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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平之带了一身的酒气,跪在庆阳长公主两母女面前,把话说得很诚恳:“草民现在只是一介布衣,自认为实在是配不上郡主金枝玉叶,虽然心中有愧,但却真的不敢再有非分之想。还请长公主首肯,答应让我与郡主的婚约就此作罢,让郡主另觅佳婿吧,也好再博个好前程。”
“你这说的是人话吗?”庆阳长公主还没说话,黎薰儿已经跳了起来,满脸激愤的指着姜平之大骂:“要不是因为我现在怀了你的孩子,你以为我稀罕嫁给你?姜平之,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别给脸不要脸!”
她确实是因为这个孩子,才不得不屈就。
真的是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本来她都已经打定主意要放弃姜平之了的,偏偏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出了问题,让她不得不忍着恶心吞下这口夹生饭!
本来已经是满肚子的委屈和不甘心了,现在姜平之居然还想退亲?
姜平之昨天被从平国公府赶出来,喝了一夜的闷酒,他虽然恨自己的父亲和大哥绝情,可是他现在沦落到这个地步,也只能是心里发牢骚,半点实质性的事情也做不了。
至于他跟黎薰儿的婚事——
这双母女是个什么品性,他一清二楚。
他现在落魄了,如果再落她们手里,那真的是活成了她们的傀儡,以后都得受窝囊气,搓圆揉扁的任由她们拿捏。
以前有求于她们也就罢了,如今他的前程是没戏了,何必还要给自己找不自在?
黎薰儿骂得他狗血淋头,姜平之更是听的心里直冒火,暗暗的掐着手心隐忍脾气,只就硬邦邦的说道:“反正郡主从一开始也没看得上我,那就当我是给脸不要吧,咱们两个的婚约,就此作罢不是很好吗?”
“你……”黎薰儿想要再骂,可是又不想对他透露自己的秘密——
要是让他知道了,以后少不得就是个把柄。
所以心虚之下,反而一时无话可说。
庆阳长公主也是被姜平之的不识抬举气得不轻,不过她比黎薰儿要能沉得住气,这时候才是冷笑出声:“你以为本宫叫你过来是跟你商量的吗?你们两个,已有夫妻之实,这个亲,你是想成也得成,不想成也得成的。”
姜平之皱眉:“我现在就是一介布衣,以后也不可能再有旁的出路,我也是为了郡主好才会这样打算的,长公主……”
庆阳长公主却是个强势到不容忤逆的性格,不等他说完已经冷冷的打断:“别跟本宫说这些虚的,本宫也不管你现在是作何想法,反正这个亲你们是必须给我成了。姜平之,本宫说句难听的话,现在薰儿不嫌弃,还肯嫁你,你就应该感恩戴德了,何况——你难道忘了,咱们大家才是同坐一条船的。”
最后一句,就明显是警告了!
他们一起设计了朱雀楼的血案,虽然时过境迁,并且最后失算,并没有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可那件事也还是他们做的。
姜平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就更是喉咙发堵,最后只能是忍了又忍的道:“草民只是不想委屈了郡主……”
“这个不用你操心,本宫本来也舍不得薰儿受委屈!”庆阳长公主道,冷然的勾了勾唇,又补充,“你们大婚的一切事宜本宫这长公主府都会出面操持。就算你们两个再不济,那也是本宫这个长公主的女儿和女婿,不过么……本宫确实不舍得薰儿出去受苦,横竖你现也已经不是平国公府的人了,那就这样吧……你入赘到长公主府,这样好歹也能提一提你的身份,对你们两个和你们的孩子将来都好!”
入赘?就算姜平之现在落魄了,他也有世家子弟的骄傲,庆阳长公主又是这么个明显命令威逼的语气,当时就让他火冒三丈。
“长公主……”姜平之跪都跪不住了,连忙站起来就要拒绝。
庆阳长公主却是眸色锋利的横过来一眼:“够了!本宫今天叫你过来可不是跟你商量的,你乖乖听话,照我的话做就是。薰儿是为了谁才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本宫在皇上面前那是刻意维护,才没把你做的好事都抖出来,这是为什么?看的可不是你的面子,而是因为薰儿和孩子。事到如今,你也没得选了。日子本宫挑好了,就在十日之后,你回去准备一下,所有的一切不用你操心,本宫会给你们办的体面的。”
她本来就不是好说话的人,而且现在话到了这个份上,确实已经是刀架在了姜平之的脖子上,姜平之但凡不想鱼死网破,都没有资本跟她对抗的。
可是入赘长公主府,真的是太耻辱了!
他但凡是甘于受制于人或是屈居人下,当时都不至于铤而走险去谋害了状元那些人……
“是……是!”姜平之低垂着脑袋,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指握紧又松开,几乎是耗费了自己所有的力气,最后才勉强让自己屈辱的应承下来。
庆阳长公主母女如何看不出来他的不情愿?
黎薰儿当场就要发作:“你……”
他还委屈?真正委屈的是屈就的她好么?
庆阳长公主却递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没让她再闹。
黎薰儿不甘心的咬着嘴唇,也是忍了又忍,方才一扭头又坐了回去。
庆阳长公主打发了姜平之离开,她才又委屈的哭起来:“母亲!难道真的就只能这样了吗?我为什么要这么委屈自己啊?就是当初……”
就算当初姜平之还是平国公府的二公子的时候,她都嫌弃他的身份的,现在倒好——
他已经沦为一介布衣,屁都不是了,她居然还得靠着自己母亲这个长公主的身份威逼才能让对方娶她?
“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废话做什么?”庆阳长公主又如何甘心?可是一步错步步错,事情到了这一步了,确实没别的路可以走了,“都怪萧樾!要不是他多管闲事……”
最后,她还是矛头直指,将所有的错都怪在了萧樾头上。
黎薰儿也恨萧樾吃里扒外的不帮她,可是对方的身份在那摆着,她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最后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就拉着庆阳长公主的手道:“母亲,晟王舅舅他自己就持身不正,他还跟定远侯府的那个武昙勾勾搭搭不清不楚的呢,以前可以说是我捕风捉影,这一次在李家的时候你是亲眼看见的,他分明就是跟那个小贱人有染了,否则怎么可能出人出力的帮着她来坑我?你也去皇帝舅舅那里揭发他,他把我害成这样,我们也不能让他好过才对!”
庆阳长公主听了这话,却是稳坐不动,半点也不激动的,反而是满脸挫败忧虑的看了她一眼。
黎薰儿觉得哪里不对,就试探着问道:“怎么了?难道是我哪里说的不对吗?”
庆阳长公主这才遗憾的拍了下桌子,咬牙切齿道:“我打听到了,萧樾早就把他跟武昙的事奏禀了陛下,是因为陛下不愿意他娶武家的女儿,所以才一直没公开对外讲的。”
这样一来,连这个告黑状的先机都失去了,黎薰儿是再也无话可说了。
姜平之要入赘长公主府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的又在街头巷尾引起了再一次的轰动。
这几天平国公府和长公主府的戏是一出接着一出,演得越发的精彩了,并且总在你以为它能平静下去的时候再翻出新花样,真的是叫看戏的人都跟着心情跌拓起伏,看得津津有味。
虽然姜平之是被除族赶了出去了,可姜为先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忍不住的气血逆涌,险些晕死过去,后来几天上朝,又很是被和他不对付的几个同僚含沙射影的拿这事儿挤兑了一番,搞得他回府之后就大发脾气,连着几天,整个平国公府的下人都战战兢兢的伺候,生怕一个不慎就变成了出气筒。
皇帝那边,姜皇后当天就过去请罪,替自己的兄长告罪了一番,又将姜家对姜平之的处置结果说了,只说是姜平之蒙骗了姜李氏,姜为先和姜李氏提前都不知情的。
姜家出了姜平之这么个东西,已经够丢人了,她也必须帮着遮掩,不能让皇帝再迁怒到姜李氏和姜玉芝,万一姜玉芝的太子妃之位不保,姜家上下就真的没脸在胤京之内立足了。
武昙听着青瓷给她搜罗回来的消息,乐呵呵的吃果子,还一边感慨:“啧啧啧!姜平之真是个胆子贼大的,长公主府他都敢嫁进去,真的不怕被那两个女人折磨死啊?”
所谓入赘,说得直白点,就等于是男方嫁进了女方家里。
这个时代,以男性为尊,这真的是太损颜面的一件事了。
青瓷道:“他落了把柄在人家手里,这时候不逆来顺受还有什么办法?”
武昙就从榻上翻身坐起,突然问她:“姜平之的那个随从,你们王爷到底藏哪儿了?干嘛也不跟我说?他跑去给姜家那个长子送人情,不会是偷摸的把人塞回去了吧?”
她之前去萧樾那,本来还想问这件事的,可是后来场面没控制住,跟萧樾打起来了,后来就忘了……
青瓷低着头,给她把裙子上的几片瓜子壳捡走,一边道:“奴婢也不知道呢,应该是在王爷手里吧,人捏在自己手里,怎么都是个把柄。”
这话武昙是信的。
萧樾又不是个不经世事的傻小子,不知人心险恶,不至于天真到以为把天禄那个人证送给姜宁之,就能换姜宁之的立场,毕竟姜家的背后是姜皇后和太子萧昀。
虽然事情不是对着她做的,但武昙对萧樾的评价也是——
阴险!
主仆两个正说着话,外面突然听见杏子尖叫一声:“呀!都别动,那边……二少夫人您小心!”
林彦瑶过来了?
“出什么事了?”武昙一骨碌下了地。
前面两天下雨,昨天傍晚才停,今天太阳很好,这个季节,就照得外面的水汽蒸发,热烘烘的扑在身上不舒服。
她两步奔到门口,青瓷已经抢出了院子。
隔着门,武昙没看见林彦瑶,就见杏子带着两个院子里洒扫的下丫头,手里拿着笤帚在尖叫。
武昙现在能走路了,但是不敢走太快,不紧不慢的走出去,就见林彦瑶被蓝玉扶着,脸色惨白的站在旁边的小路上,杏子和两个粗使丫鬟也是一脸惊恐的盯着青瓷……
呃……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条将近有女子两指粗细的长蛇,被青瓷捏在指尖,显然是已经死了,蛇尾耷拉下来,从她胸口差不多到膝盖的长度。
“这是……哪儿来的?”武昙也见不得这东西,当场就露出嫌恶的表情,往旁边别过眼去,只是问对面的林彦瑶,“没有被咬到吧?”
林彦瑶明显是被吓得不轻,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摇了下头:“没……”
青瓷看她们都害怕,也没把这东西随便丢弃,而是左右一看,就脱下自己身上的半臂褙子先裹起来提在了手里,安抚众人道:“没事了,已经死了!二少夫人进去坐吧!”
虽然她把那东西包起来了,林彦瑶还是有点发怵,干吞了口唾沫,还是有点刻意的避着她,然后快走两步跑到武昙身边。
蓝玉也跟过去,心有余悸的抚着胸口直喘气:“吓死我了……早上起来就听说昨晚前院的护院有打死两条蛇,我还说得亏是在前院呢,这怎么后院也有了这脏东西?”
这事儿武昙之前是没听说的,闻言不免奇怪:“怎么会?咱们这宅子住了挺多年了,以前也没见有这东西的。”
她说着,沉吟一声,抬头去问青瓷:“有毒吗?”
青瓷面色凝重的点头:“嗯!”
众人闻言,更又是瞬间变了脸色,杏子握着笤帚的手都在直冒汗,“那……青瓷你反正是不怕,要不你把咱们这院子周遭都检查一下吧,前院也出现了,别是还有吧!”
青瓷最在意的就是武昙的安全问题,当即点头:“好!”
武昙拉着林彦瑶先进了屋子,可是被那东西怵到了,进了屋子也是心里发毛,总觉得看哪儿都不放心,两人就在离床边最远的圆桌旁边坐着等青瓷。
青瓷先看了一遍院子,见她们表情都很紧张,就又赶着进来仔细查看了一下这屋子,倒是没发现再有毒蛇出没的痕迹,可是谨慎起见,还是把开着透气的前窗关了,然后又去了其他房间检查。
好在是有惊无险,查了一圈,再没看见第二条。
“没有了!应该是凑巧了。”青瓷道,看了眼外面的天气,“这刚下完雨,又加上天气闷热,这些东西是会趁着天气出来活动的,现在天气放晴了,应该很快就没事了。”
听她这么说,林彦瑶虽然还是有点心有余悸,也稍稍放心了。
武昙却是想了想,又吩咐青瓷:“你去跟秦伯说一声,蛇是不是怕雄黄?既然出现这东西了,就让他赶紧去多买点雄黄回来,各主子的院子都撒一些,防患于未然吧,大家也好安心!”
“是!”青瓷应声领命去了。
林彦瑶就是过来小坐的,喝了杯茶,吃了点点心,傍晚武青钰回府她就回去了。
她人一走,武昙就又想到午后青瓷拿在手里的那东西了,还是浑身起鸡皮疙瘩,正在左右不自在呢,青瓷就从外面进来。
武昙连忙诉苦:“怎么办啊现在?自从这门口跑了蛇之后,我呆这屋子里都觉得浑身不自在,要不然我换个院子?或者搬出去住两天?”
青瓷跟她相处了五六日,已经渐渐的摸清楚了,自己这个新主子,有时候看着胆子贼大,但确实更多时候就是个小女孩儿心态。
她怕蛇,是在情理之中的。
青瓷虽然不想吓她,但还是敛了神色正经与她说道:“主子,奴婢下午去找秦管家的时候顺便问了,昨晚前院被打死的两条也是这种蛇,有剧毒的,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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