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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3 伊萨克的忧虑

躺在柔软温暖的天鹅绒床垫上，伊萨克却丝毫也没有睡意，仍旧在想着白天的事情。
在和克里格比斗的最后关头，两个人都毫无保留的施展，将速度提到最高，展开了迅猛而致命的对拼。在这样激烈的比斗之下，整个大厅里便一片安静，只连续不断的传来木刀和木剑撞击的声音。

尽管在这种情况下伊萨克的速度甚至比克里格更胜一筹，但这种速度对克里格而言是最快的速度，对伊萨克却是爆发的速度——虽然伊萨克能够达到这种速度，对体力却是极大的负担。在连续十几次的对攻仍旧不能取胜的情况下，伊萨克的速度就开始慢了下来。

如果照这种情形下去，伊萨克的落败就将成为必然的结果——而对于皇太子殿下而言，这是不能接受的结果。再一次的，伊萨克低吼一声，重新爆发出了最快的速度，试图再次摆脱克里格的纠缠，重新恢复到对峙的状态，以便获得短暂的休息以恢复体力，并寻找新的机会。

但这一次，克里格却不打算让战斗继续下去了——毫不犹豫的向着伊萨克的左手边一个大幅度的跨步，桑格尔人飞快转身的同时摆动手臂，将木刀高高扬起，一刀劈下。

这一刀已经彻底封死了伊萨克开始选定的退路，也将伊萨克bī上了绝路。仓促中皇太子不得不抬起手臂，勉强以木剑挡下这次进攻。

伴随着一声爆响，整个大厅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包括伊萨克自己，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次对拼的结果，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景象。

看着自己手中断裂的木刀愣了片刻，克里格笑着站直身体，满不在乎的将手中的半截木刀丢到一边，摊了下手：“嘿，我输啦。”

这次认输并没有让伊萨克感到丝毫喜悦。相反的，他深深的感到了自己作为一名战士的尊严受到了侮辱。尽管周围的旁观者也许并不清楚这一次对拼之下发生了什么，但伊萨克自己却再清楚不过。

本来他的力气就不如克里格，而对那一击又是仓促格挡，再加上克里格那一刀不仅使出了全力，更借助了身体旋转倾倒的力量，根本就不是他能够接得下的——如果两人手中的都是真家伙，那么此刻自己已经倒在血泊中了；而即便两人用的都是练习用武器，那一下也足以让自己倒在地上起不来。

虽然眼下是克里格的刀断了，也是克里格主动认输了，但伊萨克很清楚，这场比斗，是自己输了。

正是因为这种自知，对于克里格的主动认输，伊萨克就越发感到自己受到了羞辱，顿时便怒气冲冲的瞪着克里格：“这怎么能算！如果不是你的刀断了……”

然而，克里格甚至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带着满不在乎的神情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嘿，若是厮杀场上，便连性命也丢了，可没人管你是不是刀断了。”

这个反驳让伊萨克愣了一下。尽管一直将克里格视为自己的竞争者，但是面对这样一种坦dàng和直率的态度，即便是伊萨克也觉得自己的怒火有些莫名。

接着，桑格尔人再次笑着指了下大厅里的客人们：“再说，咱们本就是不相上下的，若真个要分高下，非得打到明天晚上不可。总不成教大家就这么饿着，看着？”

经克里格这么一指出，伊萨克也不禁哑然失笑。尽管他的那些西方朋友并不拘谨，但帝国权贵们敢把皇太子和军区司令之间的比斗当作节目来看的却并不多。大部分的元老都是即不吃食也不饮酒，一副一本正经的观摩学习比斗的样子——如果真象克里格所说，他们两个打到明天晚上，搞不好这些人真的会饿着肚子看下去……

而让克里格这么一说，那些原本还一本正经的做出观摩姿态模样的元老们也顿时尴尬起来，不知道是该对克里格的说法表示赞同，还是该反对，一个个纷纷尴尬的笑了起来。

这下，整个大厅里便一阵笑声，到也透出几分欢乐的气氛。而伊萨克也不禁觉得，这个异族蛮人虽然粗鄙无力，却也有几分可爱之处，当下便也不再坚持，和克里格客气了几句，便分别归了席位。

对帝国而言，这已经是能够接受的最好结局了。两名声明卓著且地位尊崇的英雄都没有因蒙受失败而受到打击。而作为皇太子的伊萨克的实力更是因为得到了克里格的亲口承认而显得更加真实，也更加容易赢得民众的认可——从这个角度来看，也算得上是皆大欢喜了。

想明白了这些关节，接下来的宴会里自然就变得其乐融融，少不得一众元老们对伊萨克和克里格的赞美称颂，也少不得权贵们对西方友邻贵客的客套奉承，便在乐师的伴奏下正式的成了一次和睦而亲切的宴会。

但对伊萨克而言，事情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自从十三岁那年被送到西部军区，在帝国宿将卢库鲁斯的庇护和指导下学习格斗、军略、演讲和律法，伊萨克就一直用最严格的标准要求自己。而在他正式作为一个成年人独立的出现在世人面前之后，他就不曾在一对一的战斗中失败过。

而今天，他第一次品尝到了失败的滋味。尽管克里格认输了，但在他看来那更像是一个大度的胜利者对失败者的宽容和恩赐。甚至，只是想到帝国民众今后会在大街小巷议论“伊萨克皇太子殿下打败了克里格”就让伊萨克感到深深的羞耻感。

然而，对克里格，这个打败自己的人，这个皇帝之位的竞争者，伊萨克却偏偏恨不起来。这个无礼的蛮族异教徒的简单直率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使这人成为一个好朋友，即便对方是自己最大的竞争者。

随即，伊萨克的眼睛眯了起来。他终于想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克里格的木刀是怎么断的？

对于一般的，不明真相的围观者而言，这只是比斗双方超绝实力的又一有力证明——两个勇士在激烈的战斗中打断了御用的练习用剑——而因为伊萨克使用的是木盾和木剑，有木盾分担损伤，所以先折断的就是克里格的木刀。

但伊萨克不是傻瓜。练习用剑为了达到效果而进行过特殊的处理，份量往往是正式军用武器的两倍，坚固程度可想而知。即便是使用真正的刀剑去劈砍，也未必能很快的折断练习用剑，更别说两个人虽然打得激烈，但真正硬碰硬的对拼根本就没有几次了。

所以，更加可能的情况是，有人提前在克里格使用的木刀上做了手脚，使得克里格的武器一旦经受过猛的撞击，就会折断。

然而，从他决定和克里格进行御前比斗，到侍卫将武器拿来，一共也没有多长时间。如果有人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瞒着侍卫在武器上做了手脚，那么这人的实力，尤其是对力量的拿捏，未免也太可怕了。

但是如果这木刀是一开始就已经准备好的呢？这就是说，有人已经预计到会有这么一场比斗，于是提前准备好了这一切？而他的目的又是什么？是使自己的胜利显得不那么光彩，还是确保自己不会失败？

然后，伊萨克也无奈的苦笑起来——他刻意的忽略了一个最可能的情况——他的爷爷，帝国的皇帝，巴西尔二世，在下令侍卫去取练习用剑的同时，下令侍卫在剑上做了手脚。

即便是这么想，伊萨克仍旧想不明白，为什么皇帝陛下要这么做。

在他离开帝都的时候，他还不是皇太子，却已经是皇帝最喜爱的孙子。而在五年前，作为一个成年人，他成为了帝国的继承人，皇帝指定的皇太子。但眼下，他是否仍旧是皇帝陛下最喜爱的孙子，伊萨克却不那么确定了。

至少，自己的竞争者，那个克里格，所受到的皇帝的喜爱是显而易见的。尽管不得不承认他确实也是一个优秀的战士和讨人喜欢的朋友，但却是皇帝的喜爱使他由一个异族雇佣兵成为帝国公民和重臣——相比之下，对方已经是掌握着两个军团和一个军区的军区司令，而自己，却还什么也没有。

也许，皇帝也是在将克里格作为帝国继承人培养的？

这个想法让伊萨克顿时觉得浑身寒冷起来——如果皇帝想要两个被培养起来的继承人争夺帝位，他怎么可能有胜算呢？对方拥有一整个民族作为后盾，更有一群经历过生死大战的忠勇老兵，而他有什么？当然，无论是在西部军区还是西方诸国里他都有为数众多的朋友。但是如果做他的朋友就意味着会得罪帝国未来的皇帝，那么他还能剩下多少朋友？

而且，更加雪上加霜的是，他已经被调回了帝都。并且，很可能在未来的几年甚至几十年里都无法离开——这样一来，他在西方的关系就会越发淡薄，而他和克里格之间的差距就会越来越大——到时候，他要凭什么和克里格竞争帝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