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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危机四起

郑翼在公共浴室的里正洗得全身舒泰，忽然机身剧烈震动起来，将他抛到一边墙壁上慢慢滑落到地。这一下可被摔得头晕眼花，紧接著耳中又听到巨大的紧急警报声，郑翼不知发生了什麽事，慌忙马马虎虎穿上衣裤跑到门口。
连按数下开门的按键，浴室门都无反应，可是显示门已打开了。郑翼使劲猛推，那门依然毫不动弹，手上只觉门似乎被一股大力牢牢的固定住了。

“火灾？机械故障？都不大像。”

思量间，门突然一松，艰难的缩入一侧门框中。郑翼一脚踏出浴室便看到霍柔衣衫不整、披著一头湿漉漉的长发从旁边的浴室冲了出来。两人均是一愣，霍柔道：“怎麽了？”郑翼不答，只是惊谔的看著前方的通道。霍柔顺著他的目光看去，立刻被吓住了。呈现在二人面前的是仿佛被飓风肆虐过的惨景：到处是凌乱的杂物和血迹，一些固定的设施都已变形移位。

郑翼看到还有十几个人躺在地上，忙奔了过去，一探呼吸，发现都已气绝。

这时头顶响起了空服小姐略微颤抖的声音：“各位乘客，因受小行星撞击，‘行天’号部分机体严重受损。请各位乘客保持镇静，听从机组人员安排。谢谢合作。”

两人面面相觑，心中都泛起死里逃生的感觉。运输机被撞开大洞後，舱内气压骤减，形成飓风，而在商务舱、洗澡间这些封闭的环境中，舱门被气压紧紧压在门框里，纹丝合缝，反而保持空气不泄露出去。

郑翼忆起震动似乎是从经济舱那边传来，说了声“我去看看”，丢下霍柔就向机尾跑去。霍柔稍一迟疑，忙跟了上去。

远远看去，经济舱入口处的门已经紧紧关了起来。门上的舷窗里没有一丝灯光，透出一股死寂。郑翼奔到近前，凑到舷窗往内一看，顿时被一副梦魇般的情景惊得呆在了原地。

机体两侧被什麽东西撞开了两个大洞，覆盖了几乎全部经济舱所在的范围。到处漂浮著尸体和杂物，了无生气。

一张人脸飘过舷窗，二人一见，均吓得後退一大步。郑翼细看之下认得是刚才自己打过招呼的那位空服小姐。她整个身体被薄薄一层冰包了起来，奇迹般没有受到任何损害。透过冰层，可见美丽的眼睛依然睁著，闪耀著光辉。想来可能是在机舱空气完全泄漏之前，风带起饮水机或别的地方的水淋湿了她的身体。随之水顷刻就结成了冰，将她永远封存在了里面。

二人不忍再看下去。郑翼道：“不知纱罗她怎样了，真叫人担心，走，去看看。”霍柔点点头。

刚走几步，见一个面目淫邪的男子手中拿著消防斧，奸笑著追赶一个女子过来。二人忙闪身避到道旁，放过女子，待那人走近，一齐杀出，两个服侍一个，几招便将其打翻在地把斧头夺了过来。歹徒公然作恶竟无人来管，二人知行天号上事情有变。郑翼顺手一斧在那人腿上拉了一条血口，冷道：“你是干什麽的，发生了什麽事？这把斧头有些重，老子若拿不稳切在你喉咙上可怪不得别人。”

那男子骇然道：“我是随太空船到新星上服苦役的犯人，有个老大带著弟兄放我们出来，叫我们随意抢钱和女人。”郑翼知为解决地球上监狱人满为患，有一条关於在废除了死刑的情况下将罪大恶极的犯人送往新星服苦役的法律，不由皱眉道：“你们有多少人？有枪麽？”那人道：“我们被关押的有两千多人，老大的手下有五百多人。听说有安检，枪带不上来的，不过消防斧和撬棍在这里随处可得。”

郑翼将那人敲晕，急急忙忙和霍柔直向纱罗所在处奔去。一路上见有许多凶人*掳掠，无恶不作。但敌众我寡，挺身而出枉自送了两人性命，只能忍气吞声避了开去。

纱罗所住的头等舱大门洞开，有喊杀声传出。二人快步赶到门口，见里面有三个手持消防斧的人将门口堵住，正在观看另二人在屋中与一位老者相斗。那老者身穿和服，手持一把东洋短刀，攻守有度，无奈年老力衰，身上已有多处伤痕，眼看就要支持不住，只是凭坚韧的意志全力护著身後二人。细看之下，他身後二人不是纱罗和御上川是谁。

纱罗避在老者身後合情合理，不过御上川堂堂男儿汉也作妇人状怎麽也说不过去。郑翼叹了一口气，心下把他瞬间看扁了。

郑翼向霍柔使个眼色，二人悄悄掩了过去。郑翼手持利斧，不动声色走到三人背後，手起斧落，两人不及呼痛便了了账。余下一人闻得身後异响，转身察看，正待出声示警，郑翼猛扑上去，右手捂著那人的嘴，左手利斧在他咽喉处一抹，那人口吐鲜血，喉部咯咯数声，缓缓倒地。

郑翼初次杀人，一颗心似乎都要跳了出来，胸中一阵恶心欲吐。知现在是生死存亡的关头，不容妇人之仁，强自定下心神向发现自己的纱罗作了个禁声的手势。

屋中两人正与那老者相斗，兴致勃勃有如猫捉了老鼠要先戏耍一般，并不知身後发生了变故。

郑翼正欲故技重施，其中一人突心生警觉，侧身一避，这一斧贴著那人胸口劈下。不想郑翼反应更胜他一筹，斧头到半路突然转为横斩，堪堪切在那人腹部。

那人临死前一声惨呼惊动了正在打斗的一匪。那匪惊觉同夥均已丧命，稍一愣，舞动手中撬棍就想夺路而逃。郑翼、霍柔如心有灵犀般分一左一右拦住去路。那匪见霍柔相貌柔弱兼是女子，以为好欺，手中撬棍一挺，取霍柔那一方杀将过去。

郑翼肚内暗自好笑：小子狗眼长的歪了，这位姐姐都惹得麽，怕是不会有好果子吃。见那匪手中撬棍直向霍柔劈了下去，忙用斧从旁一架。

火星四溅中，霍柔修长**一脚便撩在那匪下身要害处。郑翼耳中听得喀嚓一声，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脸露不忍状，替那匪感到痛苦。那匪轰然倒地吐沫并全身抽搐。

老者见有人来救，绷紧的神经一下松弛下来，再也挺不住，倒了下去。纱罗忙将他扶住，慢慢放到地上。

郑翼见那匪出气多进气少，九成九没得救，暗叹：美女厉害！跟在霍柔身後向纱罗走去。

那老者面若死灰，已是油尽灯枯。纱罗心中悲戚，哀哀的哭了起来。御上川义愤填膺的说道：“爷爷，你放心，我会为你报仇！这些匪徒我一个也不会放过。”那老者闻言，脸现怒色，胸口一口气顺不过，竟说不出话来。

郑翼越发看低御上川，见那老者老而弥坚，不惧匪类，心中钦佩，摇头安慰道：“爷爷，嘿，我干嘛跟著他们称呼你。老先生，歹徒太多，我反正是打不过的，替你报仇云云实难做到。唯一可以保证的是，我当尽全力保护纱罗还有这位小姐（一指霍柔）平安逃出去。”

老者面容转和，点点头，一拍身边短刀，喘道：“这是我西九条家家传至宝－－名刀‘山岚’，吹毛可断，现在交与你。希望祖先护佑，让你们凭此逢凶化吉。”再吸一口气，续道：“纱罗小姐，我终不能看到你长大嫁人时的样子，此外，再无任何憾事。别哭了，你看，爷爷虽然老了，那些匪徒仍斗我不过，所以爷爷最终还是保护了你……”声音渐低，头一侧，含笑而逝。纱罗大叫一声，哭倒在他身上。御上川内心羞怒交集：你都不识得郑翼这小子，竟然还将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他，我看你老糊涂了，不如早死。

霍柔忙扶著纱罗肩膀劝慰她。郑翼心中恻然，对老者的尊敬之意油然而生，对纱罗道：“不知老先生和你怎麽称呼？”纱罗泣道：“他是我家管家，在西九条家已有七十年了，我就当他是我爷爷一样。”话到後来，已是泣不成声。

郑翼道：“你或许不知道，他老人家是求仁得仁，老先生若身後有知，晓得你为他哭个不停，说不定会不高兴。”

纱罗红著眼睛，不解的看著他。

郑翼叹道：“老先生身上充盈著你们和族（郑翼向来对所谓大日本、大和等等嗤之以鼻，在他心中，能称为大的只有大中华、大汉）固有的武士道精神，对於这种精神是褒是贬我保留意见。我想说的是，老先生老而弥坚，他时刻是把自己当作武士看待。为保护自己最亲密的人而如战士一般死去，是他最欣慰的事。所以他必然不愿看到你哭的，对於他，最好的慰藉，就是你能快乐的活下去。”

纱罗擦擦眼睛，虽仍是抽泣不止，脸上除了泪水，却多了几分坚毅的神情，说道：“在那些坏人面前，我都是不哭的。”

现在屋内己方还有四个人，而外面却有近三千悍匪在肆虐。郑翼不禁苦笑著摇摇头，刚才他冲口而出要保护两个女孩子，实在是因为出於对那老者的尊敬，心中根本没底，现在想来，希望越发渺茫。

心烦意乱中，随手抽出短刀。此刀长约一米，刀形高古，刀柄处有两个古篆字“山岚”。“山岚”之意便是山中呼啸而过的烈风，威凛肃杀。刀刃划过半空，炫起一片光华，隐隐有阵阵寒气迎面袭来。

想起此刀千百年来杀人无数，见证了朝代兴替、沧海桑田，一种历史厚积感油然而生，充斥在胸中。

一抬头，纱罗正无助的看著自己，长长的睫毛上还凝有泪珠。纱罗一眨眼，一滴泪忽的落下，砸在地上变作千百瓣儿。

郑翼感由心生：人生若尘露（作者按：三国时期曹魏末年阮籍语，原文是“人生若尘露，天道缈悠悠”，此一语便道尽世间事），不过百年，大丈夫立於世间，当做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立不世之功。心念至此，豪气顿生：好，就让我尽展所能，凭手中之刃与你们周旋，能否生离此地就看老天的心意吧。

霍柔一旁见郑翼脸色变化不定，忍不住拍了拍他肩旁道：“喂！没什麽事吧？你的表情真吓人呢。”

郑翼猛醒过来，将“山岚”收入鞘内，笑道：“当然没事。只是在学校学的都是舞文弄墨，不想今日要舞刀弄棍才可保命。世事之难以逆料，由此可见。”

御上川忽道：“这里非久留之地，我看我们还是快些离开才好。”此话在情在理，可不知为何，众人均觉不入耳之极，无人理会。

郑翼将那老者的尸身抱起，放到床上，依日式礼仪将他右衣襟压住左衣襟，拜了一拜，对纱罗说道：“纱罗你还可以再哭一次，之後再不许掉眼泪，因为我们要开始逃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