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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愍忠祠

在我身后倒映着的，是一些有我半人高的状似芹菜的野草。
这是——

毒芹！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觉得浑身发麻仿佛被无数个针尖同时扎出了一万个麻点，我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视线中那些倒映在水面上的毒芹正猖獗地摇曳生姿，晃得我头晕目眩，四肢麻痹。

原来附近是真的有毒芹，赵楒之夭折，果然如此。还未容我来得及细想，只听后面传来宁福赵串珠的声音：“金玲妹妹，更深露重，你这么小的孩子，乱跑到这种地方做什么呀！吓死我了，害我好找！”

我转过身来，原本因为发现了毒芹惊出了一头虚汗，见宁福帝姬一脸的担忧，我于心不忍，便向赵串珠欠了个身子：“让姐姐担心了，金玲这就同你回去。”

赵串珠卸下身上的披风替我围上，“夜里凉，你是小孩子身体弱，快围上别冻坏了。”

赵串珠一面替我用披风包了个严实，一面啰嗦个不停，这个场景让我想到了落水时偶遇的那名金国的少年，也让我想到了绎心姑姑的责备和娘的唠叨。

我不知怎么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串珠姐姐，你对我真好……”

“傻孩子，我是你姐姐呀……”

*****

王昌远带着第二批宋俘们浩浩荡荡地顺利抵达了燕京，安排女眷们在城东的愍忠祠先行住下。

收拾妥当后，女眷们纷纷到大院集合。

听说宋俘来到燕山府，居住在那里的金国官员的眷属们很是好奇，都赶来围观这些南国后妃帝姬，就如同观赏奇珍异宝一般。更有甚者，她们还与后妃帝姬们行“抱见礼｛1｝”以示问候，中原汉妇从未见过这种风俗，个个吓得惊恐万状，花容失色。

突然，人群中挤出一名约莫二十三四岁的女真妇人，衣着打扮一瞧便知地位必定极为高贵，只见她哭哭啼啼地向王昌远跑过去，指着他用女真语讲道：“你说！王爷究竟是怎么了，为何会掉下悬崖！”此女正是设野马的正室，大夫人徒单氏，徒单氏乃是金国大名鼎鼎的贵族。

王昌远道：“大夫人切莫着急，属下已经派人去找了。”

“王爷一个大活人，若不是你们照顾不周，又怎么会落下悬崖？”徒单氏随手抓过来一名宋国的宫女：“你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宋国宫女眼角有一枚红痣，虽生得奇怪，却还是容易让人忍不住会多看上几眼。她低着头哆嗦着战战兢兢地答道：“我们帝姬……因为在山上路滑、不小心滑下了悬崖……”那宫女抬眼看了看徒单氏，吓得又赶紧低下头，“设野马大王为了救帝姬，便不慎同她一道掉下去了！”

“什么？！”徒单氏闻言大惊失色，“他居然为了一个亡了国的帝姬，连自己命都不要了？！”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未落，只听从门口传来设野马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设野马拥着洵德帝姬踏进来，“谁说本王不要命了？”

“王爷？”徒单氏的视线立刻聚焦在了设野马怀里的这个美貌无比的南国美人的身上，却见这赵富金一脸的惨白，眼神暗淡无光。可当她看到设野马的手紧紧地搂着赵富金的腰的时候，一股油然而生的妒意像一簇火焰在她的心头熊熊燃烧。

“王爷这是怎么了，身上弄得这般狼狈？听奴婢说，您落下悬崖去了，可吓死了妾身！”徒单氏忍着心中的不快强颜欢笑地对设野马说。

“无事。不过是南国的帝姬不慎坠崖，本王若是不把人救回来，恐怕难以和上面交代。夫人不必担心，你看本王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设野马松开赵富金，笑着拍了拍妻子的肩膀。

“这位就是？”徒单氏看了看自己眼前的这位脸色苍白的美人，问设野马道。

“啊，这便是南国的洵德帝姬赵富金，她和她姐姐赵福金那可是出了名的南国美女啊！夫人你瞧如何？”设野马生性粗鲁，从来都不懂得女人的心思，这么一问，更是把徒单氏气得差点昏了过去。

可碍于这么多金国的贵妇人都在此参观宋国来的俘虏，她只好勉强自己笑了笑，然后拉起赵富金的手，亲热地抚摸着，却暗暗用指甲狠狠地掐了她一下。

赵富金吃通地刚要叫出声，徒单氏便给了赵富金一个热情的拥抱。

“帝姬不必慌张，这不过是我们金国的抱见礼，我这是在同你打招呼呢。”金国虽大多数人为女真族，但实际上人人都会讲几句汉语，而那些贵族出身，都十分崇尚中原地区的儒家学说，因此更是把汉语当作一样必学的语言。

“呜……”赵富金吓得忍不住涕泪纵横。

“大王，既然已经到了燕山府，家离得近，不妨妾身派人将大王送回府里歇息一日，再去上京吧！”徒单氏挽过设野马的手臂，笑脸盈盈地对设野马说。

“也好，只是辛苦了王妃，你看今日这么多俘虏云集于此，又有这么多达官显贵，我若去了，怕是不太好，所以烦劳王妃今晚在此好好安排招待，本王明日便回。”

徒单氏见设野马又牵起了赵富金的手，一脸错愕地看着他，难不成，他要带这个亡了国的公主到府上求欢？

说罢，设野马竟扬长而去了。

“大王！大王！”王昌远急忙追了上来，设野马回头疑惑地看着他，问道：“成棣，此次多亏了你把队伍带过来，回去之后，本王一定重重赏你。”

王昌远摇了摇头，“王爷，这都是卑职应当做的，卑职不求任何赏赐。只是，王爷似乎忘记了曾经答应卑职的一件事。”

“哦？”

“大王曾允我几日回头去探访一位朋友，我想如今大王既然已经回来了，可否让卑职去去就来？”

“本王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朋友，竟让成棣老弟你如此心急。”设野马笑着探究地问道。

“是个孩子，我欠她一个人情。”

注释：

｛1｝抱见礼：抑或类似与现在的拥抱之礼。《黑鞑事略》载“其礼交抱以为揖”，徐霆在注释中说：“见其交抱即是厮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