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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槐花饭

安子和看来像冀州府的地头蛇,对这里异常熟悉,安然本来以为他说的是最平常的书铺子,却不想过门不入,眼瞅几家卖书的铺面过去了,安然不禁道:“怎不进去?”
却见安子和笑了一声:“这几间书铺子才有几本书,跟我来就是,管保不会让你失望。”说着,一扭身钻进了旁边一条小胡同里。

安然愣了愣,也只能跟了过去,胡同有些长,并无住家,两边的墙颇高,显得这个胡同有些狭窄,地上铺了青石板,风雨侵蚀岁月悠长,青石板已经变得坑坑洼洼,配上两旁斑驳的墙,倒更添了几分别样的味道,很静,只听得见两人的脚步声,或轻或重,时急时缓。

安然不禁看向前面走的男人,一袭青衫,手捏折扇,仍是自己前两次见他的样子,白天瞧他却又有不同,清俊之外,有种说不出的神秘感,书卷气有之,举手投足却又透出一种自然而然的洒脱倜傥。安然觉得,这样的人实在不该是个酒楼管事,那他该是什么?安然又想不出。

正出神呢,忽听安子和道:“你这么死盯着我瞧,说不定我会误会你对我有意了。”

安然回神撇了撇嘴:“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我对你没这种心思。”

安子和却挑挑眉:“何以见得?莫非我还入不了你这小丫头的眼,你倒是说说,我哪儿不合你的心思?”

安然上下打量他一遭:“实话说了,你可别恼,哪儿都不合。”说着,便不再提这个话题,看了看眼前的小院,两扇院门紧闭着:“这里就是你说的书铺子?瞧着可不像做买卖的,倒像谁家的私宅。”

安子和笑道:“谁说是做买卖的了,这里是我一个朋友在冀州的居所。”安然一愣,不禁皱眉:“你带我来你朋友家作什么,这般登门不妥,还是去刚的书铺子好了。”说着就要往回走,却不想这家伙已经上去叩门,几乎立刻,门便开了一扇,从里头探出个小脑袋来,是个十二三的小子,生的眉眼清秀,颇为机灵,。

看见安子和,忙打开门见礼:“墨童给爷请安。”

安子和冲安然招招手,安然也只能走了过去,那叫墨童的小子看了安然一眼,惊讶在眼里一闪隐了下去,躬身摆手:“姑娘请。”

安然颇有些不自在,不禁瞪了安子和一眼,好端端带自己来别人家里做什么,却听安子和道:“你不用如此拘束,这里虽是朋友家,如今他却不在,我这朋友平生除了爱书再无旁的嗜好,这里虽是他的居所,却也是他的藏书之地,所藏之书,足有万卷,他的性子却也极大方爽快,只要不损坏,此中书籍任人借阅观看,便是那传世孤本也舍得示人。”

安然却更觉不妥,若人家主人在家,他们贸然拜访,便有不妥。好歹也算说的过得去,如今主人不在,他们进来看人家的书,这太无礼了些,看来这家伙自来熟的毛病也不光是对自己,当他的的朋友也真够倒霉的。

而且,这家伙进来的自在劲儿,简直就像进自己家一样,熟门熟路的穿廊过屋,直奔人家后院来了。

这处宅子不算大,只两进,过了前头的穿堂,便是主人住的院子,一进来安然就不禁愣了,不说四面的屋里有多少书,便是院子里也都是,大概是看日头好,院子里铺了席子,正有两个青衣短褂的小厮,跪在席子上摊开书晾晒呢,看见安子和起来请了安,便仍接着干活。

安然注意看了看,还真是什么书都有,安然待要弯腰细看,却听安子和道:“这么找到天黑也找不到你要的。”跟墨童吩咐道:“把有关吃食菜谱类的拿过来。”

墨童听话的应了一声去了,安然愕然看着他,这位也太拿自己不当外人了吧,趁人家主人不再,闯进来还罢了,还使唤人家的小厮跟自己的一样,应该说,安子和完全把这儿当成了他家了,直接登堂入室进了屋。

安然抬头看了他一眼,这家伙从进屋就跟到了自己家似的,自来熟到了极点,如今正享受非常的靠在窗下的小榻上喝茶,安然不免怀疑起来:“这里不会就是你家吧?”

安子和笑了:“何以见得?”

安然不禁翻了个白眼:“你到别人家这么着,早被人打出去了,还能让你这么熨帖的吃茶啊。”

安子和没点头却也没摇头,只问了句:“这里如何?”

安然听了这话,不禁看向窗外,春日晴好,和风熏暖,碧纱窗支开,整个小院尽收眼底,院子不大却极精巧,种了两颗西府海棠,如今正是花期,翠叶间层层叠叠盛开的海棠花,如云似锦,俯仰错落,浓淡有致,日光下美不胜收。

更兼这满院书香,静谧院落,令人一踏入进来,便生出一种忘俗忘忧之感,还有这屋子,虽只桌椅炕几,瞧着极为简单,却处处皆有墨香,不禁点点头:“若能在此花前烹茶,月下读书,也不枉此生了。”说着看向他:“你还没说这是不是你家?”

安子和:“是与不是有什么干系,以后只你想来,来便是了,我保证不会让你吃闭门羹,也不会有人把你赶出去。”

这话安然理解成是肯定的意思,倒暗暗松了口气,主人不在,自己在这里待着总不自在,既是他的地方,又是他邀自己进来的,便不算失礼了。

墨童进来,搬了一摞书放到安然跟前的桌子上:“姑娘看看这些可是您想找的?”

安然谢了他,拿起翻了翻,从中找到了《易牙遗意》与《饮膳正要》这两本现代的时候,自己也曾看过,却跟这里的不大一样,经过校正多次刊印便已有了出入,更因校正之人不一定懂得膳食,有些地方以为无用删减了,有些地方白话翻译过来便失去了原本的真意,故此,安然现代的时候最喜欢逛的地方便是旧书市。

跟林杏儿两人从早上起来就过去,能逛一天都不累,徜徉在旧书堆里,翻找自己想要的,每每找着一本有用的老书,都有一种淘到宝贝的感觉,很令人惊喜,很多难得的假日,她跟林杏儿都耗在了旧书市,如今想来,竟仿佛一场梦,也不知自己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回去了。

正出神,忽听安子和道:“你,识字?”

安然心里一惊,是啊,怎么解释自己认识字呢?之前的安然是从人牙子手里买到安府的,哪会认识字,师傅收了自己当徒弟,这一身厨艺勉强能解释,可这识字怎么解释?难道继续用糊弄干娘的理由,安然暗暗摇头,那样理由在安子和这儿恐怕行不通。

她更不可能像那天见到师傅一样,冲动之下,全说出来,安子和不是师傅,也不是师兄,师傅师兄让安然有种直觉莫名的亲近,她直觉师傅师兄不会把自己当成妖怪,哪怕不信也一样,而安子和不成,而且,这种事冲动了一次,还能好端端在这儿看书,绝对是逆天的运气,既然逆天就绝不会有第二次。

更何况,自己跟安子和算上今天也不过只见过三次罢了,彼此只能勉强算认识,连朋友也称不上,说这个岂不有点儿交浅言深。

这么想着,倒有了个注意,对啊,自己何必跟他解释这些,两人也没什么关系,想到此,也学他的样子,挑挑眉:“怎么,不行吗?谁规定丫头就不能识字来着。”

安然这一决定耍赖,便有了底气,本来就是,自己就说一早就念过书又如何,便之前在兰院当丫头,难道大姨娘还会考究自己念书识字的学问不成,恐怕那位大姨娘都是不识字的,而安然进府之前,虽在人牙子手里,谁又说得准没有识字的机会呢,这种事无从查证,自己硬说一开始就会的,他便不信能如何。

安子和果然失笑,瞧着她道:“原还说是个老实丫头,不想竟也是个嘴刁的。”

安然不禁道,:“没有你刁,这两本书可否借给我看些日子?”

安子和倒也大方:“只你记得到时候换回来就成。“安然谢了他,拿出带出来的包袱皮仔细裹好书抱在怀里站起来道:“搅扰了半日,也该回去了,再晚怕要错过回府的时辰呢。”

安子和侧头看了看,日头已渐渐偏西,墨童几个已经在收拾院子里的书,这一下午竟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不禁看了这丫头一眼,倒真是一点儿留恋的意思都没有,已经往外走了。

安子和不得不跟了出去,交代墨童几句,随安然出了大门,安然回头看了一眼,不禁道:“你这小院虽好,若是我却待不住的。”

安子和:“何有此言?”

安然笑道:“你忘了吗,我又不是读书人,我是厨子啊,厨子自然离不开厨房,厨房又少不得火灶,而你这院子里有万卷珍贵的藏书,最怕炭火,若我所料不错,你这院子冬天是不住人的吧。”刚安然就已经注意到了,屋里没有盘火炕,甚至连灯也找不到一盏,想来天一黑,那院子就不许人进来了,自然也就没必要点灯。

而且,也无丝毫人气,想来这里即便是他的居所,安子和却并不在此留宿,这么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段,这个小院应该价值不菲,却只用来藏书,何等奢侈,可见真如安福说的一般,这安子和虽是安记酒楼的管事,却也算安府的半个主子,不然,他一个管事,哪会如此讲究,便有此心,恐也没处弄这么多银子去。

现代的时候,安然也曾跟几个知名的文人接触过,到过那些人所谓的蜗居,虽称蜗居,却处处都透着不寻常,看似简单的陈设,仔细瞧来,哪怕是桌上的一个最不起眼的笔洗镇纸,都大有来历,拿到拍卖会上,估计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所谓的蜗居,不过是文人自以为是的矫情心态罢了,若真跟孔乙己一般三餐不继,吃几颗茴香豆都要赊账,哪还有讲究这些的心思呢。

就如饮食一道,随着社会发展,百姓富足,食材越用越珍贵,做法越来越繁复,久而久之,连她们厨师都开始一味追究珍惜难寻的食材,考究的技法,却忘了菜肴真正的意义,不是为了讲究更不是为了炫富,而只是简单的吃饱,吃好而已。

想着这些,回去的一路安然都没怎么说话,两人是走路回去的,安子和本来说要找马车,被安然拒绝了,她不过是安府的一个小丫头,做着管事的马车回去,岂不太招摇了吗。

更何况,安子和还不是一般的管事,今天之后,或许自己该跟他保持距离,之前想的太简单了,自己跟他地位差别太大,是绝不可能成为朋友的,而且,她有种直觉,安子和虽看起来脾气随和,却并不是她能招惹的人,为了避免以后麻烦,还是跟他保持距离的好。

有了这番心思,远远瞧见安府的时候,安然便站住了,虽不舍还是把怀里的书还给了他,安子和一愣:“你不是说要借去瞧吗,又还给我做甚?”

安然目光闪了闪:“忽然想起来,我如今在大厨房当差,从早到晚都不得闲儿,等回去的时候,恨不能立时躺下睡觉,哪有看书的功夫,而且,我住的地方人多繁杂,也怕弄丢了,我可赔不起。”

见安子和脸色有些冷,安然笑了一声道:“你别多想,也不是还给你,只是先放在你哪儿,等我下次休息的时候,出府去你哪儿看,岂不更好。”

安子和听了这话,脸色方缓和下来:“你住的地方不好吗,上次见你往外厨房那边儿走,怎不住在大厨房这边儿?”

安然:“之前住习惯了,不想挪动,况且,我干娘在外厨房,住在哪边儿更方便些。”说着上下打量他一遭道:“你是管事,我是丫头,虽你愿意折节下交,若让府里人看见你与一个小丫头一处回府,怕也不大妥当,不如咱们就在这儿分开,我先回去,却省了不必要的麻烦。”

安子和微微有些皱眉,却见她一副小心惊怕的样儿,心不觉一软,想到不过几天又能见面,便点点头:“那等你下次休息的时候,叫你干哥给我送个信儿,就送到安记酒楼即可,到时我便在此处等你。”

安然笑眯眯的点头答应了,挥挥手:“那我回去了。”转身跑了,身后的麻花辫,一甩一甩的,小小的身影不一会儿便隐入角门里。安子和看了看手里的书,忽生出一种感觉,恨不能明儿就是她休息的日子才好。

不说安子和,且说安然,进了角门先去安福哪儿交了木牌,安福异常亲切,还跟她闲聊了几句,安然忽想起一件事,琢磨安福在安府的年头长了,又是管事,或许知道,便道:“福管事,安然有件事想跟您扫听扫听?”

安福不乐意了:“都说叫福叔了,莫不是成了老爷子的徒弟,便瞧不上福叔了。”

安然只得称呼他一声福叔,安福顿时眉开眼笑:“这就是了,往后别跟福叔客气,对了,有什么事儿想扫听?”

安然:“我是想问问像我这样买进府的丫头,是不是可以赎身?一般需要多少赎身银子?”

安福倒真有些意外,安府的丫头大都是买来的,虽能赎身,可这么多年,也没见有人要赎身出去,安府可是外头人削尖了脑袋都想钻进来的地儿,别管是杂役还是丫头,哪怕是看门挑粪的,都是求也求不得的好差事,进了府,就算找着了饭门,安府的待遇比京城那些世族阀门都要强的多,一年四季的衣裳,单的,夹的,棉的,一天三顿饱饭,就连脚上穿的鞋都是照着人头发下去的。

更别说,还有私下里的好处,哪怕最没油水的外厨房,一年也能摸着几顿肉吃,更别说其他地方了,哪儿不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就拿前头的山柳来说,刚发落出去,就有不下二百双眼盯着,不是大厨房的两位大厨太难伺候,这差事做梦也轮不上安然啊。

这也就是前些年,着急用人的时候,从人牙子手里买了一匹丫头,这丫头才跟着进了府,要搁在如今,想进来难着呢,哪曾想,别人打破头想进来当丫头,这丫头倒想赎身出去,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想着,不禁道:”安然丫头,你既叫我一声福叔,福叔就当你是家里的小辈儿一样看待,福叔劝你一句,咱们这府里差事不好谋,你这好容易进了大厨房,成了帮厨,又让郑老爷子收了徒弟,熬上几年,混个大厨房的主厨也不难,真要是成了主厨,往后吃香和辣,什么没有啊,不说你,便是你认的干娘,干爹,外头那俩干哥,都能跟着你过好日子,出去做什么?出去了你一个丫头能找什么好差事,便是老爷子的徒弟,至多也不过是在别的府里谋个厨娘的差事罢了,不是我说,可着咱们大燕,哪儿也没有咱们安府的差事安稳,要不然,你师傅撂着好好的御厨不当,跑到咱们这儿来作什么,你可别想不开啊。”

安然点点头:“我知道福叔是为了我好,我也只是随便问问罢了。”

安福放了心:“若说赎身府里没有先例,别府里的规矩我倒是知道一些,寻常赎身出去的丫头,都是伺候了主子多年的,总有些情份,赎身银子不过是个意思,一般当初买来时多少,便是多少,主子还会搭上自己的梯己,以全主仆之份。”

安然心说,自己前头虽伺候了大姨娘几年,却大姨娘心心念念的收拾自己呢,哪有什么主仆之份,便道:“那像我这种,若要赎身,多少银子才成?”

安福摇头叹息:“举凡得了你这种差事的,谁还舍得赎身出去啊,恨不能世世代代子子孙孙都在府里当差才好呢。”

安然忙道:“若执意赎身出去呢?”

安福只得道:“若你非要赎身,想来要听大管家的,不过,以你老爷子徒弟的身份,他断不敢为难你,没准还会巴不得送你个人情,至多就当初买你的银子吧。”

安然:“那福叔可知道,我这样的丫头当初多少银子买进府的?”

安福:“说起来这人最是不值钱的了,当初的行情年头长了,我也记不得了,如今行情倒是知道,莫说你这样年纪小没什么手艺的,便一个能上灶的,也不过三两银子便能买回来,你这样的,至多给上一两二两,那人牙子便能乐的见牙不见眼,欢喜着遇上了个大方的买家。”

才只一两二两,还真是大大出乎安然的意料之外,果真如安福说的,人最不值钱,一个丫头甚至还不如一头驴子值钱呢,怪不得外头的人家都不愿意生闺女,生小子能承继香火传宗接代,闺女在这古代也只能是赔钱货了,。

虽心里感叹却着实松了口气,一二两银子应该不难,想来便没有外财,只自己的月例,存些日子也应该够了,想到此,忙又问:“福叔,如今我来了大厨房,月例银子是不是长了?”

安福却有些为难道:“这个,虽老爷子收你当了徒弟,却仍不能跟两位大厨相比,只能拿帮厨的月例,如今你的月例是二两。”

安然真惊喜了一下,这不等于说,自己一个月的工资就可以赎身了,之前在外厨房可才五百钱,还都是杂钱,安然也是最近才弄明白,银子跟铜钱的兑换,一般来说一两银子是可以兑换一吊钱的,也就是一千个铜钱,只不过,银子比较金贵,想拿一吊钱去兑银子却不易。

自己先前工资的五百杂钱,更是什么样儿的都有,一两银子兑换那样的杂钱,可兑二三吊,所以,银子相对金贵的多。

不过,现在她还不能赎身出去,师傅在这儿呢,师傅可是御厨,御厨最精的便是宫廷官府菜,安家祖上出了上百位御厨,所以宫廷官府菜是安家食单里最为重要的一类,也残缺的最厉害,很多菜只有名字,做法食材却早已失传,如今有了师傅,对于补遗安家食单应该会有很大帮助。

想到此,便跟从安福这里告辞出去,直奔师傅的小院,刚迈进来就闻见一股诱人的香味儿,安然闻了闻不禁道:“炒鸡片,虾油豆腐,八宝肉圆,小炒茄子。”

老爷子在院子里看着她笑问:“还有呢?”

安然使劲儿闻了一会儿,摇摇头:“还有一个却闻不出来了。”却见大师兄从灶房端出一个瓷盆子来,里头竟不知是什么清香扑鼻。

安然忙接过放在桌子上,仔细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是什么,二师兄递给她一双筷子:“小师妹尝尝就知道了。”

安然接过夹了一筷子放到嘴里,尝了尝:“这股子清香怎如此熟悉?”

老爷子笑了起来,抬手指了指头上的槐树:“可不熟悉吗,你瞧瞧这槐花可少了多少。”

安然抬头,不禁笑了起来:“原来是槐花。”

安然虽没吃过,却听爷爷说起过,槐花是可以吃的,不止槐花,在过去的荒年里,便树皮草根老百姓都会吃,只要能填饱肚子,观音土一样吞下去,槐花榆钱儿这种东西,在那个时候便成了老天赐予的绝顶美味,就跟爷爷喜欢吃的苜蓿饼一样,可以做出很多吃食来。

不过,也没想到如此好吃,安然这一顿晚饭,别的没怎么入口,倒是这槐花饭,吃了有两小碗,吃完了,安然把碗筷洗了放好,灶房收拾妥当,再出来,大师兄已经把师傅的手把壶泡好茶拿了出来,二师兄提了个大肚子茶壶,三个粗陶大碗,放到桌子上。

捏一簇茉莉高沫,滚开的水冲开,便是一壶花茶,倒进碗里,金黄的茶汤,浓浓的茉莉香,喝进嘴里,说不出的好喝。

师徒四人围这小桌坐下,喝茶聊天,真跟家一样温馨,安然想起刚的槐花饭,不禁开口:“大师兄刚做的槐花饭当真好吃,怎么做的?安然竟没瞧出来。”

大师兄指着她道:“一看你这丫头就没挨过饿,这可是荒年里老百姓宝贝,指望着它打牙祭呢,只不过,老百姓家里做的,远没这般复杂。”

见安然仍眼巴巴的望着大徒弟,老爷子笑道:“瞧这丫头的可怜劲儿,快告诉她便了。”

大师兄笑了起来:“我的做法也不难,把槐花摘下来洗净,开水焯一下,裹上一层薄薄的面粉,上锅蒸十分钟就好了。”

安然眨眨眼:“那怎么我刚吃着有些辣。”

二师兄:“还要热油炒鸡蛋,放入天椒,切碎的花椒叶,再把蒸好的槐花一起翻炒,出锅便是刚的槐花饭了。”

安然恍然:“怪不得我刚吃着有淡淡的花椒香呢,原来放了花椒叶啊,大师兄怎么想起做这个来了?”

大师兄目光有些悠远:“今儿瞧见这一树槐花,忽想起些旧年的事儿,那年跟着师傅还在宫里,我们住的院子里也有这么一颗槐树,到了春天结了满树的槐花,一串串的清香扑鼻,我跟师弟淘气,便上树摘下来学着人家做了槐花饭吃。”

二师兄:“是啊,可宫里的槐花比这里的要结的大些,也更多……”说到此,不禁偷瞄了师傅一眼,不敢再说下去了。

安然也不敢说话,当年的事情她并不知道,生怕提起来,师傅要不高兴,不想老爷子叹了口气:“事情过去便过去了,我之所以不让你们提,并不是为了旁的,只不希望你们心存怨愤罢了,莫说你们,就是师傅我不可能不去想,毕竟在宫里待了好几年,你们俩也算是宫里长起来的,对宫里记忆深刻些,也是人之常情。”

说着,仿佛也沉浸在回忆中,月光下师傅跟两位师兄的脸色都透着怀念,还有不知名的感伤。

安然怕师傅沉浸在过去,难免要伤怀,便开口道:“师傅当了这么多年御厨,肯定伺候过很多次皇家宴席了吧,跟安然说说成不?安然只是听说过,却从未亲眼见过,那些繁琐的宫廷菜可都是出自师傅之手吗?”

大师兄笑了起来:“皇家宴席可不是安府的小宴可比,多少道菜?有什么?怎么上?怎么吃?那都是有规矩的,一般分为六宴,其中,众多名馔,择取时鲜海味,搜寻山珍异兽。认真算起来,全席计有冷荤热肴共一百九十六品,点心茶食一百二十四品,共计三百二十品,这些若都是师傅来做,岂不累死了,师傅只是做几样大菜,其余都交于御膳房其他御厨来做。”

安然好奇的道:“御膳房还有别的御厨啊?”

二师兄都不禁笑了:“安府的一个大厨房,还有二火三火面案几十个人呢,更何况皇宫的御膳房,光是有名的御厨便有几十位呢,不过,咱们师父是御膳房排名第一的,跟其他御厨不一样。”

老爷子摇摇头:“什么第一,不过虚名罢了,说到底都是厨子。”说着看向安然:“你这丫头这么想知道御膳的事儿,莫不是惦记着补你安家的食单呢。”

被师傅点破心思,安然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道:“还是师傅英明。”

老爷子点了点她:“你这点儿小心思,哪瞒得住师傅,。”

安然:“我听爷爷说过,御膳多用珍惜难寻的食材,便如《礼记.内则》中所说的八珍,什么龙肝、凤髓、豹胎、鲤尾、炙、猩唇、熊掌、酥酪蝉这些对不对?”

老爷子摇摇头:“哪有如此简单,只一个八珍,便分山八珍,海八珍,上八珍,下八珍,迤北八珍、天厨八珍,还有著名的水陆八珍,所谓的紫驼之峰出翠釜,水晶之盘行素鳞”,宫宴又分龙凤宴、烧尾宴、沉香宴等等,每一个的菜品都不一样,总之,这御膳菜肴繁杂,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清楚的,回头师傅得空再与你一一细说,说起来,师傅收你到底晚了些,若前些年,你跟着师傅多见识几回,更甚者,能亲自上灶烹制几道御膳,想来你安家食单上的宫廷菜补遗,就简单的多了。”

安然忙道:”师傅说的这话可不对,若师傅不来安府,安然哪有几分拜您为师啊.”

老爷子愣了一下,笑了起来:“说的是,这真是咱们师徒的缘分。”说着打量她一遭:“今儿出府去哪儿逛了?可有什么新鲜事儿?”

安然想着师傅成天闷在府里也不出去,必然想听外头的事儿,便把去老赵家吃面的事的说了,师傅听了,果然笑道:“这面摊子的老汉倒有些小狡猾,还会做幌子,不叫人学了他家汤头的法子去。”

二师兄道:“汤头奶白粘稠,想是放了猪肘猪蹄,哪是什么祖传秘方?”

师傅摇摇头:“穷老百姓,指望着摆个面摊子糊口罢了,若说破,岂不砸了他一家子的饭碗,且,他这个面摊子能在冀州府闹市里摆了这么多年,难道没个内行人瞧出来不成,却始终无人说破,可见都存着一份善心,我等也应如此,你们记着师傅的话,便我们厨子是被人说成不入流的行当,也应存一份善心,与人为善,总会有善果。”

师傅上了年纪,不大能劳神,说了会儿子话,便乏了。安然扶着师傅进屋,伺候洗漱睡下,回到自己小院的时候,时辰还早。

刚回来没一会儿,干娘便过来了,拉着她问白天遇上的管事是谁?怎么相识的?

安然以后也不想再跟安子和有什么干系了,便跟干娘说了,柳大娘不禁忧心起来,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道:“有句话娘不知该不该说,上回你提起安管事,娘只道是说笑话儿呢,便也跟着胡说了几句,倒不想你竟真跟他认识,,如此一来,却要谨慎些才好,安子和虽明着是酒楼的管事,暗里却不是寻常管事能比的,不说跟安府沾着亲,便他跟三老爷自幼的情份,也跟安府的主子差不多少,安然,这齐大非偶啊,若是嫁这么个高枝,怕往后要受委屈的。”

安然脸一红:“娘说什么呢,什么嫁不嫁的,我跟他不过碰巧遇上过几回罢了,并无什么交情来往,而且,以后也不想跟他有什么干系了,安然就想好好的跟我师傅学手艺,等明年赎身出去,或开个小馆子,或盘个卖吃食的铺面,待安稳了,四处去走走看看,才是安然要过得日子。”

柳大娘松了口气,却道:“你这么想娘就放心了,不过,姑娘大了,也不能总一个人,等你出去,娘给你瞧着挑个人家嫁了,两口子和和美美的过小日子,比什么不强。”

安然也未反驳干娘,知道干娘是这里最传统的女人,从骨子里觉得女人就得嫁人,才能过日子,根本不能接受女人想单身的想法。

但安然却觉单身蛮好,现代的时候,她有名气有地位,长得也不差,追求者虽没有林杏儿那个骚包女人多,却也不少,但始终把心思放在事业上,想着补遗安家食单,想着振兴安家菜,根本没想过嫁人这码子事儿,更何况如今自己穿到了一个爬过老爷床的丫头身上。

古代人把贞洁看的比命都重,自己这种估计也嫁不成好人了,便能嫁,现代都没寻到让她动心的,在这里举目望去,个个都是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渣男,她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在这儿找男人啊,说起来要是林杏儿那丫头也穿过来就好了,以她的性子,都不知谁吃亏呢。

送走了干娘,不一会儿刘喜儿便提了热水过来,安然洗了个澡,便躺下睡了,琢磨以后休息都不出去了,叫上刘喜儿德福,把自己的小院好好收拾收拾,盘个小灶,以后再用热水就不用老麻烦刘喜儿了,还可以做些吃食,另外,这屋里的火炕也得好好收拾收拾,如今虽才春天,也得预备着过冬,要不到了冬天,还不把自己冻死啊。

心里想着便睡了过去,转天一早,去了一趟大厨房问了安福没什么事儿,便直接去了师傅哪儿,收拾了屋子,跟师傅坐在院子里说了会儿话,在师傅哪儿吃了晌午饭,便回来了。

本来想去外厨房看看,可一想到焦大娘马大脚如今见了自己的样子,也就打消了念头,回自己的小院,收拾那半院子小葱白菜去了,日子过得分外悠闲。

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转眼一个月就过去了,这一个月,安然极少在大厨房逗留,只要没事儿,不是在师傅哪儿便回自己的小院,轮到休息的日子也没出府,而是收拾自己的院子。

经过刘喜儿德福自己的努力,如今她住的小院已经大变样了,屋子侧面搭了棚子,盘了小灶,棚子角放了个大水缸,自己屋里有个小的,注满了便安然天天都洗澡,也够用几天的。

院子里种的白菜小葱韭菜都长了起来,绿油油的映着日头格外喜人,安然如今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没事儿的时候,挪了桌子板凳出来放在阴凉里,寻纸笔记录下师傅跟她说的每一道御膳的流程以及心得。沉浸其中,偶然抬头瞧见满院子的绿色,便觉疲乏顿消,满心舒畅。

唯一可惜的是这个小院不是自己的,若是自己的,还可以再收拾的舒服些,可以盖一个专门洗澡的屋子,省的弄得睡觉的屋里都是水,还可以把灶房盖的大些,跟师傅哪儿一样,搭上几排架子,上面可以放碗筷,盘子,调料,食材,还可以再弄个大缸放到院子里,放养几条鲤鱼,平常养着,若是馋了捞出来炖了就能吃。

还可以种颗树,不种海棠,就种槐树,耐活,长得快,春天可以摘了槐花烙饼做槐花饭,到了夏天,可以在树下乘凉,岂不比海棠什么的有用许多吗。

想到海棠不禁想起安子和,这一个月自己没在大厨房逗留,便也没见他的机会,有时安然想想,许多麻烦其实完全可以规避的,只要有心即可,却,安然忘了一件事,她有心规避,若别人也有心,又岂是她想避就能避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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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末冉没想到自己会穿书,还是从自带万人迷属性的大美女穿成原书中的丑女配角。 被要求渣女收心,乖乖撮合原书男女主也就算了,可为什么她在现实世界中曾经喜欢过的白月光男神陆霖也出现在了书里? 顾末冉揉揉脸,醒醒,这是书里!他只是个跟陆霖长得一样的角色!于是她决心好好逆袭,势必要跟这个&......ldquo;白月光”再续前缘。 直到某天,顾末冉突然意识到,书里的陆霖和现实的陆霖,怎么好像不止是长得像呢……【展开】【收起】

她在无限游戏中屠神

萧织淼在通过一次神秘的游戏内测进入到了一个真实的异世界中,通关游戏副本后获得奉献点向神明兑换恩赐获得特殊能力和稀有物品。 为了早日通关游戏回归正常生活,萧织淼开始了她的通关(屠神)之旅。 萧织淼在过副本时惊险又刺激,却没想到到了最终boss面前,他们一个比一个放水厉害,各种稀有物......品不要钱似的塞给她。 boss一号:“狗屁神明的东西都是破烂,我给你的才是好东西,拿好不许丢掉也不许给别人!” boss二号:“我躺好了,来上......来打我吧。” boss三号:“神明都是狗屁,不许要他们的狗屁恩赐,要我。” boss四号:“爱我,不许害怕!” 萧织淼:嗯???你们这些boss都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个跟妖精似的勾引人呢?! 当她重新站立在这片颓废大地,他们会站在她的身后做她最坚韧的后盾,揭露伪神之面,将真正的光散落在她身上。 而她将举起残剑,屠尽伪神!【展开】【收起】

王道传??第1季

下界境界分为:灵空境、雷结境、元婴期、风灵境、元海境、灵冰境、金丹期、化神境、溯神境、神帝。 仙界境界分为:半仙、仙者、武仙、真仙、金仙、仙王、仙皇、化仙、仙帝、万古太仙。 魔界境界分为:魔者境、聚魔境、铸魔境、宿魔境、万魔境、玄魔境、乘魔境、诸魔境、天魔境、仙魔境。 天地混乱,魔族入侵,下界将要迎来一场巨大的灾难!一个莫家废物,实力一直停留在灵空境二星,但是他去坦银城猎杀妖兽的时候,意外拥有了一个叫最强无敌顶级神尊系统,帮助莫一路之远!直到莫成为这个世界上真正的一位强者。 【新书《九武独尊》正在连载中!超火热!快来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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