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ˇ镜中影ˇ

又是那要命而熟悉的疼痛侵袭而来!
平生一只手紧紧捂住胸口,另一只手握紧了御座的把手,五指也紧得泛着青。他的脸颊显出骇人的青白色,唇上染上了一层灰,眉头深深地蹙起,只能阖上眼强忍住。

不知为何,他只觉得这一阵疼痛感似乎特别清晰,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冰凉的悲伤无边无际地奔涌而来,如同潮水,势不可挡,直至将他淹没,溺毙,层层磨蚀,累积成无药可救的剧毒,慢慢沉淀入血脉之中,随着奔腾的血液流动,把毒带到全身各处,似冰又似火的肆虐着。

只是,这一阵的疼痛虽然来得极猛烈,可却并没有像往常那般久久持续,而是极快地便就缓了下来。好一会儿儿,平生才睁开眼,轻轻舒了口气,望向站在身边的昊天,便要依照兄弟之谊,起身行礼。

“平生,你还痛得厉害么?”昊天伸手示意他不必拘礼,明明对一切心知肚明,却故意不动半分声色,堆砌起了满脸的关切,明着里询问平生,可话却全都是说给千色听的:“为兄方才听云泽说,你这宿疾最近越来越厉害了,简直就像是没了消停一般。”

“多谢兄长关切,云泽素来就喜小题大做,莫听他夸大其词。”平生淡淡含笑,轩眉往上略略一挑,那种极内敛的神色在唇边蔓延,压低的声音低沉的嗓音极其轻柔而缓慢,如同潮水从远处一**地荡过来:“每日虽也还是照例要痛上一痛,可比起以前,也已是缓和很多了。”

听他如是说,仿佛这痛就像刮风下雨似的习以为常,昊天自然是不信的,可到底也明白他的心意,知道他不愿别人担心,倒也觉得没有必要在这问题上纠缠。“见你日日公务缠身,却还要遭这宿疾折腾,为兄甚为不忍。”三分刻意地轻轻叹了一口气,昊天语带深意地开口:“近来,为兄一直在寻思,只望能觅一个法子助你根治这宿疾,一劳永逸。”

“多谢兄长挂心,只是,我这宿疾究竟因何而至,我自己至今也还未可知。”平生似是并不在意,缓缓摇头,举止轻而温缓,举手投足间带着浑然天成的优雅,虽然事关日日折磨他的宿疾,可他仍旧不紧不慢,仿佛万事皆似成竹于胸:“本源尚未探究出,若这么贸贸然地想要根治,只怕是不易罢。”

听罢了平生的言语,昊天在心里暗暗轻笑——

要根治你这宿疾,怎么会不易?!如今,不只是是容易,还要一箭双雕!

“不管如何,只要有法子,试上一试也无妨。”在心里打定了某种主意,昊天似是不经心地笑了笑,看似随意地拍了拍平生的肩:“时候也不早了,为兄先回凌霄殿了,你好生休息,莫要太操劳。”

平生不置可否,只是微笑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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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色一直身处极度的惊愕之中,知道昊天将她从那琉璃瓶你释放了出来,她才恍然现,自己佝偻着身躯,蜷缩在凌霄殿后殿那冰冷的地上。或许是因为冷,她的身子如风中的落叶,无法抑制地颤抖着,气若游丝,似乎是从那灭顶的绝望中里勉强拉回几许神智。

而此刻,昊天高居御座之上,居高临下,一脸会意地似笑非笑,却还偏生要明知故问:“千色,方才那个人,你可认出他是谁了么?”

“他——”千色抬起头,一时失神,直直地看着昊天,脸上带着迷惘,但眼眸里却已是有了些喜色,灿烂妩媚得像在血中绽放的花,灼亮得不可思议,只是声音依旧干涩嘶哑:“他就是北极中天紫微大帝——!?不,他分明是青玄——怎么会——”

一字一句,带着迟疑与愕然,带着不可置信,她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只担心这是幻梦泡影。末了,那踌躇的尾音渐渐消失,轻得如同坠在花瓣上的雨滴,消失得无形无声。尔后,她垂下眼,眼眸总算稍稍恢复了往昔的清灵,可其间却是一片谁也窥不见的氤氲。

那一瞬,千色眼眶热,说不清眼中迅汇聚的究竟是喜极而泣的一泓泉,还是经年累月蓄积的酸楚与悲凉——可也就在那一瞬,她也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狠狠地闭眼,深吸一口气,硬是将即将决堤的潮水给催逼了回去!

昊天在锁妖塔中曾经说过一句颇有暗示性的话,那时,她还不明白其中的含义,可后来,见到青玄的那一刻,她惊喜交加,忍不住喜极而泣,他却是捂着胸口——

她突然明白了一切!

“你想必也悟出了,他当初为了要救你,挖了自己的心置于你的身上,如今,只要你一哭,他便就胸口剧痛,痛不欲生,难以忍受。”见她这样的表情和举动,昊天只是冷笑:“平生他如今这副模样,可说都是拜你所赐。你既是对他一往情深,想必也是不忍心见他受苦的罢?!”

“他——”千色双眸一闭,蓦地狠狠抽了口气,然后,她像是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强忍着睁开眼眸:“他——”她说不出话来,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即便是强撑硬忍,可尾音仍旧是哽咽了下去,气息难以顺畅。

原来,她一哭,他就会痛……

“他什么?!”昊天幽眸一敛,他轻扬嘴角,不动声色地看她脸上有些心神难定的表情,故意把一气呵成,把话说得尖酸刻薄:“你以为,他会和你相认么?你以为,他还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小子么?你以为,你至此就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么?莫要白日做梦,妄想攀龙附凤,你如今重罪在身,已是被削了仙籍,诛了修为,与他云泥有别,而他,回归神职之前饮下了三途河的忘川水,前尘往事如同过眼云烟,早已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了!”

听罢这番言语,千色惊愕了!

昊天本以为千色对此定然会难以接受,指不定又会有什么难于收拾的事,便就紧紧攥住手中的镇魂琉璃瓶,打算趁着她尚未难,将她给囚禁入内。

可大大出乎他意料的是,千色并没有他与效忠的癫狂。她愕然了半晌,整个人恍恍惚惚地,仿若失了魂魄,脸上的表情带着失望与悲凉,却仍旧是笑容,木然而僵硬。

“他——”她轻轻开口,往昔一切的回忆像被水渍浸透一般交融,每一个片段都在她的眼前觞筹交错,错综成了混乱而模糊的一片,最终,她缓缓低下头去,颤抖着将脸埋入掌中,声音低得近乎喃喃自语:“他还活着……还活着就好……那就好……真好……”

不过极轻的几个字,语调之间溢满了凄酸的滋味,还有那不堪重荷的疲惫。如千钧巨石一般沉沉压在的心头,让人碎心裂肺的疼着,不负重荷。

“你——”

这下子,反倒是轮到昊天愕然了。若她癫狂疯,那他还可以用更尖酸的言语刺激她,可如今,她这副模样,令他也隐隐觉得不忍,仿佛在继续言语刺激,他也有了罪恶感,生生成了欺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其实,她如今也的的确确算是个弱女子。她的手脚之上还戴着浮黎元始天尊所与的缚妖镯和锁妖镣,锁骨上还挂着长长一截锈迹斑斑的锁链,而那嵌入皮肉里的部分竟然已经开始呈现出乌黑的色泽,令人不忍猝睹。

想来,她这些年在锁妖塔中,的确是过得生不如死,可若是她得知了一切真相,又会是怎生的一番情伤?!

“本尊怜你早前有功,如今,倒也可以网开一面,恩准你在他身边。”昊天勉强的转过身去,背对着千色,表面上一派威严,可心里却已是有了些不忍。稳了稳心神,他轻轻咳嗽了几声,这才转过头去,保持着居高临下与不可一世:“只是,你需得要答应本尊几个条件。”

并没有任何喜出望外的惊愕表情,听罢这一番言语,千色仿若未闻,唇边的苦笑越显得幽幽地,七分酸楚掩入眼底,睫毛盛着细密低迷的微光,只是静静地抬起头来看他。

昊天居高临下与她对视着,只觉得她那一双幽深的眼,像是在看着他,又像是要用目光刺透了他,心里越觉得说不出的烦闷,更显得脸色阴沉难测。就这么对峙了许久,他总算才避开目光,转身启了唇:“此事关乎六界安危,牵连甚广,第一,你不可将任何细节告知他人。”顿了顿,他咬了咬牙,继续道:“第二,别妄想让他忆起往昔的什么荒唐事,且不说他什么也忆不起,就算是忆起了,于他而言,也只是百害而无一利。”

千色是什么表情,他并不知晓,只知道,她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任何言语。

是认命了么?

他甚为怀疑!

“至于第三——”莫名其妙的,一股难言的烦躁从心底升腾起来,他突兀地转过身,眼神透亮得近似犀利,显得尖锐而充满胁迫:“你要牢记,绝对不可碰触他,除非,你想害死他!”

“碰他,便会害死他?!”心里极细微地颤动了一下,酸楚瞬时便涌上眼睑,千色深吸一口气,那么无声无息地将所有情绪强行压抑了。

“没错!”昊天满脸阴郁地点头,左思右想,总觉得只是几句告诫,对这个感情用事的女子只怕不会有太大的效果。越是这样想,他越是放心不下,便就蹙着眉,在她身上施下了法术。末了,他冷着脸,还不忘再次出言,一番叮嘱告诫:“本尊已经在你身上施了法,你若是不听劝告,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或者妄图悄悄碰触他,那么,便会遭受如同凌迟的痛苦!识时务些,莫要自讨苦吃!”

虽然不知道他在自己身上施下的究竟是什么法术,可千色却也明白,他既然敢让她去到青玄的身边,必然就有把握让她绝没有任何的机会。

其实,这倒真的不打紧,她只要能再看看青玄就好……

再看看青玄就好……

“还有——”见千色不说话,昊天心里免不了又疑心她是在做别的打算,本能地开口想再做别的告诫,可一旦开了口,才觉自己甚为词穷。其实,不仅仅是词穷,他隐隐还觉得自己有些理亏,心中的烦闷更甚,只能悻悻地长叹一口气:“……算了,姑且就这些吧。”

“多谢帝尊成全。”她轻轻俯下身,以头抢地,明明是感激,可那不起丝毫波澜的声音里却带着一种倔强的坚持,痛苦的滋味如同陷入皮肉中的此,怎么也拔不出来,在骨头里面辗转厮磨着,最终,极轻极轻的两个字,像是一把无形的匕,划破空中近乎凝滞的空气,无声地碎了一地:“多谢——”

听得那声“谢”,昊天突然觉得,那其间隐含着的似乎还有什么绝妙的讽刺意味。“对了,你那孩儿如今还在乾元山的莲池里,几时有机缘,本尊会安排你母子见上一面的。”面无表情地,他眼睛微颤地眨了一下,重睑浓睫遮过沉潭的的颜色,说得虽然是轻描淡写,可无论是从哪个角度看来,都无疑是另一层的威胁和告诫。

末了,不等她回答,他轻哼了一声,话锋略转,一针见血,看不出脸上的表情是喜是怒,已是径自转身,拂袖大步而去:“你,好自为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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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籍司的府库中,云泽元君手握碧玉寸瀚管,正蘸着朱砂核对神籍。而闲来无事的凝朱,则是手拿着一只锦鸡毛的掸子,在那明明就一尘不染的书架子上心不在焉地东扫一下,西扫一下,嘴却是不肯闲着——

“……元君大人,听说那昊天帝尊专程差人送了个侍女过来——听说是个妖身修行,功德未成的……”她絮絮叨叨地一边说一边扬着鸡毛掸子,偶然一转身,现云泽元君似乎根本就没有在听,免不了没大没小地,竟然故意在他使劲地抖着鸡毛掸子找存在感:“……云君大人……咱们紫微垣里的仙娥侍女海了去了,个个聪明伶俐,有什么事办不成的?何须他这么多此一举……我看呀,他八成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说到了最后,她仍然难改旧脾性,索性将鸡毛掸子给搁在他正在核对的那一卷神籍簿册上,一手叉腰做茶壶状,蹙着眉,满脸疑神疑鬼的表情。

“小凝朱姑姑,你又口不择言了。”云泽元君被她这么一叨扰,手里的碧玉寸瀚管都冷不防落了地。无奈地长叹一口气,他双眸深邃闪亮,薄唇弯成了微笑的弧度,躬身拾起笔,悠悠开口:“这有何稀奇的?你可记得,当初,你不也是妖身修行,功德未成就入了紫微垣的么?你如今这么恶言揣测昊天帝尊,若是被平生帝君闻悉,只怕你又要被禁足,没机会跟随帝君去那长生宴了——”

说到最后,他眼见着凝朱因“不能去长生宴”的推测而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神色变得有些僵硬,自己心情一下子似乎就好起来了,笑得越灿烂:“听说,那神霄派的玉曙仙君全权负责长生宴——”故意又叹了一口气,他言辞闪烁,却偏偏还要寒碜人:“好个玉树兰芝的后起之秀,堪称咱们天界的青年才俊,明日之星,若是这次见不到,那可实在遗憾呵——”

“元君大人!”凝朱本还担心自己会不会真的多嘴被禁足,以至于不能去“长生宴”,如今听来,这完完全全是戏谑,自然气得跺脚,一把抓住鸡毛掸子,狠狠摔在桌上:“你,你在胡说什么?!”

她虽然是气急败坏在撒泼,可这话题到底涉及自己的心上人,小女儿家的娇态毕露,自然忍不住脸颊微红。

她心仪玉曙的事,云泽元君早就知道了,而玉曙,如今似乎也不若之前那么避开她了,虽然仍旧客气而疏远,但她倒也不在乎,只打定主意,这辈子,非得要缠死他不可!

对于凝朱的口是心非,云泽元君失笑不已,无可奈何地看着那被重重一摔之后仍旧横在神籍簿册上鸡毛掸子,知道只要她在旁侧,这核对神籍的工作就没办法进行,只好变着法儿打她走:“好了,小凝朱姑姑,我看那侍女应是已经来了,辛苦你去替她安排安排,无论洒扫还是涮洗,姑且指派些杂事给她罢,也别怠慢了。”

“知道了。”凝朱悻悻地应了一声,不屑一顾地撇了撇嘴,轻轻一哼,毫不掩饰心底的愤然,转身就出了神籍司的府库,压根就没再理会那可怜的鸡毛掸子。

哼!

洒扫?!

涮洗?!

她一边走,一边在心中阵阵冷笑。

本来,听说那侍女是妖身修行,她思及自己的前事,倒还有些莫名的好感,可后来,听说是昊天刻意安排过来的,就免不了要笑一声冤家路窄了!实在不巧,昊天那老家伙,当初不仅不肯施以援手救她师父,后来竟然还设计暗害了她的师尊,将其投入化妖池,可谓是旧隰已久,这侍女既然是昊天那处派来的,估计也和昊天一样,不会是什么好鸟。这一次,她正有满腹的气无处出,就拿这个倒霉侍女来泄愤解气!

到了紫微垣籍管司的后院,远远地,一个小仙娥就指着屋檐下一个背影告诉凝朱,只道那就是从昊天那处派来的侍女。

凝朱看着那背影,心里喀嚓了一声,顿时有点犯疑地眯起眼——

元君大人不是说那昊天派来的是个妖身修行,未曾得道的侍女么?可那背影为何看起来白苍苍,怎么都像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婆?!

这这这,若是个小丫头倒还好,什么活儿最苦最累,只管派给她,只说是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这类狗屁倒灶的借口,便可将自己泻私愤的事给掩盖了。可如今,她该要差这么个老太婆去当什么值呢?劈柴,她举得动柴刀么?浣衣,她会不会推说身子骨不灵便,弯不下腰去?

难办呀,难办呀!

最终,磨磨蹭蹭地走到那老太婆的面前,凝朱暗暗决定,不管如何还是得先给她一个下马威,便故意昂起下巴,一副趾高气昂的派头:“你就是昊天帝尊那处差来的侍女?!叫什么名讳,先前在哪处修行?”

那老太婆微微佝偻着背,只是埋着头,并不搭腔。

“姑姑我问你话呢,你怎的不回应?”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听见那老太婆的回应,凝朱顿时气不打一处出,语气也免不了严厉了起来:“你低着头做什么?心虚么?把头抬起来!”

闻言,那老太婆这才缓缓地抬起头来,那满头的白轻轻滑向旁侧,露出来的竟俨然是一张凝朱做梦也没有想到的熟悉脸庞——

“你——”被这张脸震慑住,凝朱惊然失色,吓得得一口气提上去,好半晌没能缓过来,如同被一道霹雳自头顶划过,惊愕得脑中一片空白,眼角微颤:“你是千色师尊!?”

是的,她眼前的这个老太婆一般白苍苍的女子,实实在在是千色,绝对错不了。那般的眉眼,神情,俯仰天地之间,唯有那个曾经威名震彻六界的女子才能有这般浑然天成的气韵,不见一丝矫揉造作。

千色没有死,这于凝朱而言自然是一个可喜可贺的好消息,换做是平日,她即便没有敲锣打鼓地昭告天下,必然也会手舞足蹈一番。只是,这一刻,她却久久地看着眼前的千色,更加震慑于那红颜白的尴尬与憔悴。

这,还是当初那个威名远播的女上仙么?

她静静站在那里,清瘦的脸上无波无澜,如一泓被世人遗忘的干涸泉眼,那般形容枯槁,面目憔悴,嘴唇的色泽与脸色一样苍白,瘦得如同一个没有重量的鬼魂。虽然容貌没有太大的改变,可那曾经的桀骜与气盛,已是近乎消失殆尽,再也觅不到一丝一毫的踪影。

“师尊,你——你怎么会变成——怎么会——”凝朱久久无法回神,就连嗫嗫嚅嚅的询问也是结结巴巴,尾音消失在了那愕然的语调中,就连问题也无法顺利地出口。

这么百余年,她到底是去了哪里,为何如今会变成这副模样?

“凝朱,你变了。”千色静静看着凝朱,启唇开口,当初那清冷的声音,如今竟也如同是被风化被雨水磨蚀的岩石,涩涩的,带着难以形容的低哑。

一时之间,凝朱虽然还身处极度的震惊之中,可到底耳朵好使,将千色的话给听得清清楚楚,顿时有一种欲泪流满面却死也挤不出一滴眼泪的沮丧感觉。

师尊说她变了,是指她之前那故意趾高气昂的恶劣态度么?

天可怜见,她绝非有意在千色师尊面前显出这么一副尖酸刻薄不可一世的模样,更无心表现出这么有恃无恐的派头。要知道,平素里,这紫微垣的仙娥侍宸们,哪一个不是和她称兄道弟,相处和睦?

而千色师尊,早前听说是被投入了化妖池,如今看来,应该是有内情的罢?只是,被削了仙籍,这倒是的的确确的,她曾经在云泽仙君的神籍司府库里见过记载千色仙籍的那一册卷簿,千色的名讳被殷红的朱砂给涂掉了。

那种殷红,令她心惊胆寒,如同而后噩梦你时时出现的场景,一辈子只见过一次,却是再也忘不了!

毕竟,她是亲眼看着青玄师父挖了自己的心,那种鲜血喷涌的刺激,每回想一次,都令她忍不住头晕目眩!

“师尊——”她急急地想解释,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她有无数的问题,却也不知该要如何问起,迟疑了好半晌,才终于想起自己要办的正事来。

如今,既然千色师尊被指派到了这紫微垣修行,她自然要多加照顾才对。毕竟,她这条小命,当年的确是师尊从那夭枭君和瘟兽的手中给救回来的,于情于理,都不能怠慢了!

思及至此,她突然想起一向神秘莫测的云泽仙君,骤然意识到他委托她前来的目的。只怕,云泽仙君早就知道昊天指派来的是千色师尊了吧?!

“师尊,我知道你喜静,我安排你去扶桑树下当值,好么?”在千色面前,凝朱再也显不起半分的傲气,突然就谦逊了起来。“那里安静,可吸收日之精华,于你修炼大有益处。”

在凝朱看来,这安排应是不错的,毕竟,千色与这紫微垣里的侍宸们当初有过过节,无论在哪里当值,只怕都要受人冷落,倒不如安排她去扶桑树下,那里是紫微垣之中最具天地灵气之处,当初,她资质愚钝,久不开窍了,云泽仙君也是勒令她在哪里修行的!

如今再想想,昊天那老家伙果然是不安好心,恐怕是明知当初北斗防卫司的侍宸们败在千色手下,所以如今故意指派千色师尊来这里——

这样想着,她在心里忍不住用最恶毒的言语狠狠地咒着昊天!

只是,对于凝朱这个自以为合适的安排,千色似乎有自己的想法。“我听说那北极中天紫微大帝——”她平静地望着前方,声音嘶哑低沉,那里面蓄积了太多的惶惶不安,太多的恐惧担忧,似乎把心也一并侵蚀得空洞了,终于,她说出了那句话,竟也不知自己此刻是什么表情,整个身子都已麻痹:“凝朱,你可有办法安排,让我离他近一些么?”

“师尊,你——”凝朱挠了挠头皮,因着不识真相,自然满眼都是莫名其妙的疑惑,不明就里。想了想,不知千色此要求的目的在何处,她也不便多问,便就自作主张地应承了下来:“这应是没什么问题的,今晚伊始,就由您代替我去伺候帝君批阅公文,洗笔研墨罢。”

******************************************************************

捧着茶盘里新沏好的广寒银梭,千色一步一步缓缓步向那灯火通明的紫微殿。

据凝朱所说,这“广寒银梭”是北极中天紫微大帝最喜欢的茶,萃取广寒仙子秘制的茶叶,至于扶桑树上阴干,可谓同时吸取了日月精华,夜间批阅公文之时尤嗜饮之。

这一点,她倒是没有料到的。毕竟,她对茶水并不挑剔,连带的,青玄也不怎么喜欢茶水,倒是口渴起来,鄢山之下那条溪中的清水,他也能毫不讲究地牛饮上半桶,以衣袖拭唇,大呼“过瘾”!

对于这差异略略地有点说不出的别扭感,她稳了稳心神,一步一步步上那紫微殿的极长阶梯,犹记得,上一次她背着青玄上这阶梯之时,她可谓是釜底抽薪,背水一战,只想着不成功便成仁,可如今,她满心都是希望,心底反倒是惶惶的,竟是难以言喻的忐忑不安。

推开那紫微殿的大门,那御座之上身着紫袍埋御批的身影,竟是让她的手开始有些颤抖!

那就是北极中天紫微大帝平生帝君么?

可在她的眼中,那不是什么帝君,那,是她的青玄呵……

……没有想到,万念俱灰之后,竟然还有机会再见到他……能见到他就好……他,还活着就好……

记不起是怎么到了他的跟前,也说不清自己是何种的心情,她唯一记得的便是,她不断地在心底一再地告诫自己,绝不能流泪——

因为,她一流泪,他就会痛……

……听说,是她累得他痛了百余年,日日受着煎熬般的折磨……和他当初挖心相救的疼痛与这疼痛比起来,她只觉得,她在锁妖塔中所经历的一切,实在是不值一提……更何况,如今,她怎么舍得再让他痛……

站在他的面前,离他不过咫尺,她能看清他的垂在鬓边的丝在夜明珠的光晕之下,泛着柔和的光亮。再也无法压抑,她屏住呼吸,脱口便要唤一声“青玄”,可张开唇,她才现,她根本不出任何的声音!

原来,这就是昊天所施下的法术!

她站在他的面前,无法说话,形同哑巴!

心中无法压抑的郑皓,还不待她回神,他倒是一时诧异之下抬起了头。

那一瞬,千色看清了他的眼睛。沉得比夜色还浓的眼眸,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极深邃的黑,其间的温柔仿佛静止在亘古之前,熠熠生辉。唯一不同的是,当初的他,眼眸中爱意与深沉交织缠绕,不屈不挠,不依不饶,可此刻,那双眼静得不泛波澜,似乎是无欲无求。而他的眉,好像是微微蹙了起来——

他为何要蹙眉?

千色惶然如同惊弓之鸟,在他的注视之下,如同被晾晒在沙滩上的一条鱼,脸颊近乎麻痹地疼痛。

是她如今变老了么,变得难看了么?她知道,她这满头的白极是难看,她也知道,如今的她,比不过百余年之前的模样了……

……他还会喜欢么……

……他会嫌弃么……

冥冥之中,她看到他的唇微微动了动——

“不是一向由凝朱伺候笔墨么?”蹙着眉,平生看着站在眼前的这个陌生女子,并没有太过在意,只是阖上眼,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心:“你是新近来的?叫什么名字?怎的云泽未曾向我提过?!”

这一瞬,千色才想起昊天所说的话来——

……他喝下了三途河的忘川水……他什么也不记得了……

她满脸木然,只觉自己身子似乎在摇摇晃晃,难以支撑,可实际上却是竹竿一般麻木地直立着,想说什么,可最终,她只是张了张唇,没有出任何的声音。

“你不会说话?!”从她的平生似是看出了些端倪,这才显出了一丝微微的讶异。随后,他垂下头去,继续批着未阅完的公文,不甚在意地轻道:“算了,你且研墨吧,不会说话倒好,省了絮聒,静些。”

虽然他开口让她研墨,可千色却不知自己那样愣愣地究竟站了多久,待得他再一次抬起头来诧异地看着她,她才颤抖着手放下那茶盘。

研墨么?

以往,都是她抄经,青玄在一边研墨的呵……

从未有过为他人研墨的举动,也不知能不能做好……

手上研着墨,可她的眼缺一直粘在他的身上,一丝一毫也舍不得移开。虽然那面容已是不同了,可在她的眼中,他仍旧是当初那般模样,似乎不曾有过任何的改变,就连握笔时那微微蜷着的小指,也如出一辙……

平生提过笔来蘸墨,许是一时不察,手略略碰到了千色的衣袖。那一瞬,千色脑中却是入炸雷一般地回想起了昊天的告诫——

绝对不可碰触他,除非,你想害死他!

她如同被什么无形的可怖的东西啮啃了一般,倏地收回手去,忙乱之间,竟是动作太大,不慎打翻了那墨砚!

沉重的墨砚落在地上,摔成了两半,而那乌黑的墨迹却是在地上飞溅,有的,甚至溅到了他的皂靴与紫袍之上

平生并不明了这其间的细节。看着那被打翻的墨砚将地面弄得一片狼藉,他低低地无声叹了口气。“罢了,你先下去吧。”搁下笔,他轻轻挥手,示意她退下:“去唤凝朱来伺候笔墨罢,她知我平素的习惯。”

脑中嗡地一声巨响,千色难堪地立在那里,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他已经一点也认不出她了,于他而言,她只是个陌生人,连凝朱也不如……

蹲下身子,她想要去捡拾那摔成了两半的墨砚,却现御座之下,他的影子在夜明珠淡淡的光晕中投下。

如同被雷击一般,她只看着那影子呆,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着一场梦,他是不是真的还活着。

碰不到他的人,能碰碰他的影子,这是否也算是一种安慰?

伸出手去,她才愕然现,那手如今实在颤抖得厉害,好不容易碰到了他的影子,她紧紧咬牙,深吸一口气,狠狠忍住眼泪,如同自己碰触到的是他的躯体,一下又一下,轻轻的抚摸着,心里却是一片难以言喻的萧瑟——

无边无际的悲凉如同潮水一般涌过来,瞬间将她淹没。她本以为她能够接受这种陌生,可如今,她才算是真正明白,为什么凝朱得知玉曙遗忘自己之时会哭得那么伤心,为什么喻澜宁肯放弃一切,也要带着倨枫四处寻找合适寄居的躯体,不愿意让其堕入轮回……

原来,那一世相恋的记忆,已是如同泡影一般无影无踪了。

那坐在御座之上的,她虽然认识,可却已无疑等同于一个陌生人。

依依不舍地收回手,她起身,浑浑噩噩,丝毫不觉自己如今脚步已是踉踉跄跄,直到身后传来一声低低喝止——

“等等,你且先站站,我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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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摸影子的那个细节给刺激了,泪流满面……我真是个BT,为毛每次都是一边哭一边写,还觉得畅快无比?!让我去shI一shI,谁也别拉我……送上我很喜欢的一曲子《睡莲》……

对今早来看更新结果失望的亲们道一声歉,则则以后会加油的,不过也希望大家谅解,毕竟生活的难免会有意外生,则则只能做到尽力而已……再次鞠躬,深深抱歉!

一如既往地地无耻大笑,呼唤鲜花和流言,这一次,凡留下鲜花的,派送一根黄瓜,号码自选,库存丰沛,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另,将昨晚打劫到的n朵菊花送给各位,用来试黄瓜,望各位笑纳……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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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末冉没想到自己会穿书,还是从自带万人迷属性的大美女穿成原书中的丑女配角。 被要求渣女收心,乖乖撮合原书男女主也就算了,可为什么她在现实世界中曾经喜欢过的白月光男神陆霖也出现在了书里? 顾末冉揉揉脸,醒醒,这是书里!他只是个跟陆霖长得一样的角色!于是她决心好好逆袭,势必要跟这个&......ldquo;白月光”再续前缘。 直到某天,顾末冉突然意识到,书里的陆霖和现实的陆霖,怎么好像不止是长得像呢……【展开】【收起】

她在无限游戏中屠神

萧织淼在通过一次神秘的游戏内测进入到了一个真实的异世界中,通关游戏副本后获得奉献点向神明兑换恩赐获得特殊能力和稀有物品。 为了早日通关游戏回归正常生活,萧织淼开始了她的通关(屠神)之旅。 萧织淼在过副本时惊险又刺激,却没想到到了最终boss面前,他们一个比一个放水厉害,各种稀有物......品不要钱似的塞给她。 boss一号:“狗屁神明的东西都是破烂,我给你的才是好东西,拿好不许丢掉也不许给别人!” boss二号:“我躺好了,来上......来打我吧。” boss三号:“神明都是狗屁,不许要他们的狗屁恩赐,要我。” boss四号:“爱我,不许害怕!” 萧织淼:嗯???你们这些boss都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个跟妖精似的勾引人呢?! 当她重新站立在这片颓废大地,他们会站在她的身后做她最坚韧的后盾,揭露伪神之面,将真正的光散落在她身上。 而她将举起残剑,屠尽伪神!【展开】【收起】

王道传??第1季

下界境界分为:灵空境、雷结境、元婴期、风灵境、元海境、灵冰境、金丹期、化神境、溯神境、神帝。 仙界境界分为:半仙、仙者、武仙、真仙、金仙、仙王、仙皇、化仙、仙帝、万古太仙。 魔界境界分为:魔者境、聚魔境、铸魔境、宿魔境、万魔境、玄魔境、乘魔境、诸魔境、天魔境、仙魔境。 天地混乱,魔族入侵,下界将要迎来一场巨大的灾难!一个莫家废物,实力一直停留在灵空境二星,但是他去坦银城猎杀妖兽的时候,意外拥有了一个叫最强无敌顶级神尊系统,帮助莫一路之远!直到莫成为这个世界上真正的一位强者。 【新书《九武独尊》正在连载中!超火热!快来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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