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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雁过拔毛

经常进赌场的人，都绝非笨人。孟大成虽然好赌，但他清楚，如果一直将任不凡的话当成耳旁风，早晚任不凡得对他彻底绝望。所以他这次没有食言，拿着袁承焕送他的银子直奔了街角的一家熟菜店，卤鸡烤鸭买了一大包，顺手又拎了一瓶酒。
任不凡推开前院左厢房的门，见到满桌子的酒菜，不禁稀奇道：“今日太阳真是打西边出了！”早被孟大成请到桌边坐下的袁承焕，笑道：“你舅舅算计精明，今晚他不巴结好你这位未来女婿，只怕从此以后他再无银子去赌了。”

“请袁先生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任不凡苦笑道，“我一个太监，没得糟蹋了人家姑娘。”

“哦！以任公公人品眼光，能让你如此高看的女子，肯定不俗，在下是没福一见了。”袁承焕开了一句玩笑，随之正颜道：“时辰已经不早了，咱们该谈谈生意了。”他从怀中掏出一大叠的银票，数了一遍，递给任不凡道：“见票即兑，不多不少一万两，换得到你手中的东西吗？”

孙承宗送了任不凡五十两黄金，折合白银不过五百两，任不凡已经感觉像个财主，一万两白银堆在那儿，到底是什么情境，他实在想象不出。谁会如此阔绰，拿一万两白银交换一架木龙？

当任不凡说出自己的疑惑，袁承焕答道：“买家将银票交到在下手中时，再三叮嘱绝不可说出他的名字。拿人钱财，忠于人事，恕在下不能把买家的名字告诉您。再说一万两银子买一架木龙，任公公大可不必感到不安，俗话‘黄金有价玉无价’，木头虽然不值钱，却是皇上亲手雕刻，已经沾上仙气的东西，谁不想要。”

差强人意的解释。任不凡反思此事，买东西的人也许是哪位在职官吏或不法商人，根本不想暴露自己来路不正的家底。封建王朝的读书人讲究的是“信义”二字，任不凡知道再追问下去毫无意义，接过银票放在桌上：“只要能完成皇上交给的任务，咱问买主他是谁呢！”解开袍子靠上的几颗纽扣，从里面掏出那架御雕木龙放到桌上的银票一起。袁承焕打开木龙上裹着的黄绫，赞叹道：“真是巧夺天工，没能将聪明才智用到正途，实在让人可惜可叹。”然后重新裹好，像任不凡一样揣入怀中，道：“成交。”起身向任不凡躬身一礼：“良辰美妻，在下就不打搅了。”

任不凡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却很严肃的一把拉住他：“您的事办完了，咱的事还未办，就想走？”袁承焕暧昧一笑：“您今晚确实有事要办，但留在下又能如何呢？”时辰确实不早了，任不凡不想跟他继续玩笑下去，知道跟袁承焕这种人，没必要藏着掖着，单刀直入道：“咱接下来的事就是劝说你去辽东，不知你意下如何？”

当年袁承焕放着好好的广东番禺县令不做，自费去东北勘察地形地貌，其用意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在那儿建功立业，因此丢官罢职不说，弄得衣食无着差点当了饿殍，想起此事真是豪气尽消。苦笑道：“任公公真是说笑了，在下现在已经连衣食都难以自足，如何能够去得了辽东？”

任不凡道：“自费去辽东不行，难道不可以以官家身份前往？路上听你好像说，正借助顾秉谦力量东山再起，只要你重新当上官，就可以向吏部自请调往辽东了。”

袁承焕觍颜道：“在下确实向顾秉谦告求起复之事，但他说在下是自动离职的官员，跟丁忧守制，甚至犯过去职的官员都不同，必须缴纳两千两银子赎罪，才能请求起复，在下现在穷得连这衣服都是借的，到哪去弄那么多的银子。”

“只要送顾秉谦两千两银子就可以起复当官，这件事还不好办？”任不凡拿起桌上那叠银票，从中抽出两张，扫了一眼，递到袁承焕手中道：“正好两千两，请先生拿去。”

虽说这银子是任不凡卖东西所得，归根结底是皇上的收入，私自送人，严格追究起来，他是犯了欺君之罪。袁承焕推开银票，把手缩到背后：“任公公，您不能呀！一旦有人到皇上那儿告发，你即使不死也得脱层皮。”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我不说，谁知道这银子是咱送你的，拿着！”任不凡拉过袁承焕的手，就要强行把银票塞给他。

袁承焕彻底被任不凡的仗义感动了，忘记了拿人钱财，忠人之事那句话，告诉了任不凡实情：是顾秉谦让他向任不凡购买御雕木龙的，银票也是顾秉谦亲手交到他的手中。

“其实你不告诉咱，咱也猜得到是他。”任不凡暗自吃惊，顾秉谦贼心不死，还在继续算计他，脸上却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终于把银票塞入袁承焕手中道，“顾秉谦奈何不了咱，请先生放心大胆把银票收下。”

袁承焕怀疑地盯了任不凡两眼。顾秉谦不比旁人，内阁首辅，可以随时跟皇上见面，告诉皇上一万两银票交换木龙的事，再容易不过了，这位二十出头的小太监，是不是太少不更事了？

任不凡看出了袁承焕的心思，不屑道：“实话告诉袁先生，今天白天，顾秉谦想搞咱没搞成，反而让咱捉弄了一回，在皇上面前大大出了一回丑，如果他还不知收敛，咱会让他的丑丢得更大，因此失去皇上的宠信也未可知。”

袁承焕是具有雄心壮志的人，不想在这种小事情上过多矫情，向任不凡一躬到地：“任公公的盛情，在下领了，只要谋得起复，在下必定向吏部力请前往辽东。”

任不凡胸有成竹道：“以在下对顾秉谦的了解，其他行径很小人，在卖官鬻爵方面倒是买卖公平，只要银子到位，先生谋取起复绝无问题。先生想去辽东任职更不是难事，那里战事吃紧，还有哪个文官愿意去那儿送死，先生主动请缨，吏部那帮大佬，肯定是巴不得呢！”

听任不凡鞭辟入里的一番解说，袁承焕信心倍增，再次向他深施一礼道：“大恩不言谢，从今往后只要公公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在下鞍前马后，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