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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 算计

看着面前这群焦头烂额狼狈不堪的骑士们，提图斯顿时泛起一种无力感。
尽管在前一天晚上，从镇子里的瞭望塔上看到东南方向的火光时，提图斯就已经预感到了骑士团的失败，但当真的看到那些曾经气势汹汹的将迪德人的轻骑追出几里地的护教骑士们败得如此凄凉，诺里克人还是打从心眼里感到一阵悲哀和同情。

在商议如何打击骑士团的时候，克里格就告诉提图斯要准备足够多的烧伤药——从这一点上，提图斯也大致判断出克里格的计划。但提图斯所没有想到的是，克里格竟然把事情做得如此决绝——从骑士们的状况来看，克里格不仅通过一次成功的夜袭烧毁了他们几乎所有的帐篷和物资，更顺手用套索抢走了他们全部的马匹，只留给骑士们一地狼藉，而自己却几乎不损一人。

一边一本正经的和骑士团的支队长询问着战况，提图斯一边安排了人手开始救治那些被烧伤的骑士。为了不让骑士团的骑士们看出自己早有准备，伤药显得有些不够用，而食物和饮水更是等了一会才送到。骑士们有新鲜出炉的白面包吃，而扈从和步兵则只能吃干硬的黑面包——这使一些人有些抱怨，但大多数人仍旧对提图斯的款待表示了感谢。

在草草的吃了些东西后，恢复了精神的骑士和扈从们便开始对卑鄙无耻的偷袭者破口大骂起来，完全忽视了是骑士团先起兵攻击才招致袭击的背景。

一边听着骑士们的咒骂，提图斯一边对克里格部的战斗力感到暗暗心惊——因为将克里格扣押唱诗班的行动视为宣战，骑士团调动了一百名骑士和四百名扈从，更征集了三千名步兵，组成了一支庞大的军队讨伐克里格。

这些军队与那些不曾经历战阵的农民不同，即便是其中的步兵，也是参与过与迪德人之间的大战的。然而，就是这些人，在即将到达目的地对敌人展开攻击的前一晚，被桑格尔人偷偷摸到了近前，一把火烧掉了全部的物资，抢走了全部的战马——这其中固然有骑士团并不会象诺里克军团一样建立坚固和完善的营垒的影响，却也充分的展示出了克里格麾下那群桑格尔汉子们的能力。

然而，就在提图斯对克里格和他的那群族人的能力重新评估的时候，骑士团的支队长，阿斯卡维亚，提出了一个让提图斯目瞪口呆的要求。

“嘿，你不是有一个军团吗？咱们拉出来狠狠的给那个异教徒一点颜sè看看！”气愤难平的阿斯卡维亚猛的想起什么似的一拍桌子，两眼放光的看着提图斯。

呆呆的和这个护教骑士团的支队长对视了很久，提图斯才终于确认对方确实是呆得可怕，而不是装出天真单纯的样子戏nòng自己——然而就提图斯和克里格打交道的经验来看，这样的人反到更加可怕一些：“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怎么？难道你不是虔敬的天主的信徒吗？难道你能眼睁睁的看着一群异教徒欺凌侮辱你的教友？”

看着眼前那个一言不合就翻脸的支队长，提图斯终于开始有些明白这位支队长将他的圣战大军变成并不特别强大的萨鲁人的俘虏的原因了。叹息了一声，提图斯开始耐心的试图解释：“我亲爱的教友，从个人感情上，我也很愿意竭尽所能的帮助你们打击异教徒的事业。但是无论如何，克里格毕竟是皇帝陛下亲自册封的东部军区司令，是帝国重臣，也是我的上官——调动帝**队攻击帝国重臣，这是绝不可能的事。”

这话只让阿斯卡维亚安静了一个瞬间。随即支队长便再次不服气的吼叫起来：“不过是个异教徒而已！”

“千真万确！”提图斯一边在心底里叹息着，一边点头表示认同对方的观点，之后又遗憾的摊开手：“千真万确，克里格确实是个异教徒。但同样千真万确的是，他也确实是帝国东部军区司令，而且更是一个军团的军团司令。”

想了想，为了让护教骑士团更加亲近帝国，提图斯决定把事情说得更加严重一些：“想想看，对于我来说，你们是我的教友，而克里格则是我的上官——如果凭了信仰，我该帮助你们；但凭了世俗的律法，我却应该服从克里格的命令。如果我能够调动帝**团帮助你们，克里格也就可以调动他的那个军团为他作战——到头来，这就变成帝国的内战了。”

皱了下眉，眨了眨眼，阿斯卡维亚怀疑的看着提图斯：“有这么严重？”

叹了口气，提图斯认真的点了点头：“确实有这么严重，我的好教友——虽然没有当面问过克里格，但是我想他只动用他的部民，而没有调动军团，也是出于这种考虑——即便是异教徒，他们也是站在咱们这边的异教徒，如果因为和他的战争而让迪德人捡便宜，那就辜负了天主的恩泽了。毕竟，桑格尔人说到底也是和咱们并肩作战的异教徒，而迪德人却是想把咱们杀光的异教徒。”

皱着眉认真的想了想，阿斯卡维亚便认真的点了点头：“那就不动用你的军团了——咱们总不能叫些异教徒比下去。”

然后，不等提图斯回话，阿斯卡维亚再次不甘心的叹息起来：“难道咱们就白白让人算计了？”

“嗯……”看着对方的专注的模样，提图斯不由尴尬的抓了抓下巴，“其实，如果请皇帝陛下写一份敕令，让克里格交还唱诗班，克里格应该会听的。”

听了这话，阿斯卡维亚不假思索的摇起头来：“不行。怎么能找皇帝——这事已经够丢脸的了。”

看着眼前这个单纯到极点的人，提图斯突然犹豫起来。

作为皇帝密使，帝国的神隐者，发现、破除、设计各种yīn谋诡计，用狡诈的和果决的手段对付那些yīn险狡诈的帝国之敌或是贪婪无度的野心家，是提图斯的本职工作。然而，即便已经不是第一次，要用这些yīn谋诡计来对付一个直率而单纯的人，提图斯仍旧感到犹豫。

对于一名武士来说，打败一个手无缚jī之力的弱者毫无荣誉可言；对于一个智者而言，利用一个毫无心机的莽汉也没有丝毫成就感——甚至，提图斯在心底里还有些羞愧。

迟疑了片刻，个人的荣誉和天性的正直终于还是让步给神隐者的本职——毕竟，和保证帝国的文明、强盛相比，个人的得失只是微不足道的代价：“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怎么，你有主意？”听到提图斯犹豫的话，阿斯卡维亚顿时兴奋了起来，认真的看着提图斯，就好像对方会一挥手变出一支强大的军队供他驱策似的。

迟疑了一下，提图斯再次叹了口气：“你该知道，在东边还有一个新成立的骑士团，而我本人就是这个骑士团的总团长……”

“你能调动这个骑士团帮助我们？”尽管阿斯卡维亚象克里格一样没有丝毫的政治头脑，反应却一点也不慢。

然而，提图斯不紧不慢的摇了摇头：“那是不可能的——就象我所说的那样，我不可能调动军队反对我的上官——这种事情在帝国里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失望的看着提图斯，支队长一脸受伤的表情：“那你提到这个是什么意思？”

这本来就是提图斯和克里格的计划中的一部分。但是看到对方如此容易就迫不及待的跳进陷阱，提图斯还是忍不住有些愧疚：“你瞧，我是被他们选举成为总团长的，在他们之中并没有什么威望，因此我无法调动他们——但是我相信他们会愿意为了帮助自己的教友而给那些不知好歹的异教徒一些教训的。”

如果在这里的是马克主教，或者是一个对教国和帝国之间的关系有足够了解的人，就会对提图斯的表现感到怀疑，进而开始猜测对方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但尽管阿斯卡维亚有足够的威望统御军队，有足够的武力驰骋疆场，却终归没有那么敏锐的政治嗅觉，对帝国和教国之间关系的认知也简单的停留在“教友”的阶段——感动的看着为自己解决了大问题的提图斯，支队长认真的点头：“你真是帮了我们大忙。”

“嗯……”想了想，提图斯再次开口，“你瞧，不管怎么说，我毕竟是骑士团的总团长——所以到时候我会去劝阻他们的——但是如果我劝阻不了，那也不能怪我。这是我唯一能帮你们的了，谁叫咱们是教友呢？”

作为一名领袖，为了伟大的宗教事业，故意表现出无法驾驭自己部下的样子，不惜牺牲自己的威望和尊严！提图斯这种伟大的自我牺牲的情cào再次深深的震撼了阿斯卡维亚——支队长郑重其事的站起来，认真的对提图斯施以宗教礼节：“无论如何，骑士团上下都会记得你的襄助之情——愿父、子与灵于您同在。”

在骑士们惊讶的注视下，提图斯也连忙站起来还礼：“我只是做份内之事而已——愿父、子与灵与您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