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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瘟疫蔓

赵椅这几日起色很差，毕竟赵楒是他的亲弟弟，赵楒中毒身亡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整个金营，而众人对此事的看法则各有不同。
有人认为赵楒是因为长期没有食物充饥，见到了状似芹菜的毒芹，便忍不住扯过来生吃，加之他闻不见也尝不到毒芹的臭味，便酿成了中毒致死的悲剧。也有人说是我命不好，生下来之后大宋就开始衰败下去，加之我娘亲也去了，如今这赵楒才和我接触一天，便死于非命，恐怕就是因为我这个煞气的帝姬克死了他。

因此，谣言散布开来，不管人们愿不愿意相信这件事，还是有绝大部分的人对我避之不及。

我很无所谓地笑笑。

我只想能好好活着，就足够了。

想想上一次发粮，距今日已经三天了。长期肚子里没有油水，我们一堆人原本的白白胖胖到如今皆已是面黄肌瘦。

入春了，气温渐渐回暖，但是春季是疫病高发的季节，军营里卫生条件极差，加之缺衣少食，宋人们身子都渐渐不大硬朗，因为有人误食了带疫病的死老鼠肉，便接二连三地有人相继感染。

因为我们四批宋俘营中有大量的皇族宗室，因此为了能把我们尽可能多地带到上京，讹鲁观不得不停下来让队伍中所有医疗人士进行逐一排查和治疗。

这一闹，刘菀青便忙得昼夜不分。

我们都按要求在口鼻处系上了干净的白手帕，每日按例分发附近预防疾病的草药捣烂外敷内服，可瘟疫如同可怕的魔咒一样无边无际地疯狂蔓延，以一种让人无法抵挡的传播速度折磨着整个第四批宋俘营。

不光宋人们染了病，就连看守的金兵都相继痛苦地倒下。斡离不一家人便整日连营帐都不出，生怕自己会被感染上瘟疫。

“刘家姐姐，我们来帮你罢。”我和赵椅见刘菀青已经多日未曾休息，于心不忍，总想搭把手替她分担一下她手底下的这一批疫情。

虽说疫情得到了医疗的控制，但死亡的人数每天仍在持续增加。

“你们快走罢，去远一点的地方呆着，这里太危险，你们都是皇子帝姬，身份高贵，我刘菀青不过是一介民女，大不了赔了这条贱命多救几个宋人，倒也划得来。”刘菀青的眼窝已经深陷，多日的操劳过度使她的脸色异常的憔悴，素白的衣裙也因为游走于疫民间救死扶伤而污浊不堪。

恍惚间，我觉得刘菀青就像仙女菩萨。

我不再犹豫，和赵椅等人学着刘菀青的手法将草药捣烂之后用药壶砂锅大火煮沸，熬成漆黑的汤药喂病人服下，有的人感激我们的好心，连连磕头道谢，却有人一眼认出了我是那个被称为“天煞孤星”的纯福帝姬，见到我之后，竟然双眼睁大，一脸惊恐地打翻了我向他送到嘴边的药碗，用尽全身的力气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我不要你救我，你是煞星，你会害死我们的！”

我一脸的错愕。

附近的病人都闻声翘首往这边看过来，不禁议论纷纷：“什么，她就是纯福帝姬？！”

“是啊，看着年纪和纯福帝姬错不了，身边的这位该是那个和她整日在一处的皇子嘉国公殿下吧……”

“天哪，这样的人可千万不能给我们煎药，我们如今只剩下半条性命，被她这么一克，岂不是全部撂了命！”

“纯福帝姬，你还是快走罢！不是我们不待见你，只是我们都到了这步田地，我们只想留一条命活着……”一个得了疫病的老汉抬起头痛苦地开口说道。

“我不是……我不是……”我向后退了两步，心如刀割，越来越多的人过来指责我，越来越多……

“赵金玲，作为大宋的帝姬，被大宋的子民唾骂的滋味如何？”和福帝姬赵金珠此时突然出现在我的身后，她眼里带着深深的恨意，嘴角却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不是我杀了你弟弟……”

“是与不是已经不重要了，我恨你，凭什么楒儿死了，你却可以逍遥法外地活着！？”赵金珠哽咽了两下，继续道：“我不会放过你！”

“够了！”向来温厚的赵椅突然暴躁起来，大喊一句之后，便跑远了。

“赵椅！”我连忙追上去，追了很久很久之后，赵椅渐渐停下来。

良久，他开口：“金玲，为什么！”

“你也不相信我吗？”我有些难以表达的难过，就如同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不，我是说，为什么讹鲁观之前会因为一块羊奶糕把你打得快要死了，可出了一条人命，讹鲁观却什么也没有做？”

我的心突然被赵椅的话冰了一下，冷笑了一下说道：“赵椅。”

“难道你希望我被讹鲁观杀掉，给你弟弟陪葬？”

赵椅突然转身，痛苦地捂住他的脸，慢慢蹲下身子，竟然失声痛哭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看赵椅当着我的面哭得这么没形象。

“金玲，一个是我亲弟弟，一个是我视如生命的异母妹妹，你说，我该怎么办！”

“可根本不是我下的毒！”我忍不住跟他喊起来，眼泪也没出息地掉下来。

“我相信你！可我相信你有什么用！你今天还不是同样被百姓们唾骂！”赵椅激动起来，抓乱了他的头发，抬起沾满泪水和鼻涕的头，满脸的潮红，狼狈不堪。

我一愣，这才明白赵椅的意思。

他是在恨讹鲁观为什么没有查清真相，还我一个清白，他在恨赵楒平白无故的死去，他在恨无知迷信的百姓，一次又一次地骂我伤害我……

“赵椅，别想了，我只想让我们好好地活着，为死去的亲人报仇，这一切的不该，就随他去吧！”我上前扶起瘫软在地上的赵椅，却在刚碰到他的那一刻感受到了他异常滚烫的体温，还未等他站直了身子，下一秒，他便咣的一声昏倒在地。

我根本没有力气扶住他，一把被他的重力带跑，也跟着摔在地上。

我连忙爬起来，晃了晃赵椅的身子，“赵椅！赵椅！你醒醒！你快醒醒，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