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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薇妮甜爱三部曲, 晋江文学城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但让范垣最吃惊的是她的眼睛, 黑白分明的双眼, 眼神偏是空濛懵懂的, 神情无辜的像是迷了路的小鹿。
范垣略一思忖已经明白:“你……是温家的阿纯?”
琉璃不回答, 心里想:“他先前明明没有见过纯儿, 居然一眼就认出来。”
范府这两日没来过别的府的女孩子, 又因为温纯情形特殊,是以范垣即刻就判断她是温纯。
范垣虽早听说温纯天生痴愚,但亲眼见到这愣愣呆呆的女孩子,感觉还是有些……尤其是对上她的双眼, 有一种令他无法形容的不自在感。
范垣蹙眉:“怎么没有人跟着你?”口吻仍是淡淡的,但琉璃听得出, 他的语气已经有些许缓和了,甚至隐隐透出几分关切。
琉璃心里乱乱地想:“他这是关心吗?真是难得啊。”
大概是看琉璃一直都愣愣呆呆地不说话, 范垣微微一笑。
琉璃猝不及防地把那个笑收入眼底, 一时更加呆了。
印象里, 她很久没见过范垣笑了。
仿佛在脱离了“师兄”的身份后, 范垣脸上的笑也跟他这个人分了家。
别的时候范垣笑不笑,琉璃不知道,总之跟她见面的时候, 笑容在范垣的脸上是从来绝迹的。
但此刻在这张略显清癯的面容上却的确出现过一丝短暂的笑意。
琉璃看着这稍纵即逝的笑容, 突然想起来曾见到的范垣的第一次笑。
那会儿, 父亲领了范垣回家, 并让他在府里的空闲偏房内住下。
琉璃起初不知父亲是从哪里找了这样一个阴郁冷峻的少年回来,但是父亲的弟子一概说他不好相处,而且提起他的出身的时候,满脸的鬼鬼祟祟。
但在琉璃想要打听的时候,大家却又纷纷地讳莫如深,连向来口没遮拦的小章也苦笑着求饶,对琉璃说:“真的不能讲,不然先生是要生气的,再说,这些话也不是师妹能听的。”
琉璃看着他皱巴巴的苦瓜脸,哼道:“不听就不听,我稀罕你告诉我么,以后我自然会知道。”
等后来琉璃终于知道了范垣的身世,才明白小章当时为什么要瞒着她不肯提。
琉璃零零碎碎地听说了些范府的逸闻趣事,又听说自范垣小时候起,很长一段时间是寄居在寺庙里,为了谋生,帮和尚跳水劈柴看门之类,所以大家都叫他“范门童”。
陈翰林有一次去寺里,偶然发现后院的菜地上写了几行模糊的字,细细一看,竟是王羲之的《兰亭集序》,隐约可见雄健的笔力,洒脱的风姿。
陈翰林大惊,忙问字是何人所写,才知道是范垣,叫来询问他是何时练字,师从何人,读过何书等,范垣对答如流。
陈翰林一生清贫,唯一的成就是好读书跟爱才如命,见到范垣,就如看见砂砾中的金子,又听说他身世不佳,被家族唾弃,世人都也是异样眼光看待,所以他不愿出世,只从小躲在这寺庙之中。
陈翰林安抚嘉许了他几句,问他愿不愿意跟着自己读书,将来可做个有益于朝廷天下的栋梁之臣。
范垣当即跪地拜师。
陈翰林大喜,立刻收下这个门生。
又因范垣还没有正经的名字,陈翰林略一思忖,便对范垣道:“《易林》中的一句——噂噂所言,莫如我垣。欢嘉坚固,可以长安。我十分喜欢,所以用这个字为你的名字,你觉着这个名字怎么样?”
范垣深深鞠躬:“这名字极好,多谢恩师赐名。”
陈翰林含笑点头,又说:“垣原本是墙,也有城池之意,但不管是墙,还是城,都是保护之效,让人民能够安居乐业。所以为师希望你会成为能够保家卫国的那种人,你可明白我的苦心了?”
范垣拱手躬身:“是,学生定当不负恩师所托。”
——“垣”,是墙的意思,也可以为城池,更有保护之意。
当时陈翰林以为自己为国为民选了一个优干善护之人,范垣也以为如此。
但是……到最后,他竟成了某个人最为强大、无所不能的护佑。
这是陈翰林跟范垣当初都没有想到的。
那会儿,琉璃对这个新来的“师兄”颇感兴趣,他好像不会笑,见谁都剑拔弩张,满怀戒备似的。
那天,琉璃捡到的小狗圆儿在院子里乱撞,最后竟挤开范垣的房门跑了进去,琉璃叫了两声,小家伙不肯出来,她见左右无人,就也偷偷地跟了进去。
屋子里收拾的整洁干净,让琉璃大为诧异。
不仅地上纤尘不染,桌子柜子等也都擦拭的干干净净,桌上的杯盘摆放的十分整齐,琉璃肉眼所见,那杯子之间的距离几乎都等同的。
床边小桌上规规矩矩放着一叠书,床铺整理的一丝褶皱都没有,杯子叠的犹如豆腐块,旁边放着一件有些旧了的麻布青衣。
琉璃张口结舌,叹为观止。
突然,那小狗圆儿从床铺底下爬出来,又跳起来去咬床帐,琉璃忙将它抱住,但原先一丝皱纹都没有的褥子已经被咬乱了,琉璃心慌,一手抱狗,一边俯身去整理。
正在此刻,身后传来轻轻地一声咳嗽。
琉璃几乎跳起来,回头看时,果然是范垣回来了。
他沉默而冷静地望着她,像是在看一个不请自来地侵袭者。
圆儿向着范垣猖狂地叫了两声,琉璃忙把它抱紧:“师、师兄。”
范垣的唇动了动,“师妹”两个字却终于没说出口,只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不是我自己闯进来的,”琉璃忙把圆儿举高:“是它跑进来,所以我才跟进来的!不是故意的!”
圆儿被举在高处,汪汪乱叫。
范垣凝视着女孩子有些畏怯的辩白模样,以及那狗儿在她手中挣扎的样子,突然一笑。
琉璃看见那阴郁冷峻的脸上乍然出现了一抹明亮的笑。
她心里突然想:“原来师兄笑起来是这样好看啊,以后倒是得让他多笑笑。”
琉璃心中这般想,不由也嘿嘿一笑,顺杆子往上爬地问:“师兄,你不怪我啦?”
范垣像是领会什么似的,那笑容就像是燃烧的火焰,迅速只剩下了一点薄薄地灰烬。
他垂了眼皮淡淡道:“这里本就是你家,你要来也是平常的,我为何要怪你。”
琉璃抱着圆儿,忙上前道:“你不相信我?真的是圆儿先闯进来的。”她摇了摇圆儿,“你这坏狗,向师兄道歉!”
圆儿正是磨牙的时候,伸嘴要咬范垣。
范垣道:“它叫什么?”
琉璃道:“圆儿,团圆的圆。”突然她像是领悟什么似的,嘿嘿地又笑起来,“跟师兄的名字一样的音。”
范垣脸色一变,双眼里掠过一丝厉色。
琉璃兀自没有察觉,见圆儿不依不饶地想去咬范垣,便轻轻地打它的嘴,又对范垣道:“这是我在外头捡来的,师兄放心,它的牙还没长好呢,咬人不疼,不信你看。”
琉璃说着,把手指塞进圆儿的嘴里,那狗子便开始契而不舍地啃咬。
范垣盯着琉璃明媚烂漫的笑脸,又看看被狗儿蹂/躏的那手……摇摇头:“好啦,知道了。快拿出来吧。”
琉璃细嫩的手指已经给那狗儿咬的满是口水,倒果然是没有破,只是有些发红而已,她随意地要往衣袖上擦一擦。
今日她穿着一件粉红色的绸子衣裳,最是娇贵不耐脏的。范垣忙道:“别动。”
他转身从衣架上拿了自己的一块洗脸巾,刚要递给她,琉璃已经高高兴兴把手伸了过来:“多谢师兄!”她就知道他没有看起来那么凶嘛。
范垣本想让她自己擦,见状一怔,只好小心翼翼地帮她擦拭干净,又百般留神不去碰到她的手。
琉璃走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回头叮嘱范垣:“今天真的是圆儿先闯进来的,不是我擅闯,师兄可千万不要告诉我爹呀,不然他又要训我啦。”
范垣眉间的皱蹙已经放平,却并没有再笑,只轻声道:“我知道了,不会告诉的。”
那是琉璃第一次见到范垣笑的样子。
当时范垣是在陈府她的家里,现在她却是在范府,也勉强算是他的家里。
真是风水轮流转。
她揉着小孩子肉呼呼的嫩脸,泪滑到唇上,又随着动作印在了朱儆的额头跟腮上。
小皇帝起初被惊呆了,过了会儿,才推了琉璃一把:“你是谁?”
他有些警惕而疑惑地打量着面前的琉璃。
琉璃擦了擦眼中的泪。
这不是向朱儆表明身份的时候,那样做的话,只怕会直接把小皇帝吓坏了。
琉璃定了定神,虽然才跟儿子见着,万般不舍,但当务之急,是得把朱儆带出去。
先前来的路上所遇到的巡查,当然不是为捉拿什么江洋大盗,而是因为小皇帝失踪。
范垣从昨儿忙的就是此事,国不可一日无君,这会儿他指不定有多着急呢。
之前陈伯是见过小皇帝的,但这次朱儆显然是偷偷从侧角门进来的,所以陈伯不知道。
只要让陈伯见了朱儆,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正在琉璃打定主意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了一丝细微的响动,从门外传来。
就像是一阵风吹动了门扇发出的响声,很不起眼。
但却让琉璃毛骨悚然。
这毕竟曾经是她的闺房,她最熟悉不过的所在,每一样摆设,脚下每一寸地方,都跟她息息相关。
所以琉璃一下子就听出了这声极容易被忽略的异响,不同寻常。
琉璃几乎是立刻醒悟——门外有人。
起初琉璃本以为是陈伯跟温养谦寻来,但若是两人,是绝不会事先不发出任何声响,养谦只怕在进门的时候就要先叫她的名字。
而就在那一声响后,室内外重新归于沉寂。
兴许是因为多年不住人的房子,沉寂里透出些令人窒息的死气。
小皇帝朱儆并未察觉异样,兀自问道:“你到底是谁呀?”
又问:“你怎么在这儿?”
“你明明不是陈家的人,我从没见过你。”
稚嫩的声音在耳畔一叠声地催问。
可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不知为什么,琉璃在不寒而栗之际,一下子想起之前带朱儆出宫来此的事。
那会儿范垣警告不许带小皇帝外出,因为……兴许会有刺客。
下意识地,琉璃跳了起来,张手挡在了朱儆跟前儿。
她死死地盯着门外,紧张的不知所措,但又因为身后的人是她的骨血相关的儿子,在这种不知所措中,却又生出了一种一定会好好保护住他的决然。
朱儆终于发现了她的举止反常:“你干什么?”
他从榻上跪坐起来,从琉璃身后往门口张望:“是谁来了?”
随着一声笑,门口果然有个人走了出来。
琉璃跟朱儆几乎同时看见了这人,两人的反应却各不相同。
琉璃意外之余,略松了口气。
朱儆却直接脱口叫道:“郑侍郎,是你啊,你怎么在这儿?”
这突然现身的人,竟然是吏部侍郎郑宰思。
青年身着冷灰色常服,满面含笑,眼神斜飞,笑吟吟道:“陛下,您竟然躲在这儿,可知道如今外头正翻天覆地的找您呢。”
郑宰思说话间,淡淡地又瞟了站在朱儆身前的琉璃一眼。
琉璃见是他,便缓缓地将手臂放下。
温家的人上京不久,琉璃又并不常露面,郑侍郎当然不认得她。
但琉璃却认得他,因为这个风流不羁的探花郎,是比范垣更加风头无两的人,毕竟范垣不像是郑宰思这样恃才傲物,狂诞不羁。
当初先帝在殿试之前,后宫里曾跟琉璃说起过郑宰思。
那会儿,武帝道:“这人十分的放诞,实在不像是郑家弟子。”
琉璃道:“自古有大才的人,行事往往不归常理,这也是陛下圣明宽仁,才有各色能人异士应试入朝,为国效力呀。”
武帝笑道:“朕嫌便嫌他爱信口开河,说什么要么‘紫薇花对紫微郎’要么‘探花人向花前老’,听听,倒不必朕殿试安排了,他要自己点他自己为状元郎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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