子朝一个小伙计问道：“有点心吗。好的。”见是李宝，赶忙说：“有，有，二爷中午不在家吃了，所以剩下了。”胖子听到不高兴道：“什么剩下的。不会说话。都给我拿来。”突然听到一声：“谁要拿走啊。”两个人定睛一看原来是王胡，赶忙施礼道：“见过二总管。”王胡缕缕自己那点胡子，发觉自己是胖了，比司马昭胖了半圈，他冲这两个人说道：“二爷的东西你们也敢吃。你，快点把二爷的点心拿过来。来来，去你屋里。”胖子拿着这一盘点心，随后三个人进了屋子。

“您怎么不陪二爷呢。”“陪二爷还逮得到你们两个兔崽子偷吃二爷点心吗。”说罢他拿起一块张开大嘴一口吞下。“我也饿了。你们吃。”向宁见到王胡有些拘谨，李胖到无所谓，拿起来就吃，向宁只吃了一口。

“向宁，你该谢我。”向宁听闻就一愣。“你主子该谢我主子，所以你该谢我。”“为什么我主子该谢二爷呢。”“二爷给十一小姐操持婚事去了，眼下正和夫人去何尚书家去了。所以今天才不在这吃。”

李宝说道：“前些日子府里传的十一小姐要嫁曹秀是真的了？”“那还有假，上回何大人和公主来就是谈这件事情。还瞒着我们不知道。今天老爷自己跟我说的，要去何尚书家。说是准备办喜事吧。”李宝说：“这回得好好敲曹家一笔，毕竟使我们司马家的小姐。”“敲。放心，曹家主动就等把金山银山搬过来，你看着吧。”王胡说道。“向宁，说不定马上就见不到你了，你要跟你主子去曹家过呢。”向宁听这话就堵心，甚至就想起来直接走掉，但又不能，只能做了个无比难看的笑容，“可能吧。”

“什么可能。按规矩要跟过去的。不过你这样的人才跟过去可惜了。老爷曾经跟我说过，你写的诗把那个阮籍都震得一愣一愣的。小时候我跟老爷出去玩，那个阮籍长的就不像好人。没想到人家现在成名士了。”

向宁没有心思听这些，李胖说道：“也好，反正传言十一小姐杀人不见血。走了好。只是苦了向宁兄弟，不过她对你还不错。”向宁没有答话，呆了一会儿，王胡说还要忙别的事情，就告辞了。他自己也闷闷不乐的出来，等着做好饭，然后把饭给司马淯带回去，三个人坐在一起吃饭，慈儿是能吃就吃，她一向吃不多，向宁就扒拉两下菜，勉强吃了几口，然后就没怎么吃。

“向宁哥哥你吃啊。”“吃不下。你们先吃吧。吃完了慈儿帮我收拾吧，我累了，就这一天。”随后他就走开了回自己屋子睡觉去，躺了一会儿，然后起来接着去练字。他觉得和有些呆又十分和善的大夫人在一起很是轻松。关键是她笑点比较低，一逗就笑。向宁想府里见到最多的笑容就是她的笑容，笑的那么阳光又有感染力，让人觉得和她呆在一起就觉得幸福。不过今天他也没心思说什么笑话，只是在那一如既往的练字，只是享受和她呆在一起的感觉。羊徽瑜望着他，说道：“你这两天怪怪的呢。”

“恩，十一小姐要嫁到曹家了，所以不开心。”他对她说了实话。

“我也听底下人在窃窃私语，不过是传言而已。”

“已经是真的了，今天看见二总管，说二爷去向何尚书回信，老爷已经同意了。”向宁说着就没有底气，觉得有点堵。

羊徽瑜恍然悟到：“我说你昨天怎么说舍得舍不得的话。原来是这个。”

“我觉得我在这呆着很好，和大家又那么熟，不想去曹家，受欺负，你看上回他们给我打的。我舍不得大家。我也舍不得你。”

“别说傻话了，世上的事情往往不是你所能左右的。做好自己的事情，只要你有本事，你为人又那么好，到哪都会有人喜欢你，敬重你。知道吗。这样才能以不变应万变，所以到哪里也是快快乐乐的。”

“你真舍不得我吗。”“好了，别瞎想，从下聘到成亲时间会很长，再说即便你去那了，也能经常回来看看。”羊徽瑜也知道进了这种高门大户，出来的时候实在不多，不过也只是这么宽慰他。“会好的，还有千万别掐指头算还能在这呆几天，那样你一天也呆不好。”她笑道：“我原来出嫁前几天就那样的，经常哭，结果到这来也是好好的。”向宁说道：“你哭应该很难看。”“为什么？”“人哭就是难看，我见不得人哭，哭肯定是伤心了。我永远也不想看见你哭。”“这就是疯话了，赶紧练字去。”看到她有点恼了，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是啊堂堂大夫人怎么会当着自己这个下人面哭呢，再说为什么要哭。他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请大夫人原谅。”她赶忙拦住他接着要打的右手，“别这样，没事的，谁叫你怪呢。”

“你不拦我我也不打了。舍不得自己腮帮子。”这话给她逗乐了。“必须打下。”向宁只是拿手心摸了下脸颊，“这样行了吗。”“行了。赶快练字吧。”经过她这么一开导，顿时觉得心情好了很多。心想自己就这么好好干活，到时混个官当。他又扯过羊徽瑜的一张字，“我要走了，这个留给我。”

“讨厌不讨厌，又来了，下回再这样不教你了。”向宁只得乖乖递给她，羊徽瑜怕他再想别的。“好好的啊，乖乖的。”

“你这样像在哄孩子，我又不是孩子。”向宁见到练得差不多了，把手里的中楷放下，说道：“那躺椅还行吧。”“很好，特别舒服，也不知道你怎么想出来的。”向宁听到这话十分得意，“你觉得好就行了，我脑子还有很多玩意，回来都给你做出来。”“等着呢。”这么聊着心情顿时有点好转，接下来又聊了一会儿关于书法，之后就散了。

两天后，突然太傅府门前来了一整个车队，足有半条街长，前面几辆后面拉的是轿子，后面无数拉的都是大箱子。一个小厮飞奔到大门前，冲着家丁说道：“麻烦通报一声，大将军大人，中护军大人来下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