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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节

宫样蛾眉淡淡晚妆一袭血色短披衬托着她内里的湖色八幅风裙更显得风姿绰约。只是此时此刻所显示在她脸上的冰寒气质足使原来郁郁秋水的一双眼睛为之黯然失色即使不说一句话也能够令人体会出她的失神与冷寞更像是眼前遭遇到了极度的困窘与难为。
“你们不要多礼请坐!”

说了这句话她默默地坐下史银周与新凤嘴里应着却是碍着旧日之礼尚不敢真的坐下来。

朱翠看了他们二人一眼淡淡地道:“我已经说过多次不要你们再称我公主史大叔你老是不长记性。”

史银周欠身道:“不是卑职记性坏人前人后应有一定分寸才是正理。”

朱翠打量了他一眼苦笑道:“人前人后都要一样称呼史大叔新凤你们一定要记住你们也许还不知道这一次敌人是大举出动实力是出乎意外的唉我真有点担心会出意外。”

新风张大了眼睛道:“小姐是说……大内府的那些鹰爪子……”

史银周也怔道:“翠小姐莫非说的是褚氏兄弟?”

“哼!”朱翠缓缓地道:“真要是那样倒好了褚氏昆仲那点能耐想必史大叔也能对付这一次看来所有的鹰爪孙都出动了包括他们的头子。”

史银周为之一愣:“难道曹老头自己也出动了?”

朱翠点点头沉吟半天才道:“除了曹羽之外大概所谓的十三杰也是一个不少。”

史银周顿时不一言。他久闻曹羽其人乃当今大内第一高手由于甚得“司礼太监”刘瑾的宠爱特于东西二厂之外别立了一个“内厂”这个曹羽就是“内厂”的提督手下一群所谓的“厂卫”无不精通技击俱为曹氏就其江湖黑道上一般旧友所甄选充任论实力实不亚于东西两厂由于其本人未入官廷之前出身子武林中极见希罕的“麻衣教”曹氏即为“麻衣教主”。既精武功大别于中原内6独创一格当年麻衣教士在江湖原就仗其特殊性质之武功到处横行而今曹羽摇身一变为负责皇族安全的“内厂”提督做了官了麻衣教也就无形中水涨船高在江湖上势力大增更加横行无忌曹氏以官济私用私辅官两相运用相得益彰实在是当前最最炙手可热的一个厉害人物。

正因为曹氏有了这么一番显赫的离奇身世莫怪乎“无忧公主”朱翠与史银周一经谈起俱都吃惊不已引为心腹大患了。

半天之后史银周才缓缓地叹了一声道:“只可惜卑职手下的五百名勇土不在眼前未能及时效力看起来……唉……”

他原本想说出“凶多吉少”只是当着公主驾前不敢造次话到唇边又复吞住。

无忧公主朱翠细长的一双眉毛微微一分轻叹了一声道:“曹老头子三年前未入宫廷之前曾与我有过一次遭遇那一次我虽然并未透露身分不过以他在武林中的资历是不难干事后猜想出来是我的我知道在过去的这两年他曾派人到处搜索我的资料也许这一次才会多少存了戒心。”

史银周轻轻地“哦”了一声:“怪不得曹老头子既然亲自来了却只派他手下褚氏兄弟之一前来刺探、行险自己却躲在暗处按兵不动原来他是对翠小姐您存了戒心。”

“我只是这么猜想罢了。”无忧公主朱翠转过了脸来看向新风说道:“我母亲可曾安息了?”

新凤站起来道:“娘娘……”但她立即又改口道:“老夫人早已安息了婢子已去看过了好几次。”

无忧公主缓缓点了一下头灯光下她那双微微拉长的眼睛里像是隐含着盈盈泪光。

史银周忖度着无忧公主这番情景内心更不禁沉痛万分一时慨然道:“公主”立时改口道:“小姐。”

“算了!”无忧公主苦笑一下道:“改不了就照原来的称呼吧只是当着人前可要千万注意。”

史银周应了一声才道:“卑职要说的是我们只要一到鄱阳就可以集结二百名侍卫营勇士我们仍有力量与那般奴才鹰犬一拼。”

无忧公主缓缓地抬起眼来打量着这位为自己家族效命了三十年之久的侍卫统领心里确是感慨万干她只是觉得一向认为深谋远算的他何以此刻竟然会变得如此幼稚肤浅然而现在她却懒得再去说什么。

冷冷地笑了一笑她摇摇头道:“鄱阳……史大叔你真以为我们还回那里去么?”

史银周一愣半天才喃喃道:“公主的意思是……”

“到时候我会告诉你的。”无忧公主转脸向新凤道:“我要你观察这舱里的那个人你可察过了?”

新风脸色微窘道:“去过了只是当时情形不便所以婢子没有久留。”

“情形不便为什么?”

“因为……”新凤喃喃道:“因为当时他正在洗澡。”

无忧公主微嗔地看了她一眼史银周却道:“卑职倒去暗中观察了两次。”

“史大叔你认为这个人有什么地方可疑么?”

无忧公主眸于里显示着过人的精锐而在她的目光里在在含蓄着细致与智慧。

史银周皱了一下眉:“要说这个人完全没有可疑之处也不尽然卑职只是奇怪他为什么偏偏要上这条船?再说他的病势看起来很是不轻为什么不在6上养好了再走?”

无忧公主道:“这些并不值得可疑你们不必再去观察他了就任他去吧除非他现出了对我们的敌意我们不可侵犯他!”

史银周道:“公主说得有理卑职心里也正是这个意思。”

无忧公主微微把背靠回椅子显出了一些疲态道:“天不早了史大叔你也该休息一下了一两个时辰之内大概不会有什么动静。”

看了一旁的新凤一眼又道:“你也去吧!”

史银周抱拳告退转身向自己住所步入。

新凤却望着朱翠道:“公主你也该休息一下了!”

无忧公主疲倦地闭上了眼睛向着她挥了挥手后者不敢再说什么遂即请安告退。

大舱内立刻变得异常的安静。

无忧公主斜身倚向着椅背只觉得船行急因为风浪的关系这艘大船动荡得很是厉害。

透过敞开的窗扇可以清晰地看见疾流的水面。一层阴影居高临下自右侧方掩遮了过来大船的船身顿时被遮盖住。

无忧公主立刻有所警觉感觉到眼前水道的转狭这片阴影正说明了右侧方有一座高山。

无忧公主一身武功了得更有透剔玲珑的心思一经见此立刻直身坐起。

就在这一霎只听见“哧!哧!”两声细小但尖锐的破空之声陡地穿窗迎面而入。

两道白影不偏不倚地直向她一双瞳子上疾射过来无忧公主手腕乍翻已把眼前的暗器操在手里只觉得分量力道极足敢情是一双“蛇头白羽箭”一种全靠手指劲道出的暗器。

无忧公主朱翠一惊之下睡意全消几乎在手接暗器的同时她已自椅子腾身掠起“唰”一声穿窗而出直向江心坠落。

所谓“踏波功”乃是轻功中最为难能可贵的境界行功人如无炉火纯青的内功境界加以“闭息”、“提升”等各门杰出精功为辅那是万万难以施展的。

以此再来观诸眼前的无忧公主朱翠身法确是相当的惊人了。

眼看着她巧快的身子有如平沙雁落般的轻巧俟到一双足尖刚刚一触及水面时却又倏地腾身而起这一次却只斜穿出七八尺之外。

果然就在她身子第二次转出之后的一霎只听见“唰!唰!”一连两缕尖风又是两道细白光华直向她原来落身之处射来。

无忧公主朱翠似乎早已经料到了有此一着她的这一手以身诱敌果然生了作用两支“蛇头白羽箭”全数射落入水箭人由于一时期功过甚疏忽之下非但不曾伤着了对方反倒暴露了自己身形。

把握住此一刻良机无忧公主双腕倏分长吸口气以“提升”的极上内功配合着一式“海燕钻天”身法倏地自水面斜窜直掠而起。

眼前大江水面虽然不算宽敞可是距离岸边仍有两丈的间隔水面上施功万不同于6地能够跃起数丈已殊属难能可贵“无忧公主”朱翠竟然能斜穿出两丈有余在一个练习武功的人来说亦属不可思议的惊人之事了。

岸边窥伺的那个人想系惊于“无忧公主”的离奇身法多少惊得有些惊惶失措。无忧公主身子方一显落河岸之边即窥见右前方一块巨大的岩石之后“呼”地冒起一条人影随着这人蹿起的身子由他嘴里却响起了一声尖锐的呼哨之声紧跟着这个人已投身子高可过人的大片芦丛之中。

朱翠当然放不过他。紧蹑着这个人前行的背影无忧公主再一次地施展出她过人的轻功一连两三个漂亮利落的起落也随着那人身后投落于大片芦丛之间。

蓦地面前芦丛哗啦哗啦一阵脆响巨浪翻涌般地倒下了一大片漫天飞舞的芦花里那人出乎意外地竟然滚身而近。

随着这个人疾快的势子“唰啦啦!”西瓜般大小的一团银光连带着银蛇似的一条细长光影直向着无忧公主身上砸卷了过来。不用说这人施展的兵刃是“流星锤”了。

此时、此刻、此地施展这样的兵刃足以称得上“高明”这就难怪何以这个人一上来就奔入芦丛了。

无忧公主朱翠在大片芦苇倒下的一霎就已有所警惕眼前目睹着这番惊险倒也并不十分在意冷冷一笑身子已自拔空而起“唰唰”流星锤由足下疾扫了过去。

这个人身手倒也了得一记流星走空紧跟着在芦丛里施展了一个倒仰的身势却把手上剩余的半截长链再一次地抡起“唏哩哩”倒迎着无忧公主落下的背影猛抽下来。

这一次可不允许他如意施展了。

眼看这截银光闪烁的长链几乎已经招呼到了朱翠当头忽然间这位公主的身子竟然向左面移出了半尺左右由是这截劲猛力足的钢索再一次地走了个空等到出手者忽然感觉到招式用老时再想撤招换式已经慢了一步。

冷月下无忧公主转动的势子极其潇洒长高高甩起才显出了半边脸儿已把对方抡下的大半截钢链子攒到了手里。

“铮锵”一声钢链子绷了个笔也似直。

来人本可以乘势掷出手上流星去伤无忧公主面门然而他却像是有意要在手劲上面迫使无忧公主就范那条精钢长链在一阵颤抖之后随即稳住。

然而这只是很短的一霎。接着这条长链子再一次地颤抖之后持锤的那一方显然已现出了不支。

月如霜。

月光下无忧公主朱翠已把对方这个人打量得十分清楚一身绛色缎袍胸背处却用一根杏色丝条打了个十字结一排白羽箭一根根斜插在当胸紫黑的胸膛浓眉由左耳至右耳连腮处生着一丛浓黑的胡子个头儿甚矮只是看上去孔武有力像是有一身劲道。

饶是如此在无忧公主纯以内气化为功力的劲道下不过是瞬息之间他已现出了败迹。

“公……主……开恩……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嘴里说着一双闪烁着狡怯的目光频频在四下转动着。

无忧公主右腕力带之下矮汉子“噗噗噗”一连向前跄进了三四步兀自拿不住势子连连晃动不已。

“是谁叫你暗箭行刺的?那个人在哪里?”无忧公主缓缓地说着:“这里还有些什么埋伏说出来我就饶你不死。”

“我……说……我说……”矮汉子大声地喘着气:“小人周平隶属大内在内厂里当差。”

“我不是问你这些!”无忧公主冷冷地道:“你的出身我当然知道我只问你曹老头在哪里这里有些什么埋伏?”

矮汉道:“这个……小人只是奉令行事这里并没有什么埋伏……”

“曹老头子呢?”

“他……曹大人的行踪小人哪里知道?公主……开恩!”

“这么说你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小人确是不知道。”

一面说这个叫周平的矮汉频频打躬不已无忧公主眉头轻颦正思忖着该如何落对方却不知这个周平乃是有名的暗器行家全身上下皆有暗器的装置就在他弯身打躬之际耳听“咔!咔!”一连两声轻响一阵黄烟升起却有两颗雀卵般大小的硫磺弹丸直循着无忧公主站立之处射了过去。

无忧公主想不到对方生命已在自己控制之中近在咫尺却会有此一手当下清叱一声霍地腾身而起身方掠起即听得足下“轰”然一声大响激起了丈许高下的大片火光。

无忧公主还是第一次见过这么厉害的暗器起势虽快却亦不免为硫磺弹飞星所溅一粒极小的硫砂在她敞开的缎披间炸开立时燃烧起来。

矮汉周平想不到对方功力竟是如此的高在如此近的距离之内竟然能躲过火弹爆射之威话虽如此却也未能完全免于波及。

把握住这刹那难能之机周平一不做二不休迎合着无忧公主腾起当空的势子一声怒叱霍地扬动右手把手上西瓜般大小的流星锤直向着无忧公主当头猛掷了过去。

周平的流星锤不谓不快手法不谓不准念头也不谓不狠奈何今晚他所遭遇的这个敌人实系出乎意外身手之高可以称得上为他平生仅见。

流星锤一经出手还来不及看情是怎么回事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对方已临面前。

由于无忧公主一领披风已为火焰引着乍看过去简直就像是一个大凤凰。

周平猝然感觉到一股平生从来也未曾遭受过的绝大劲风这阵风显然是随着无忧公主袭进的身子一齐逼近过来的。

在这种风力之下周平难以自持地向后打了个闪惊骇之际仿佛感觉到对方那张美丽面颊上所显示出来的凌厉杀机。

事实上这也是周平今生今世最后唯一所见的一张脸了。

随着无忧公主闪电出手周平惨叫了一声直挺挺地仰面朝天倒下去。

当然他并非是仅仅倒下去而已。他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一双眼珠。

周平惨厉地号陶着在地上一连打了几个滚顿时就痛昏了过去。

无忧公主痛惩周平之同时已把后领为人势所燃烧的短披摘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一霎间两股劲风一左一右同时向着无忧公主两侧袭到。

火光照射里来犯者二人各人都戴着一个娃娃似的面具两口雪亮薄刃的锯齿长刀夹着尖锐的刀风直向无忧公主两肋劈到。

然而当他们所面临的敌人是江湖中只听传闻而绝少一见的无忧公主时似乎这番伎俩便属多余之事。

黑夜里眼看着无忧公主身上那领起火的披风火龙似的一个盘旋“当啷啷”一连串清脆的金铁交鸣声两口锯齿长刀已被双双抡向当空。

无忧公主紧接着侧身振腕手上短披火势已熄却被她权作兵刃一片尖锐声扫过右面那个敌人惨叫了一声喉管已被割开了寸许长短的一道口子怒血狂喷里身子已不由自主地倒了下去。

左面敌人目睹及此早已吓了个魂飞魄散一声呼叫拧身向外纵出。

隐约里像是传来尖锐的呼哨声。

这人身子方才落下无忧公主快的身势如影随形地已经附了上来。

这人原本亦非弱者只是无忧公主这个敌人武功太过高上来就挫了锐气。这一霎他由无忧公主随身的风力已判断出敌人紧追身后当下猛地一个快旋身吐气开声双掌齐出用“双撞掌”式直向无忧公主胸前猛击了过去。

无忧公主轻哼一声身形翩然的一个侧翻右手已轻巧地递了出去。

动手过招主要在于出手的时间与动作是否能配合到好处。这件事说来容易其实可并不简单。

眼前这位公主的确是个中高手一次出手都能恰到好处地把握住一霎良机。

“娃娃脸”汉子双掌上用的是全身之力奈何才撤出一半即为无忧公主纤纤细手捉住了右手的脉门。

“娃娃脸”用的是实力无忧公主用的是巧力。

“侧身”、“抖腕”看来宛若一式无忧公主施展时显然是那么从容轻松。

“娃娃脸”出了一声吼叫整个身子空中飞人般地已被掷了出去。“碰”的一声撞在了山壁上当场溅血而死。

无忧公主以快手法一连伤毙了三人看来兀自余怒未息。

她预忖着这片山陌岸边一定还埋伏着对方的人只是担心着坐舟的走失不得不从赶回遂即施展身法循着岸边一径快赶下去。

所幸这条沿江岸道并不十分难走河道虽然狭窄但江面上并没有别的船追下去一程已看见自己乘坐的大船在望就在她顾盼前望之际一艘快舟已悄悄涉水自相反方向遁去。

无忧公主忽然觉正待追踪上前可是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不禁使得她为之一怔惊出了一身冷汗当下再也顾不得追赶敌船一径施展轻功倏起倏落自岸边追随着自己那艘大船快赶下去。

以她身法之快自是不消一刻已追到近前施展出“凌波虚渡”的极上轻功赶到了大船人不知鬼不觉地蹑入了大舱。就在她脚尖方一踏入大舱的一霎已被跟前所见吓得呆住了。

原来这间严禁外人出入的大舱里这时竟然多了两个持剑的红衣武士。

只凭背影一眼所见即可认出来来人正是隶属皇族的“内厂”武士。

无忧公主最最担心的事情毕竟生了刚才只顾着追伤敌人却没有想到竟然中了敌人的“诱敌”之计眼前一家老小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这个陡然兴起的念头只把她吓出了一身冷汗以至猝然觉到两名持剑武士的背影徒然惊惶而不知所措。

站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使她缓过了念头。

奇怪的是那两个大内武士竟然也同她一般模样站着不曾移动二人虽然手里都拿着剑.也曾作出了跨步前进的姿态妙在那只抬起的脚却只是停止在半空中始终不见放下。

平静之后的无忧公主立刻警觉到了事情的蹊跷。

再定了一下神她确定面前的两个人敢情已不能移动如非是存心做作那么就只有一个结论:被人点了穴道。

后一个念头一经兴起更不禁使她由心底打了一个冷颤当下身躯微闪已到了二人身侧。

两名武士敢情真的被人点了穴道:死穴。

同一个显明的现象眼睛睁得极大脸色微微黑更特殊的是那双睁得又圆又大的眼睛却是其红如血显然已积有过多的血。

无忧公主内心的惊诧自是不在话下她试着向其中之一推出一掌用了三成劲力。

掌风过处左面直立的武士微微前倾随即倒了下去出了“碰”的一声。

舱门开处史银周倏地自内闪出乍见此情大惊失色。

无忧公主手指按唇禁止他出声说话接着转向第二具站立的尸身前如法轻推一掌那尸体一如前状也倒了下去。

史银周表情更糊涂了。

无忧公主也不比他清楚多少她身躯微闪已进入内舱一名衣衫深紫头戴铜冠的长身武士一手持着一口“厚背紫金刀”另一只手正似在推动迎面卧舱的旁门。这间卧舱正是宫嬷嬷带着小主人所居住的那一间。目睹及此情景无忧公主几乎全身冷。

所幸她的判断够明够快虽然一顾之间却已断定这紫衣铜冠武士也同前舱那两名红衣武士一般无二多半是被人点了穴了。

“天哪!”无忧公主由不住心里暗暗呐喊了一声也顾不得察看这铜冠武士死活立时趋向门前试着椎了一下门里面还上着锁她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当下试着在门上轻叩了一下轻声唤道:“宫嬷嬷!”

门内立时应出了宫嬷嬷警觉的声音道:“谁?是公主么?”

无忧公主轻声道:“小主人可好?”

“好得很睡得好极了。”

说着房门打开探出了宫嬷嬷满头灰赤红的头脸:“公主你还没有睡……”

才说了这么一句一眼看见那个推门待进手持大刀的铜冠武士由不住吓得“哦”了一声:“公主他……”

“哼!”无忧公主冷冷地道:“事情已经过去了进去照顾小主人去吧。”

“这……”宫嬷嬷咽着唾沫看着当门的铜冠武士呆:“这……是怎么回事呀?……他又是谁?”

“嘘”无忧公主小声嗔道:“闭上你的大嗓门小心惊着了娘娘。”

“是是……”宫嬷嬷一面答应着遂即收回了身子关门下锁。

无忧公主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目光才转向面前的铜冠武士只见来人有着一张长长的马脸偏偏在长下巴上还留着一络山羊胡子紫色长衣的左前胸处佩有两枚闪烁着金光的金星。

出身王族的无忧公主自然很清楚这种标志所代表的意思那是当今大内的“二品”带刀侍卫这种人品的侍卫连曹老头在内全部皇族不过才二十四人每人无不具有一身杰出的武功身上所佩金星各以品级决定多少星数愈少品级愈高一颗星为一品两颗星为二品三颗星三品四颗四品似乎只有四品阶级。这类有“品”的侍卫是不轻易出走江湖以其品级大可高居州府号施令地方官鲜有胆敢不买账的。

正因为有了这番认识才使得无忧公主心里格外吃惊这一刹那心绪显然乱极了。

假想之一:来人必然武技高可以想得到他已经奔入内舱却没有惊动史银周、新凤、宫嬷嬷以及外舱马、杜二卫士任何一人。

之二:这人手已触门一旦入内小王爷性命休矣宫嬷嬷看来亦非其敌。

之三:到底又是谁在此临危之一瞬人不知鬼不觉地救了朱家满门上下这个人武功显然高不可测未免有点出神入化了。

这么多的念头一股脑地都涌了出来使得这位一向秀外慧中、冰雪聪明的俏丽公主已有些心里忐忑意乱神迷了。

一旁房门“吱呀”一声推开来。

新凤一只手扣着钮子睡眼惺松地走过来倏地目睹及此吓得呆住了。

“公主……这是……”

“哼好睡性差一点命都没有了。”

说时她闪身来到左面舱前用随身钥匙开了房门向里面探望了一眼看见母亲高卧铜床睡态安宁两名内侍各居左右也都睡态安宁显然外面这些变故里面的人是一个也不知道。

无忧公主一颗心这时才算是放了下来轻轻关好了门她向着新凤招招手。

新凤惊吓得趋前道:“公主……”

“嘘!”无忧公主小声道:“到前舱再说。”

新凤应了一声匆匆向外面步出。

无忧公主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铜冠武士移步向前伸手抓住了他的背衣另一只手托向他的后腰把他抬了起来只觉得这个人身材僵硬倒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僵尸”遂即向外舱步出。

大舱里史银周与新凤惊吓欲绝地着呆乍见公主步出俱都自位子上站起来。

无忧公主把手上尸身放下来看了史银周一眼道:“史大叔你可认识这个人么?”

史银周应了声“是”遂立即走向尸身细看了看顿时脸色一变道:“啊!”

“这个人大叔认识?”

史银周面现惊吓地连连点着头道:“卑职认得他是‘紫狐’玄化。”

“‘紫狐’玄化?”无忧公主思忖着点点头:“原来是他我知道这个人!”

史银周大感不解地道:“他是曹老头跟前四名最得力的高手之一武功很高怎么……怎么会……”

无忧公王脸上也不禁现出了讪讪之色微微苦笑道:“我们部太大意了尤其是我只顾一时追敌却没有想到会中了敌人调虎离山之计要不是暗中这个人插手帮忙唉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史银周更不禁惭愧得低下头来。

新凤纳闷地道:“暗中这个人?……公主是说暗中还有人帮着咱们?”

无忧公主瞪了她一眼新凤立刻觉到自己的失言这句话问得大多余太幼稚了。

史银周叹息一声道:“卑职一时失察只想在床上养一下神却没想到眼睛一闭竟然睡着了。”

无忧公主摇摇头道:“史大叔不要自责这两天每个人都付出了大多的精力过度疲累自然一倒下就睡着了新凤还不是一样。”

新凤剔了一下细细的眉毛道:“可是外面都打起来了我们怎么还睡得着?还睡得这么死?”

史银周喃喃道:“我也是这么想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无忧公主冷冷一笑:“没有什么好奇的。”

她的眼神儿在二人脸上转了一转自然而然地就吸引住了后者的目光。

然后她才缓缓地道:“第一这三个人都有一身很好的轻功他们是乘我出去追杀的时候偷偷进来的你们当时正在睡觉他们动作既轻你们当然不会觉。”

新凤点点头表示同意接着问道:“可是后来他们动手总应该有声音……”

“不是这样的。”无忧公主冷冰冰地说:“他们根本就没有动手以我看暗中帮我们忙的这个人武功才是不可思议的高很可能他悄悄进来不过是一举手之间就分别把这三个人给料理了。”

史银周慨然叹息一声叹息中包含着无限惭愧。

无忧公主很遗憾地轻叹一声道:“想不到船行大江之内竟然还会遇见拔刀仗义的高人。”

说到这里情不自禁地却被眼前一样物件所吸引住身子微晃翩然跃出伸手由窗扇上取下一张布绢似的东西迫不及待地注视之下才见上面龙飞风舞般地写着几行字迹:

“无忧公主小王命危移掉而东尚有可为。”

没有上款也没有下款署名。字是写在月白色的绸衫一角一勾一撇俱见功力。看着这张留书无忧公主脸上泛起了一片红潮。

这位目高于顶一向自视极高的王族女剑客虽然被暗中人句戏笔所激怒感到无限羞辱看着手里的留字默默不一言遂即转手把它递与史银周。

史银周接过来细看之后转手又交给新凤新凤看后再双手送还朱翠。

“真怪!这个人会是谁呢?”新凤直直地看着朱翠道:“公主你知道么?”

无忧公主缓缓地把这截布绢收好身上脸上不着表情地道:“无论如何这个人对于我们总算是有恩。我们早晚会见着的倒也不必猜测于一时。”

“可是”史银周含有隐忧地道:“这个人主张我们往东去公主明察。”

无忧公主朱翠轻轻哼了一声道:“这也正是我的意思其实一开始我就没打算去鄱阳湖。”

“哦!”新凤惊愣地道:“我们难道不要回家?”

朱翠直直的眼睛盯住她冷冷地道:“只有你这种傻瓜才会想着回家。哼家?你以为现在我们还有家么?”

新凤脸上一阵红心里却触起无限伤感当时低头不语。

“可是你记住”朱翠叮嘱道:“这些话可不要在娘娘面前提起!”

新风点点头表示知道。

朱翠心里簇集着太多的事想到了父亲的生死、母亲与弟弟以及自己此行的安危内心顿时感觉到异常的沉重她转过身子来在一张椅子上缓缓坐下新凤忙着去张罗给公主倒茶。

史银周打量着地上的三具尸体请示道:“这三个人……”

朱翠一双澄波眸子缓缓地在三具尸体上转过徐徐地说:“史大叔先慢着落我还没来得及仔细地看看他们。”

史银周应了一声立刻把三具尸体仰面朝上地提到了无忧公主身前放下来。

朱翠仔细地看了三个人的脸面一下道:“史大叔请你验看一下他们三个人的额头哼!我想这就是他们致死的关键了。”

无忧公主朱翠这么一说才使得史银周忽然注意到敢情死者三人有一个共同的象征那就是三个人每人前额眉头都深深地蹙着以至于形成了深深的一道痕迹。

当时聆听之后史氏遂即动手验看其中之一他轻轻分开了这人眉头赫然觉到一道浅浅朱痕陈现在这人两眉之间状若“悬针”。他立即验看第二具、第三具三人形状完全一样每人两眉之间处俱都有一道浅浅朱痕。

不需要再告诉朱翠她已经看见了。

“我没有猜错!”朱翠缓缓说道:“他们果然是死在这种手法下的。”

“公主说的是……”新风端茶出也留神聆听。

朱翠轻轻呷了口茶模样儿显得有点儿疲倦看了二人一眼她才缓缓地说道:“这是一种神秘的功夫名叫‘定海神针夕’。”

说到这儿她的神色充满了惊异接下去道:“这是一种极为玄奥的内家功力比内功中的‘乾元一阳指’力更要精进一层运施这种功力时并不须直接命中敌人眉心穴道身上任何一处穴道部可以下手因为施展的人本身有足够功力可以借助本身所练的天磁真力使对方全身血液聚集一处炸开血脉因而致死。这种死症唯一的现象就只有眉心这浅浅的一道朱痕。”

新凤吓呆了。

“一掌飞星”史银周喟叹一声道:“好厉害的指力若非是公主见解高卑职是万万认它不出的。”

朱翠冷冷地道:“据我所知如今江湖上也只有‘点苍’一派的‘齐眉老人’会这种功夫但是老人自从当年被‘雷火姑婆’伤了左腿以后好像已经没有再听到过他的消息。莫非这一次他老人家亲自下山了?”

史银周心里不胜诧异他无论如何也难以理解像朱翠这样的一个王府千金竟然全身负有如此功力一如她久居深宫却又对江湖中事了如指掌实在是匪夷所思心里想着一双眸子便不禁现出了疑惑。

朱翠微微一笑道:“史大叔是奇怪我所知道的这些武林逸事和典故吧!”

史银周抱拳道:“卑职不敢!”

朱翠轻叹一声道:“一个拿起剑的人很难再放下来也许我一开始便不该习武一旦我学会了武功有了一身功夫便很难再过于寂寞这个家有时候便留不住我了!”

史银周道:“公主这么说就错了这一次如非卑职亲眼看见也万万不敢相信公主竟然会有这么一身了不起的功夫如非有公主同行这一趟可就十分之危险了!”

朱翠苦笑了一下:“要不是我半年前出游金华爹爹也许还不至于……”

史银周咬牙切齿道:“这完全是马永成、谷大用、刘瑾这几个奸贼的陷害像王爷这等好人竟然也会被诬上一个谋反的罪名真是天理何在?”

刹那间他义形于面眸子里聚满了泪水新凤也黯然垂下头来。

朱翠轻轻一叹道:“这完全是劫数哼!朱泰这个皇帝想不到昏庸到如此地步偏偏我爹爹一脑子的忠君思想直到现在还没有清醒。”

才说到这里却听得里面舱房传出一声轻轻的咳嗽新凤立刻警觉道:“娘娘醒了。”

朱翠示意史银周道:“快把这些清理了!”

史银周以快手法匆匆把三具尸体拖到了自己房内遂见隔断大舱之间的珠帘撩处一个身材适中、眉清目秀、雍容华贵的妇人缓缓步出。这妇人虽然实际年岁已四十出头可是也许身居富贵平素又善于调养看上去不过二十**顶多三十岁人。一身湖水色百结长裙腰系碎玉绦想系连日不胜舟车旅途之劳累再加上心情的恶劣略嫌清瘦的脸上染着重重的憔悴。

随着她身后一个年轻女侍双手捧着一碗香茗。

朱翠忙趋身见礼史银周、新风执礼甚恭地各自参见中年妇人含笑点头道:“我只当你们都睡了呢天还没亮怎么都起来了?”

朱翠道:“风大船摇得这么厉害睡不着干脆就起来了史大叔他们也在我们商量着这一趟该怎么走。”

因为娘家姓沈在王府里人家都称呼这位娘娘为“沈娘娘”。

沈娘娘点点头看了近侧的史银周一眼道:“这一趟难为你了马裕和杜飞他们两个呢?”

“回娘娘的话!”史银周抱拳道:“他们两个在外面小心侍卫娘娘放心!”

沈娘娘缓缓坐下来一只手轻掠着前额的秀轻轻叹道。”“但愿这一趟皇天保佑能让我们安全地回到九江见着了刘健也好探听王爷这一次被解晋京的安危下落。唉这几天我寝食不安总觉得像是有大祸要临头的样子。”说到这里她语音凄楚滚动着晶莹的泪水侧过脸来看了女儿朱翠一眼。“我一直在担心你爹爹的脾气谷大用、刘瑾这些小人早就居心叵测万一要是中了他们的计我们这一家可又怎么是好?”

朱翠强忍着心里的难受赔笑道:“女儿想也许还不至于娘娘还是保重身子要紧。”

沈娘娘看了一下窗户转向史银周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史银周道:“寅时刚过还有一会才天亮娘娘还是回房再休息去吧。”

沈娘娘摇摇头道:“我睡不着。”转脸看着新凤道:“少主人睡得可好?”

新凤道:“少主人睡得很熟宫嬷嬷一直在侍候着娘娘请放心吧!”

沈娘娘总算安慰地点点头道:“这孩子这几天好像也乖得多了平常也听不见他吵的声音大概他也看出了家里生了事情。”

朱翠道:“娘娘不要想这么多天大的事情有女儿与史大叔他们来应付女儿就不相信谷大用、刘瑾他们还能把我们怎么样!”

沈娘娘默默地注视着女儿徐徐地道:“那一年你游湖失散我和你父王只当你遇见了坏人被拐骗走了只以为这一辈子再也见不着你了却没想到离家八年以后又回来了却学会了这一身本事。更没有想到我们家会有今天的巨变你的这一身本事倒是正好用上了这一切就好像老天早已经注定了似的。”

说话之间就听见舱外传来马裕的声音道:“报告统领。”

史银周立刻向沈娘娘、公主抱拳告退急步而出。

沈娘娘一怔道:“什么事?”

朱翠道:“不会有什么事的我看娘娘您还是回房里歇着去吧。”

一面说时一面向新凤施了个眼色新凤立刻会意站起来趋前道:“婢子扶侍娘娘进去吧。”

沈娘娘看着女儿微微一笑道:“你这孩子想是有什么事怕娘害怕是吧?好吧天还早我就再上床躺一会也好。”

新凤及两个侍女陪着沈娘娘转回卧舱她们进去不久即见史银周敲门而入。

朱翠了他一眼问道:“有什么事么?”

史银周头微微一皱道:“马侍卫现有两艘大型快船迫近不为道是什么路数卑职一时也难以定夺还请公主决定。”

朱翠轻挑细眉道:“啊!”

史银周已走过去将接近后方的一扇窗户打开。

朱翠道:“慢着!”

史银周手扶着窗扇将开之际聆听下忙行止住即见朱翠双手同时微微扬出悬挂在舱顶的一双琉璃吊灯立刻为她掌风应势熄灭。

史银周睹状暗暗叫了声惭愧自己偌大年岁半生江湖竟不及对方一个少女遇事之细心谨慎。心里想着遂即打开了侧后临江的两扇长窗。

一片大江景色映入眼前虽系夜晚但当空秋月皓如银盘流光似霜渲染得大江内外更见俏丽江水拍岸处另具肃杀。

不须史银周的指点朱翠立刻觉到那两艘认为是可疑的船。

那是时下颇为流行的平顶虎头快舟船身颇大绝不在自己等所乘坐的这艘大船之下月色虽好亦难以得窥全豹只觉得二船左右沿江而驰却在船头部位竖立着一尊高有半人的巨大灯座还有孔明远射照灯只是此刻并未亮起。

史银周注视着朱翠道:“公主以为如何?”

朱翠冷冷地道:“这还用说!不过我们先沉住气看看他们下一步要干什么?”

史银周应了一声刚要抱拳告辞。

“史大叔!”朱翠眼珠子一转道:“我忽然想起来了。”

史银周道:“公主有什么差遣?”

朱翠道:“请大叔吩咐船家就在这里下锚!”

史银周一愣道:“在这里停船?”

朱翠点点头道:“对船泊江心。”

史银周想了一卜立刻明白应了一声随即向舱外步出。

紧接着“扑通”水响之声大铁锚抛向江心。大船在水上摇晃了一下打了半个转儿随即定住不动。

朱翠面向着后窗坐下来远远地打量着那两艘大船倒要看看他们采取什么态度。

只见两艘平顶虎头快舟悄悄地泊向岸边就像是彼此事先早就商量好了的一样都不动了。

时值秋日沿江芦花翻白远望过去宛若大片雪野二舟泊处正当芦花深处如非事先密加注意无论如何也是难以认出。

“好狡猾的东西!”史银周直着眼睛道:“果然是冲着我们来的!”

朱翠点头道:“很好我们就在这里停一会儿再说。”

史银周疑惑地道:“公主……”

朱翠一笑打断他的话题:“史大叔不必多问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目光向辽阔的江水隙望着:“这么宽的水面我想就算是曹老头轻功再好有踏波而行的功力也是难以施展再说他们才在我和暗中那位朋友的手下吃过大亏这一次绝不敢再轻易冒犯我们只停上一些时候对方人多总会耐不住而显出一些痕迹的。”

史银周道:“还是公主设想得周到。卑职的意思我们是不是应该过去瞧瞧?”

朱翠微微一笑道:“我也正在想这个问题不过一动不如一静我们还是稍安毋躁的好。”

史银周应了一声抱拳道:“卑职告退了!”

朱翠站起来道:“史大叔多费心了我想马、杜二位也应该休息一下了。”

史银周应道:“卑职知道。”遂即告辞退出。

大舱里顿时显得十分寂静因为没有点灯显得异常的黑暗只有皎皎月色映自水面的波谲鳞光才仿佛有些生机泛动的光蛇又似含蓄着无限的神秘点点滴滴地启着人的灵性。

朱翠默默无声地倚身在一张藤椅上尽量地把身心松弛本意只是想练习一下吐纳功夫静坐片刻以却疲意无如才调息片刻却自感觉到一阵浓浓的睡意。

自从家门猝生变故以来这几天她根本就不曾好好地睡过一觉双眼一合立刻进入睡乡。

然而像她这种身负奇技的非常人即使在浓重的睡乡里也都保持着几许的自觉。

原来大凡一个研习内家功力的人在其本身功夫达到一个相当水平之后都自然能形成了一种功能保护自己身体的气机内行人称之为“游潜”其功用要看本人功力之深浅而决定这种“护身游潜”主要在防护猝然加诸本体的攻击之力迅地有所反应也就是某些人所谓的“内力感应圈”。一般练武者如非精于门槛有名师指导即使穷毕生之力也难以达到如此境界当然这是一种至高的内家功力境界。

朱翠显然具有这种功力境界虽然在沉睡之中也可保持着相当的自我。

随着她均匀的气息本身的那个感应气圈渐渐地向外扩大到了一定的限度才行自止。

短时间的酣睡为她带来了精力的复苏。

忽然一种尖锐的东西试探性地正自向她护身的“潜力圈”有所突破。

朱翠蓦地一惊睁开了眼睛。

一只肥大的老鼠正自立在舱中好奇似地向她打量着鼠的感应力在任何一方面来说都是极具敏锐的也许它对于自朱翠本身那种离奇的气圈感到奇怪正自试图突破想不到却因此而使朱翠警觉。不待朱翠坐好了身子那只老鼠已迅地逃开一旁。

朱翠怦然一惊倒不是惊于这只老鼠的出现而是惊于自己的沉睡大敌当前些许的疏忽就足以引不堪设想的后果。

心念一动她正想站起身子来。就在此时身边仿佛轻轻响起了一点水花声这个声音如非她处身极静再是所坐的位置过于接近窗口万万难以听出。

朱翠本能地把身子向后倚了一下使自己的身子恰恰遮掩着窗扇内侧如此也就正好对窗外的景象一目了然随着那片水花之后一颗人头徐徐地自水中探出由于双方距离过于接近朱翠甚至于可以清晰地听见自那人嘴里的喘息声。

月色下并不能看清这个人是一副什么样的长相却能辨出他闪露着炯炯凶光的一双眼睛。

朱翠所坐的这个位置本可一举出掌力置对方于死命但她却计不出此倒要定下心来看看他到底是何居心。

这人想系受过严格的水功训练由于外舱上有史银周与马杜二卫士的注意防守与观察只要略现端倪势必逃不过此三人的眼睛而他却能一径地顺利接触来船如非朱翠及时醒转也几乎为他瞒过。

两方船舶距离既是如此之远设非这人具有极深的水功擅于长时潜水那是万难接近到这艘大船近侧来的能具有如此长时闭气功力之人当然绝非是泛泛之辈朱翠在未认清对方来意之前更加谨慎出手。

随着水波拍打在船舷的起伏势子这人并不忙于行动一面喘息一面转动着那双机智的眼睛脸上随即现出了狡诈的阴笑。

大概他窃喜于自己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竟然来到了大船尤其意外的是后舱的窗竟然是敞开着不啻更予自己有可乘之机。

经过了相当时间的一番观察之后才见这个人自水里探出了另一只手两只手轻轻扳着船边缓缓把身子升起来直到整个身子平平地与船舷平贴为止。等到他做好了这个动作之后如非事先即以注视着他的一切连朱翠也几乎分辨不清。

渐渐地一双脚由窗外探入接着双腿、小腹进而全身蛇也似地都进来了。

现在朱翠所处身的位置恰恰就在这人的背后彼此距离伸手可及。

朱翠在对方现身之始早已经提聚内力聚之于双掌确信在一举手之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可置对方于死命是以眼前情形虽然大有迫在眉睫之势她却并不惊慌。

那人一身黑色的油绸子水衣靠两腕两膝处俱都经过一番绑扎是以看起来显得极其利落。

朱翠心里正自盘算着如何下手处理对方却见那人已蹲下了身子。

他面前是一张摆设在大舱中央的方桌正好用以掩身在他背后紧紧插有一柄薄鞘的细窄长刀。

这个人自一现身起即处处显着机智可笑他一心全意只是注意着前面的一切对身后最以致命的煞星却是未能顾及。

朱翠仍然耐心地等待着倒要看他是什么居心。

这人在蹲下少事观察之后随即探手入怀须臾摸出了一个扁扁的盒子又拿出了一根细细的管子装接以后即成一个可以口衔的喷盒。

朱翠禁不住心里为之怦然一动暗忖着莫非这个家伙是想施毒还是用迷香之类的什么下流手段不成?一念之及由不住大吃了一惊。

果然这个人在装配好手里的小小喷匣之后东张西望了一番身子微微前耸一个轻快的前窜之势纵身七尺以外已接近向内舱入口。

到了这个时候朱翠自然是再也难以保持镇定当下霍地自暗中站起身来。

虽然是一个不闻声音的动作却足以使前面那个人有所惊觉一腿前跨翩然侧身“唰”的一声这个人已把身子转了过来。

当他猝然觉到面前的朱翠时禁不住大吃了一惊足下一个踉跄向后面退了一步接着脚尖用力一点猛可里直向敞开的船舱跃出。

朱翠一声轻叱双掌同时向外封出。

她早已蓄势以待双掌推出虽然未必是十成功力却万万非比等闲随着她递出的掌势整个船舱都为之大大震动了一下。

这人想是猝然领略到朱翠的掌力感觉到难当其锋身子就空一个倒折落了下来。

整个大船再次起了一番震动。

这人忽然惊觉到朱翠的不可轻侮觉到不妙右手后翻已把背在后背的那口细长窄刀拔在了手上。

朱翠冷冷一笑身子徐徐向前逼近了两步即有大股的力道自她躯体内逼运而出。

来人显然不是弱者正因为不是易与之辈才会在一接触朱翠身上所传出的无形力道之后立刻觉到大为不妙那张原本就十分白的脸上更形苍白。

“你!”说了这个字他忽然口衔喷管用力地吹出了一口。

黑暗中看不清他到底是喷些什么总之有大股烟雾由那个小小的匣子里喷出来。

也就在同一个时候新凤恰恰由内舱奔出。

朱翠一惊道:“新凤注意!”

她原本想提醒新凤要她暂时闭住呼吸只是还来不及说出下文新凤已着了道儿顿时双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朱翠心惊之下足尖飞点快把身子欺过去那人却伺机把握注此一刻良机身子再次腾起直向窗外掠出朱翠一个拧身情急之下再也顾不得心存厚道右手撩出竟然运施出久已不曾施展的“乾坤翻云手”来掌势一翻劲力十足轰然大响声中连带着那人一声凌厉的长嘶“扑通”坠人江水。

朱翠赶向窗前但见浪花滚滚再也看不见那人的踪影忖思着他必已沉尸江心万万不会再有活理心里未免有些悻悻。

她原意是想擒住对方一个活口好问知敌方一切以及父亲真实下落却想不到一时情急仍然是送了对方性命未免有些懊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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