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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故渊跨出门,外头一轮朝阳刚刚升起,光芒刺眼得很。..他眯着眼抬手挡了,手指微微发抖。
叶凛城端着药从厨房过来,正好撞见他,皱眉就打算呛他两句,但抬眼一瞧他这神色,竟是愣了愣,张大了嘴没能说出话来。
察觉到有人,沈故渊平静地放下手,淡淡地道:“劳你多照顾了。”
不是吧?叶凛城挖了挖耳朵,觉得自己可能是一宿没睡出现幻觉了,这一向看他不顺眼的人,为什么今日会跟他说这句话?
不等他反应过来,沈故渊抬步继续往前,从他的身边经过,进了主屋。
叶凛城皱眉,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摇摇头,继续端着药去了侧堂。
池鱼这一场病也不算严重,但不知怎么的,昏睡了整整三天才醒转,醒过来的第一件事,竟就是拉着郑嬷嬷的衣袖,笑眯眯地道:“嬷嬷,我饿。”
郑嬷嬷愣了愣,连忙道:“郝厨子已经做好饭菜了,老身去端。”
“好。”甜甜一笑,池鱼起身披了衣裳,下床活动了两下。
叶凛城坐在旁边,托着下巴眼神很是复杂地看着她。
他以为她醒来会像个傻子似的不言不语,亦或是寡言少语,再不济也得很低落,他已经去搜集了好几本讲笑话的书,打算挨个给她念了,结果她竟然活蹦乱跳的,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
“你在看什么?”洗了把脸,池鱼眨着眼睛看着他道:“我变丑了吗?”
“没有。”叶凛城轻哼一声:“饿了好几天没怎么吃东西,倒是更苗条些了。”
“真的吗?”池鱼欣喜地拍了拍手:“那就是好事,我赚了。”
赚了吗?叶凛城眼含叹息,他这三天一直守在这里,就没见她眼泪停歇过,鬼知道她睡着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不过她很痛苦,他感觉到了,所以本以为,她起码要失魂落魄半个多月。
“池鱼。”忍不住喊她一声,叶凛城认真地盯着她问:“你还好吗?”
微微一顿,池鱼歪了歪脑袋,眨两下眼睛,恍然大悟:“原来你是在担心我啊?我没事,睡了这么多天都想开了,该哭的哭完了,该难过的也难过够了,所以现在只是肚子有点饿。”
眼神复杂,叶凛城道:“你这让我该夸你还是该说什么好?”
“来吃饭好了,还说什么说。”摸了摸鼻尖,池鱼大大方方地在桌边坐下。看着郑嬷嬷把饭菜端进来,搓了搓手就拿起了筷子。
郑嬷嬷看她一眼,颇为担忧地看向叶凛城。
叶凛城回了她一个同样担忧的眼神,然后盯着池鱼不放。
宁池鱼倒是很自在,慢条斯理地夹着菜吃了两碗饭,摸摸总算圆起来的肚子,然后坐去妆台前,认真地点唇描眉。
铜镜里的人嘴角含笑,瞧着是消瘦了,但妆一点,姿色倒是更上一层。朝着镜子里的人咧了咧嘴,池鱼起身,跨出了侧堂的门。
主屋的门难得地没有关上,里头有幽香的梅花气味,池鱼提着裙子,端庄地跨了进去。
沈故渊背对着门的方向坐在软榻上,一头白发未梳,红袍铺着垂落在地上,美得像一幅画。
“师父。”池鱼笑了笑。唤他一声:“您这可是起来晚了,怎的发髻都不梳?”
身子微微一僵,沈故渊没有回头,沉默半晌才道:“你醒了。”
“这不废话么?”池鱼低笑:“我不醒,您哪里能听见我的声音?您怎么糊涂了,知道我来找您,定然就是我想清楚了,您该松口气。”
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紧了紧,沈故渊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看她一眼:“想通了?”
“嗯。”认真地点头,池鱼道:“本来也不是什么值得过多纠结的事情,只是我这个人脑子一根筋,转了许久才转明白。”
沈故渊微微阖眼。
池鱼笑着抬步,走到他床边的案几旁,扫了一眼上头放着的东西,拿起了梳子。
“我当日那般不要脸皮地留您,其实也不是因为有多喜欢您。”走去软榻边,池鱼伸手捏着他的肩背,迫使他的脸转回去,然后伸手替他梳着长发。浅笑道:“只是因为您走得太突然了,我一时没能接受,所以失态了。”
沈故渊轻哼一声,听着有那么点不信的意思。
池鱼眨眨眼,十分诚恳地解释:“真的是这般,现在您给我个机会,给您梳个头发,那我也就没什么遗憾了,您要我做什么,我都做。您要走,我也不留。”
眼神微微一沉,沈故渊感受着身后的人那温柔的动作,沉默许久还是开口:“逞强的话没必要来同我说,我一向知道你的心思。”
“我没有逞强。”池鱼一下下地顺着他的头发,低声道:“您也未必是什么都知道。”
沈故渊抿唇,手指微微抬了抬,却还是放了下去。
池鱼仔细地梳好他的白发,拿了锦带过来,替他束在身后:“叶凛城教我,要让一个男人喜欢,就要惊艳那个男人,让他对我一见钟情。小侯爷教我,要让一个男人倾心,就得贤良淑德,让他感觉少了我过不下去。可是我现在才明白,一个人不喜欢你的时候,你变成什么样都没有用,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我明白得太晚,还望师父莫要怪罪。”
面前的人没有转身,背脊却是微微挺了挺。
池鱼勾唇:“说来也不能完全怪我,师父也有不对。你还债归还债,做什么要同我有其他牵扯?有牵扯也就罢了,上一次拒绝我的时候,大家本可以相忘于江湖,可是您怎么就不甘心,非得让我原谅您,非得让我不能死心。”
“所以,我现在这么狼狈。是师父的过错,师父不能看轻我。”
屋子里梅香缭绕,池鱼退后半步,扫了一眼这自己睡过无数次的房间,咧了咧嘴:“现在,师父去静亲王府说亲事吧,只要小侯爷同意,我就没有意见。”
沈故渊僵硬着身子,缓缓转过来,慢慢抬眼看向她:“当真?”
“嗯。”池鱼笑道:“与叶凛城的婚事是儿戏,所以坏了师父的事。这次不会了,师父尽管放心。”
“那。”阖眼抬手,沈故渊伸了手到她面前:“你的身子,还要不要”
“不必。”池鱼依旧退后一步,认真地道:“我总不能一句真话都不对沈知白讲。”
收回手,沈故渊移开视线看向别处:“也好。”
“那我就等着师父的消息了。”池鱼屈膝,朝他行了个礼。
沈故渊没有出声,也没有让她退下,然而这回宁池鱼自觉得很,后退两步,转身就走。
衣摆翻飞,从门口消失不见,沈故渊微微皱眉,深深地看着外头那空荡荡的庭院。
静亲王府和仁善王府要联姻了。
这消息传得飞快,短短几天,连街边要饭的叫花子都听闻了。
满朝文武自然是上赶着去道贺的,皇族宗室颇为忌惮,但也无话可说,纷纷送去贺礼。
但尚在大牢里的余幼微很不高兴,阴阳怪气地道:“她不是喜欢她师父吗?怎么一转眼又要嫁给别人了?”
沈知白正在审她的案子,本是想着关了这么久了,也没什么确凿的证据,不如就打算看在丞相的面子上,轻判个一两年也就罢了。然而,一听这话,他冷笑两声:“余小姐还是关心关心自个儿吧,私放死囚,没有沈弃淮挟持你的证据,你就是二十年的牢狱之灾!”
二十年?余幼微吓了一跳,瞪着上头的沈知白道:“你这是公报私仇!”
说着,又朝旁边的杨廷尉求救:“大人,你们监审之人,难不成就看着他胡乱判案?”
杨清袖严肃地拱手道:“知白小侯爷乃李大学士都夸赞的熟读律法之人,量刑定然是严格按照案情和律法来的,所言也是属实,没有不当之处。”
“你”余幼微慌了,左右看了看,喊道:“我要见我爹!”
“放肆!”沈知白沉声道:“公堂审案,自然是亲属回避,卷宗本侯会尽快呈交圣上,来人,将她带下去。”
“是!”
“放开我,放开我!”余幼微惊叫:“我不要在牢里待二十年”
狱卒的动作极快,一溜烟地就将她拖拽了下去,沈知白揉了揉耳朵,起身往外走。
与池鱼的婚事,是沈故渊去静亲王府谈的,他当时就坐在三皇叔对面的位置,看着他那张无波无澜的脸。
“皇叔当真舍得把池鱼嫁给我?”他问了一句。
沈故渊眼里半分笑意也没有,不像来谈喜事,倒像是遇见了丧事似的,冷淡地道:“你只要好生对她,我就舍得。”
“这是您一个人的意思,还是池鱼的意思?”
“自然是她的意思,不然我也不会来跑一趟。”沈故渊道:“她允了,我才来找你点头。”
宁池鱼为什么会允这桩婚事呢?沈知白觉得不可思议,当即就去找了她。
他听说过她在养病,也听说这几日她心情不好,所以去的时候,还带了甜点。然而池鱼站在院子里的梅花树下,听见他的步子回过头来,一张脸竟然是笑着的。
“小侯爷。”她道:“你怎么来了?婚事谈完了吗?”
他怔愣地走过去,看着她那平静的眉眼,一度怀疑她是不是中了邪。
“你怎么也是这个眼神?”池鱼无奈地叉腰:“叶凛城用这种眼神看我好几天了,我没病,真的。”
然后。她就给他弹了一首欢快的曲子,用的是他送的“泪落”。
“都说琴能表心。”弹完,她笑眯眯地抬头看他:“你听,我有难过吗?”
有,沈知白很想回答她,是有的,那么欢快的曲子他却听得心疼,这不是在难过,是在干什么?
然而,看一眼她那绷得紧紧的下颔,他妥协了,低笑道:“好,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婚事谈妥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过门?”
池鱼笑着看着他,说:“你可真傻。”
他无奈地耸肩,伸手去拨了一下琴弦:“和你一样,有什么办法?”
一声琴音,宁池鱼眼睛一眨。眼眶又红了。他赶在她开口之前伸手捂住她的嘴,勾唇道:“别的都不要说了,也千万别哭,嫁给我可是件荣幸的事情。”
说罢转身:“我这就回去准备。”
他没敢再回头看她,步子迈得很快,几乎是自欺欺人地要觉得她是真心想嫁他的。
然而,步子的速度还是没有东西下落的速度快,他耳力好,在即将跨出院子的一瞬间,还是听见了有水珠砸在“落泪”琴身上的声音。
“啪”地一声响,听得他心口骤疼。
沈知白没有去问宁池鱼是不是在哭,也没有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她想成亲的话,那便成吧,至少能圆她一个心愿,也能圆他一个心愿。
“我是不是有点自私?”遇见叶凛城的时候,他问了这么一句,低声喃喃道:“明知道她其实不是心甘情愿的,为了想和她在一起。也装聋作哑地要成这婚事。”
叶凛城拍拍他的肩膀,低笑道:“兄弟,老子和你做过同样的事情,并且不觉得亏心,反而觉得很满意。”
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沈知白问:“你心里就没半点感觉吗?”
“要有什么感觉?”叶凛城笑道:“老子现在这样挺好的,与她没什么承诺,也没谁欠谁,有事做就出去十几天,回来的时候照样跟她聊几句有的没的,日子挺舒心。你们都很在意得失,但老子不在意,老子从未得到过,半点也不害怕失去。”
有那么一瞬间,沈知白觉得叶凛城其实不是个目不识丁的江湖人,而是个看破人世的高僧。
婚事定在春分之日,他与池鱼暂时是不能相见了,不过叶凛城倒是时常传来消息,说池鱼被婚前要学的规矩折腾得死去活来,可怜极了。
听着这些,沈知白勾唇,抬眼看着窗外,安心地等着。
池鱼在侧堂里午休,额头上冷汗涔涔,挣扎着睁开眼,眼里满是惊慌。
又做噩梦了,这难不成是沈故渊留给她最后的礼物,把做噩梦这个习惯传染给了她?
还真是好的不留留坏的。
“池鱼姑娘。”苏铭敲门进来,捧着喜服给她:“刚做好的,主子说让您先过目。”
回过神,池鱼扯过那喜服看了看,龙凤呈祥的花纹,瞧着倒是大气。
“嗯,挺好的。”她道:“我试试尺寸。”
苏铭颔首,恭敬地退了出去,池鱼便起身,一件件地换上喜服,披散着头发准备去铜镜前看一看。
然而。刚走到半路,门就被人推开了。
池鱼一愣,回头看过去,就见沈故渊一身红袍,神色复杂地睨着她。
“师父啊,吓我一跳。”池鱼别开头,继续去照镜子:“您怎么突然过来了,这两日不是忙着给沈弃淮定罪吗?”
沈弃淮的罪名一早该定下了,但由于很多人看重那不死药,故而要判他死罪还真是有不少人阻拦,沈故渊最近就在为这件事力排众议,去玉清殿开会都开了几趟了。
“我随便走走,顺道来看看你。”他上下扫她两眼,道:“这套喜服倒是不错。”
窗户开着,半寒不暖的春风从外头吹进来,带了几片花瓣。窗户里头一对红衣的人相对而立,颜色和谐得很。
然而,她却不是他的新娘。
池鱼笑了笑,低头看了看裙摆上的花纹。打趣似的道:“上一回师父还极力阻拦,想必是没有嫁师父想让我嫁的人,不是因为别的。如今这场婚事,是师父亲手指的,自然看什么都顺眼。”
微微有些狼狈地别开头,沈故渊道:“你只需记住一点,我给你牵的线不会错,也不会亏了你。”
“我知道。”池鱼笑了笑:“知白是个会让我幸福的人,我懂。”
只是,这样一来,诛的便是两个人的心。她傻,沈知白更傻。
轻轻叹了口气,抹去眼里的情绪,池鱼微笑着问:“师父什么时候走?”
沈故渊道:“你们成亲的当日。”
池鱼失笑,垂眸道:“是吗?那得让他们提前准备了。”
“嗯。”沈故渊转身:“你好生学规矩吧,静亲王府也不是什么简单的地方,以后我不在,可没人帮你出头。”
鼻子微微一酸,池鱼连忙深吸一口气,努力把这感觉压下去,然后镇定地道:“我明白,多谢师父照顾。”
脚步在门口顿了顿,沈故渊还是跨了出去,红衣微扬,白发翻飞。
走出几步,四下已经无人,他伸手,翻出了姻缘簿来。
两人心甘情愿成婚,这姻缘簿上,沈知白的名字和宁池鱼的名字已经是连成一条线,他即便要现在走,也是可以的。
轻笑一声,他收回簿子,抬眼看了一眼天。
再等几日吧。
沈弃淮在天牢里受尽刑罚,坚持了半个月,终于是扛不住了,吐着血道:“没有不老药。”
“你说什么?”忠亲王很意外,上前两步看着他:“这个时候撒这种谎对你可没什么好处。”
“就是没有好处,所以我才不会撒谎。”沈弃淮皱眉道:“我受不了了,你们既然不愿意给个活路,那不如就给个痛快。”
“那不老药是太祖皇帝的陪葬。”义亲王皱眉道:“史书上有记载,你休要胡言。”
“我如何是胡言?”沈弃淮冷笑:“那压根就是个假皇陵,棺木里没有不死药不说,连太祖皇帝的尸首也没有。”
什么?众人惊呆了。
沈弃淮算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老实实地道:“我本也是冲着不死药去的,然而费尽心思,那皇陵里却什么也没有,我又被孝亲王抓住了,不甘心就那么死,所以骗他说有不死药,与他合作。后来,也同样骗沈故渊,想求一丝生机。”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沈故渊在意的竟然不是不死药,而是太祖皇帝的尸首,他总不能给变一个出来吧?所以穿帮了,要死在这里也无话可说。但死就死了。这些人竟然还让他半死不活,非要问出不死药的下落。
那还不如说实话呢。
忠亲王和义亲王都傻眼了,反复用刑,确定这人没有撒谎之后,跌跌撞撞地就将此事告诉了静亲王和沈故渊。
哪知,这两人都在忙着筹备喜事,一人淡然地应了一声,就没反应了。
忠亲王不解地拉着静亲王问:“你就不在意不死药吗?”
静亲王没好气地道:“我现在就想让儿媳妇过门,早日抱孙子。”
义亲王不解地拉他看了一眼沈故渊的脸色,没敢拉,只问:“太祖皇帝怎么可能死不见尸?”
“这我哪里知道?”给了他一个淡然的眼神,沈故渊转身就继续去验收聘礼。
沈知白对宁池鱼算是情深义重,哪怕这婚事定的莫名其妙,也哪怕池鱼已经提前告诉过他她非完璧,沈知白却还是让静亲王带了份量极重的聘礼,大张旗鼓地昭告天下人他的情意。
池鱼看着礼单笑了笑,道:“既然决定要嫁了,我会尽好一个妻子和儿媳妇的责任,师父不必太担心。”
沈故渊别开脸。淡淡地道:“我没担心,也不会拦你。”
事到如今了,还说什么拦不拦?池鱼低笑,不再看他,端着手又跟郑嬷嬷去学规矩。
转眼就到了成亲的日子,宁池鱼起得很早,坐在妆台前看着背后站着的郑嬷嬷问:“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郑嬷嬷神色很严肃,替她梳着头发,眼里隐隐有泪光:“好了。”
“那,我就不去送你们了。”池鱼垂眸道:“毕竟今日我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以后师父就得靠您多照顾了,嬷嬷。”
郑嬷嬷咬牙,还是没忍住红了眼:“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我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主子会想起来以前的事情,还会那么执拗地要走。他会后悔的。”
“他是神仙,神仙是不会后悔的。”池鱼轻声安慰她:“没什么好哭的,给我梳个好看的发髻吧。”
“好。”
郑嬷嬷的手很温柔,像极了她曾经的母妃,池鱼微微红了眼,又很快压住了情绪,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妆点妥当,然后盖上了盖头。
“这位新娘子倒是利落。”几个姗姗来迟的喜娘连忙扶起她,甩着红帕笑道:“咱们慢慢出去,时辰刚刚好。”
池鱼点头,任由她们扶着自己往外走。
“新娘子可听好了,这一段路,要由您的父亲背着过去,然后落到花轿外头。”喜娘乐呵呵地道:“但听闻您父亲不在,就由三王爷来代劳了。”
这流程先前就是对过的,池鱼不意外,只是,从盖头下方看过去,看见那双绣云的靴子之时,池鱼哽咽了一下。
沈故渊转过身,背朝着她,微微屈膝:“上来。”
深吸一口气,池鱼笑着伸手爬上他的背。
沈故渊的背还是这么宽阔可靠,趴在上头令人格外安心。池鱼抓着他的肩膀。故作轻松地道:“最后这一段路,还是得师父您来送完。”
沈故渊没吭声,走得很是平缓。
池鱼咧嘴笑了笑,道:“等您回去之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您会不会后悔,反正我是不会再像上次那样傻了。”
“我知道。”声音从他背上传来微微的震动:“你傻一次就够了,总不能傻一辈子。”
池鱼笑出了声,有盖头遮着,随便怎么掉眼泪,也不会有人看见。
泪珠落在他背上,被那红色的锦缎给吸收了进去,红色变深了些。池鱼不敢再出声,生怕被他听出一丁点儿不自然来。
这一段路也就是前庭到门口,十丈的距离而已,然而,沈故渊却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喜娘在旁边看着,想催也不敢开口。只能捏着帕子等着,等两人到了门口,立马扶下新娘子就要塞进轿子里。
池鱼双脚落地的时候,觉得心里彻底空了,什么也不剩。笑了笑,转身就想走。
然而,手腕却被人拉住了。
沈知白在门口迎亲,本是要伸手扶池鱼的,冷不防见沈故渊伸手拉住她,挑了挑眉。
自知失态,沈故渊抓着池鱼的手腕,缓缓递到了沈知白的手里。
“三皇叔这是不放心么?”沈知白看着他笑了笑:“不过没什么好不放心的,除了您,没人能让她哭。”
“嗯。”沈故渊垂眸,修长的手指一根根地松开,睨着沈知白抓紧了池鱼的手,低声道:“再见。”
沈知白手上一紧,侧头看向那盖着盖头的人,却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瞧见她微微屈膝,像是在行礼告别。
“不跟他说点什么吗?”沈知白低声问。
池鱼摇了摇头,转身,扶着他的手进了花轿。
沈故渊后退一步让开路,那轿子便抬了起来,跟在新郎官的马后头,和着长长的迎亲队伍,往静亲王府去了。
“恭喜恭喜啊。”
“三王爷无儿无女,这也算是嫁了一次女儿。”
“走,跟去看看。”
四周很热闹,沈故渊站在原地看着那队伍里的花轿顶子,眼里最后一点春花秋草也被寒风吹了个干净。
宁池鱼今日盖了盖头,什么也看不见,所以不知道他戴了一个香囊,那香囊是红色的,上头是她亲手绣的鸳鸯。
“你是谁?那么大的火,你是怎么救我出来的?”
“谢谢您,从未有人像您一样在意我、护着我。”
“你别走,我知道你肯定是想借机走了。你别走”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明白得太晚,还望师父莫要怪罪。”
“咚咚”心口的跳动很清晰,沈故渊伸手,死死地按住,脸色难看极了。
“您想走了吗?”郑嬷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沈故渊回头,就看见她一张脸带怒含怨:“要走您快走吧,老身要留些时日。”
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沈故渊抿唇:“你不回月宫?”
“不回!”郑嬷嬷道:“老身想了一下,还是这红尘里舒坦。”
“荒谬。”沈故渊眯眼:“你能舍下你那几百年的修为,当一个凡人?”
“修为有什么了不起,自己过得舒心就行了。”郑嬷嬷不服气地看着他,又看了看远处的迎亲队伍,跺脚道:“这种事老身都看得明白,您白瞎了修为那么高,怎么就不懂呢?不如怜取眼前人啊!”
“又在说什么疯话。”挥开她回府,沈故渊道:“她与我之间缘分再深也只是个凡人,我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
“难不成您觉得前世的姻缘,比今生的相伴还重要?”郑嬷嬷焦急地伸手拦住他。大着胆子抬头看着他道:“现在回头还有机会,不然您当真会后悔。”
停下步子,沈故渊看着她道:“要么,你告诉我我的前世到底是怎么回事,要么,你给我让开。”
“不行!”郑嬷嬷坚决地说着,步子却还是被他逼得节节后退,忍不住左右找寻帮手:“苏铭,苏铭!”
“别叫了。”沈故渊道:“他先一步回月宫了。”
这个死小子!郑嬷嬷气不打一处来,眼睁睁地看着自家主子越过自己,往主屋的方向走。
苏铭竟然敢提前回月宫?主子都还没动身,他疯了么?郑嬷嬷叹了口气,咬牙想了想,转头就往静亲王府跑。
沈故渊回了主屋布下结界,祭出红线,开始施法打开通往月宫的门。
上一次他施法很慢,再加上任务未完,所以辛苦了几个时辰也依旧没能回去。但今日倒是顺畅,一个时辰不到。门便开了。
泛着白光的大门打开,那头就有调笑的声音传过来:“还说是什么不畏天不怕命数的神仙,这不,还不是屈服于天规,老老实实地做完该做的事情才回来?”
沈故渊勾唇,嘲讽之意溢满眼角眉梢,最后看了一眼身后,抬脚便跨了进去。
仁善王府的景物在眼前消失殆尽,白光过后,四处都是仙花神草。
沈故渊一身红袍骤然飞得极为宽大,白发也生了三丈长,拖曳在地上,跟着他的步子,缓缓往白玉阶上蜿蜒。
“恭喜月神历劫归来。”月宫的小仙站在门口笑眯眯地迎着他。
一眼没看,沈故渊径直往里头走。
方才开门时候那个调笑的声音跟了上来,戏谑地道:“太惨了,我等在天上看着都替您着急,那姑娘多痴情啊,您竟然当真舍得。”
“闭嘴。”扫了四周一眼。沈故渊道:“我劫数已完,还不把这周围的门都打开?”
先前就说过的,他劫数历完回来,便是名正言顺的月老,这月宫里的每一处门,都得对他敞开。
包括藏着水月镜的那间屋子的门。
池鱼安安静静地拜了堂,坐在洞房里,等着夜晚的到来。
沈知白很体贴,怕她饿着,在房里备了很多吃食,只是,她一点胃口也没有,看着眼前这一片红色,只觉得想睡觉。
幸好,沈知白也没让她等太久,半下午的时候,便进了洞房,与她行礼。
“忙完了?”池鱼低声问他。
沈知白笑道:“外头一堆宾客,想灌醉我的可不少。我假装醉酒,就先溜来了你这里。”
“你倒是聪明。”池鱼夸了他一句,然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气氛有点尴尬,喜娘连忙让他们揭盖头、结发、喝交杯酒,结过衣角之后,喜娘们都退了下去,沈知白侧头,看了微笑着的池鱼一眼。
“你在笑什么?”
“嗯?”池鱼挑眉:“新娘子应该笑啊,喜娘说的。”
摇摇头,沈知白道:“新娘子要哭嫁才显得孝顺。”
“可我没父母了。”
“那也得哭。”沈知白伸手,很是霸道地将她的脑袋按在他的肩膀上:“赶紧的,若是哭不出来,就是不孝了。”
池鱼怔愣了一会儿,低笑道:“小侯爷为我,真是操碎了心。”
“可不是么?”沈知白叹了口气:“所以啊,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让我省省心也好。”
伸手抓着他的衣襟,池鱼无奈地道:“您且当我是在哭吧,我现在已经没有眼泪可以流了。”
“那就靠一会儿。”沈知白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今日也该累坏了。”
心里一酸。池鱼将头埋得更紧。
在雪地里赶路的人是不怕严寒的,最怕的反而是火堆,一旦停下来取暖,就再也走不动路了。
沈知白就是这么一个温暖的火堆,她鼓起的勇气在他这里化为了虚有,只想坐下来伸出满是冻伤的手,向他要两分暖意。
她在轿子上就已经想通了,沈知白对她有情有义,她能做的,就是拼尽全力回报他,什么都不用想,只要他开心就行。
所以,在要洞房的时候,池鱼也没有拒绝。
但,沈知白却是和衣躺了上来,伸手垫在她的脖子下头,看着她道:“睡吧。”
池鱼有点错愕,也有点难堪,微微垂了眼。
“我不是嫌弃你。”沈知白道:“你对我坦诚,我也对你坦诚,我不介意你的身子。但,我不想看你强迫自己。”
池鱼怔然地看着他,眼睛眨也不眨。
沈知白笑了笑,眼里温柔之意如月光,抚在她的眼里,打消了她所有不好的想法。
轻轻抬头,沈知白在她眉心克制又深情地落下一吻。
池鱼睫毛颤了颤。
“要我给你讲故事你才能睡吗?”沈知白道:“叶凛城送我的贺礼是几本好笑的书,我可以讲给你听。”
池鱼点了点头。
“从前啊,有个住在沟渠边的小伙子”
月光姣姣,是个花好月圆的晚上,郑嬷嬷蹑手蹑脚地站在静亲王府的新房房顶,打算搞点破坏什么的。然而,侧耳一听,竟然听见里头的人在讲故事。
沈知白声音温柔,讲的故事却好笑得很,听得她没忍住差点笑出来,连忙挥手划了个结界,然后
“哈哈哈!”
郑嬷嬷是想笑的。然而她觉得,这个声音好像不是自己的。眯了眯眼,她侧头一看,旁边不远处的屋角上还有一个结界,苏铭正在里头笑得前俯后仰的。
“你”郑嬷嬷吓了一跳:“你不是回月宫去了?”
苏铭更是吓了一跳,差点从屋檐上掉下去,惊慌地回头,看见郑嬷嬷就想溜。
“哪里走!”郑嬷嬷挥手就是一根绣花针飞出去,苏铭吓得连忙抱头,无辜地道:“我我这是奉命办事,嬷嬷可别误伤了。”
奉命?郑嬷嬷看看他,又看一眼脚下这屋檐,眉头突然就松了:“我明白了。”
“明白了吧?”苏铭咽了口唾沫:“那我就先走了啊。”
“站住!”微微眯眼,郑嬷嬷伸手就抓住他的后衣领:“我明白的是主子骗我,但不明白他为什么骗我,你在这里是想干什么?破坏人家的洞房花烛夜?主子都回天上去了,怎么还让你来干这种缺德事?”
苏铭哭笑不得地道:“主子的心思,我哪里知道啊?他就是让我来看着点儿,也没说要看什么对了。您又是过来干什么的?”
郑嬷嬷一噎,心虚地丢开他:“我随意走走,但你这种行为十分可耻,传出去都要令众神取笑,还不快走?”
“那不行。”苏铭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能看见的东西,主子也能看见,我要是走了,他会罚我的。”
郑嬷嬷:“”
这都是些什么阴损的招儿啊?都回月宫了还不肯放过池鱼?虽然虽然她也是捣乱来的,但跟他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她做的是好事,自家主子这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暗骂了几句,郑嬷嬷挥手,表示懒得管苏铭了,站在屋顶上就继续听下头的动静。
沈知白还在讲故事,池鱼笑得很开心,咯咯咯地笑了一个时辰,比在仁善王府半年时间的笑加起来还多。
喟叹一声,郑嬷嬷低声道:“也许这辈子,是该放过她了。”
“沈羲沈羲”
“你早晚有一天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不要,好痛沈羲你不会痛的吗?”
满头大汗,池鱼喃喃说着梦话,挣扎着双手乱舞。
“池鱼。”旁边的沈知白轻轻唤着她,好笑地摇头:“怎么做梦都在唤太祖的名姓?”
“龙马,抱抱”某女不知廉耻的伸出手臂,朝着旁边的少年伸去,某男一脸不愿,但还是双手一伸,把某女抱在怀中,某女露出邪邪的微笑,更加靠近某男。“呐,龙马,痛痛,呼呼”某女眨着灵动的大眼睛,望着远处正在打网球的某男,迈着腿往某男走去,某男一脸黑线,他刚刚打到兴头上说的,但看到某女大眼中充满了薄薄的雾气,抬起某女的手轻轻的吹起。“龙马,亲亲”某女继续发挥厚颜无耻的功力,某男一脸尴尬,刚想跑,这时,某女,一脸邪恶,拉着某男,轻轻的说,龙马害羞了,没事,我来主动就好了,说完,踮起脚尖,吻了上去,随即深入。[>
顾末冉没想到自己会穿书,还是从自带万人迷属性的大美女穿成原书中的丑女配角。 被要求渣女收心,乖乖撮合原书男女主也就算了,可为什么她在现实世界中曾经喜欢过的白月光男神陆霖也出现在了书里? 顾末冉揉揉脸,醒醒,这是书里!他只是个跟陆霖长得一样的角色!于是她决心好好逆袭,势必要跟这个&......ldquo;白月光”再续前缘。 直到某天,顾末冉突然意识到,书里的陆霖和现实的陆霖,怎么好像不止是长得像呢……【展开】【收起】[>
萧织淼在通过一次神秘的游戏内测进入到了一个真实的异世界中,通关游戏副本后获得奉献点向神明兑换恩赐获得特殊能力和稀有物品。 为了早日通关游戏回归正常生活,萧织淼开始了她的通关(屠神)之旅。 萧织淼在过副本时惊险又刺激,却没想到到了最终boss面前,他们一个比一个放水厉害,各种稀有物......品不要钱似的塞给她。 boss一号:“狗屁神明的东西都是破烂,我给你的才是好东西,拿好不许丢掉也不许给别人!” boss二号:“我躺好了,来上......来打我吧。” boss三号:“神明都是狗屁,不许要他们的狗屁恩赐,要我。” boss四号:“爱我,不许害怕!” 萧织淼:嗯???你们这些boss都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个跟妖精似的勾引人呢?! 当她重新站立在这片颓废大地,他们会站在她的身后做她最坚韧的后盾,揭露伪神之面,将真正的光散落在她身上。 而她将举起残剑,屠尽伪神!【展开】【收起】[>
下界境界分为:灵空境、雷结境、元婴期、风灵境、元海境、灵冰境、金丹期、化神境、溯神境、神帝。 仙界境界分为:半仙、仙者、武仙、真仙、金仙、仙王、仙皇、化仙、仙帝、万古太仙。 魔界境界分为:魔者境、聚魔境、铸魔境、宿魔境、万魔境、玄魔境、乘魔境、诸魔境、天魔境、仙魔境。 天地混乱,魔族入侵,下界将要迎来一场巨大的灾难!一个莫家废物,实力一直停留在灵空境二星,但是他去坦银城猎杀妖兽的时候,意外拥有了一个叫最强无敌顶级神尊系统,帮助莫一路之远!直到莫成为这个世界上真正的一位强者。 【新书《九武独尊》正在连载中!超火热!快来看看吧!】[>
大炮新闯荡江湖,他信奉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的哲理,捞偏门挣快钱,结果马失前蹄,被警察抓了…… 后来他与同伴偷渡澳岛,他左手捞钱,右手捞命,凭着一腔热血,开启他的狗血人生。 钞票满天飞,你钱入你袋。[>
谢隐:吾有匹夫之力,可撼昆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