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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海涯的灯

() 海涯，位于高斯帝国西南角上的省，也是三大世家中的道格拉斯家族的封地。在距离海涯西南边的海岸线十里之遥，有一座的海岛，早晚都有海雾萦绕，因此得名为雾岛。道格拉斯家族将雾岛定为海涯的首府，并不惜挥洒大笔金钱，在雾岛中心修建了极其华美的家族宫殿——水晶宫。和雾岛隔海相望的是海涯的第一大城市卢安。两座城市之间有名为“浪桥”的能够让十二架马车并排行驶的跨海大桥相连接。道格拉斯家族还专门开通了正点的马车往来于桥的两端，用于运输人员和货物。马车对市民是免费的，道格拉斯家族承担了全部的经费。有着如此便利的交通，也难怪有很多初来海涯的外地人认为卢安和雾岛是连体城市。
高斯皇家分别封给同为三大世家的赫伯家族和普雷斯科特家族两个省作为封地，而道格拉斯家族却只得到海涯这一个。不过千万不能因此小瞧了道格拉斯家族的实力。如果说耶鲁是高斯帝国最贫瘠的两个省，那么海涯当之无愧是最富庶的。它占据着高斯帝国四个深水良港中的三个（另一个是白沙港），垄断了帝国四成以上的对外贸易。同时，道格拉斯家族还拥有帝国唯一一支海军，怒涛舰队（注6），军事实力不可小视。不久前曾有资深的学者综合考虑政治、经济和军事三点因素给三大家族的实力打了一个分数，其中道格拉斯家族位居第二，排在普雷斯科特家族前面，得分比起排第一的赫伯家族也差不了多少。

海涯有多富裕？只要看到大小城市都拥有街灯就可以知道。在泽维尔大陆上没有几座城市用得起街灯，因为那要消耗太多的燃料。即使是在高斯帝国的都城圣弗洛伊丁，也只是在主干道的两侧才设有街灯。可在海涯，街灯是非常常见的事物，而且使用的燃料全是上好的鲸鱼油。为了彰显富贵，道格拉斯家族在连接卢安市和雾岛的浪桥两侧所安装的街灯上，用上了极其名贵的夜明珠。这种产至深海海底的珍珠能够在白天吸收光线，晚间释放光线，其明亮程度是普通路灯的好几倍。一颗夜明珠的市场价格大约是三十万枚金币，可浪桥两侧的夜明珠却从来没有被偷过。首先是因为这道亮闪闪的跨海大桥被海涯人民视为至高无上的光荣，没有人愿意为了一己之私去破坏它，但更重要的原因是这里的人民生活富足，没有为钱去铤而走险的必要。

***

海涯的第一大都市卢安比邻大海，建筑都不大，但却非常特别。为了表达对大海的崇拜，很多房屋被修建成贝壳型或是海螺型，街道也是用细小的鹅卵石铺成的，平整光滑，还带有一丝大海的味道。

卢安的居民中有不少都是船主、生意人或是海产作坊主。他们生活富裕，食宿和圣弗洛伊丁的大贵族们相差无几，只是在着装的款式上有意回避了有贵族特点的设计，用料却极为讲究。这些人构成了海涯的上流社会。剩下的卢安居民大多成为了海员，或是在海产作坊当雇员，有着稳定的职业，衣食无忧。

卢安人很注重外表。不修边幅的人会遭到唾弃。可是在双月历6月22rì的黄昏，卢安的街头却出现了一个蓬头垢面，衣装不整的邋遢鬼。他乘坐一架破旧的马进到城里。马车的车身上满是淤泥和刮痕，看得出在抵达卢安之前，经历了相当曲折的一段路程旅行。

下了马车，邋遢鬼从脏兮兮的衣袋里翻出一袋钱递给车夫。把马车打发走后，他独自走上浪桥的桥头。周围的人都在回避他，没人能够忍受得了他身上的那股怪味儿。好些等马车的人都在想，如果这个人和自己上了同一辆马车的话，那么自己干脆换乘另外的车，就算再等一个小时也无所谓。

邋遢鬼忍受着周遭的白眼，趴在桥栏杆上远眺着大海，最后没有乘坐定期马车，而是徒步离开，走上了沿海大道。沿海大道的一侧是店面整洁的商铺，一侧是蔚蓝sè的大海，怎么看都不是邋遢鬼这种人应该来的地方。他左顾右盼地走了一段，忽然拐进一条小巷子。这条小巷子在卢安市也算是绝无仅有，两侧都是房屋的背面，裸露的地面、yīn暗的光线和堆在墙角的一撮撮垃圾，完全不符合这个城市的风格。邋遢鬼走到巷子深处，直到听不见海浪声才在栋两层小楼的背后停下脚步。向一侧拨了一下脏得打了结的刘海，他机jǐng地看了看身后，确定没有人跟踪，才敲了几下面前的墙壁。

完整的石墙突然开出一道暗门，堵在门口的是一个提着宽刃大刀的尖下巴男人。他眯着眼睛上上打量着邋遢鬼，没有让开路的意思。

“不认识我吗？要不要我把家徽给你看”邋遢鬼声音嘶哑，就像很长时间都没有喝到水一样，但却是怒气冲冲的。尖下巴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提进房间。暗门哗啦一下又合上了。

不同于外面的街道，房间里富丽堂皇。邋遢鬼甩开尖下巴的手，径直走到坐在桌案后面yīn沉着脸的高大男人面前。“哥!”微微一欠身，邋遢鬼叫道。

“为什么要在街上逗留，难道你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已经是个死人了吗？”桌案后的男人哗啦一下站起来，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将邋遢鬼抱紧，“回来就好。莫雷，吃了不少苦头吧！”男人的声音在颤抖。

“还好，为了避开耳目，一路都走的小路。直到坎比亚行省才和当地的联络员联系上，让你和父亲担心了，真是对不起！刚刚是看到大海，想念这种那咸咸的味道才多站了一会儿。”

很难想象这个邋遢鬼就是海涯的二公子，大难不死的莫雷·道格拉斯。西榭尔纵火事件之后，他几经辗转终于回到了海涯。为了避免被各路探子发现行迹，他没有直接前往水晶宫，而是在道格拉斯家族设在卢安市的秘密联络站和他的哥哥弗雷德·道格拉斯（Fred·Douglas）汇合。

弗雷德·道格拉斯和他的弟弟长的非常像，但是身体却要强壮很多。他的左耳没有耳垂，那是十六岁那年除外旅行时，在一次搏斗中被对手削掉的。现在的他正值壮年，号称海涯第一勇士，是海啸骑士团的现任团长，而在海涯的绝大部分居民以及培迪·道格拉斯公爵的心目中他都是下一代海涯大公当之无愧的人选。正因为如此，很多场合下道格拉斯公爵都会让二儿子去赴险，保正大儿子的的安全。对此，弗雷德一直都很内疚。

“去洗个澡，换套衣服。天黑以后我们再去水晶宫。父亲有很多事情要问你。”弗雷德搂着莫雷的肩膀，把他送进里面的房间，转身对守在门口的尖下巴命令道，“去吩咐厨房给二公子准备些好吃的。”

点头离开，尖下巴从不言语。其实他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名字叫奎宁。八多年前流浪在卢安市的街头，被弗雷德收留。弗雷德当时只是一时的好心肠，事后却发现奎宁身手了得，比起自己也不遑多让，于是把他就在身边。奎宁没有加入海涯骑士团，一直都是为道格拉斯家族执行最秘密的任务。只是莫雷不大喜欢他。

***

夜幕降临，莫雷、弗雷德和奎宁三人乘坐马车前往水晶宫。为了不引人注目，这架马车的外观很普通，没有装饰代表道格拉斯家族的家徽，反而有几处破旧的痕迹。与之相反，车的内饰却极为豪华，海象皮椅、海豹皮垫、珊瑚烛台都是道格拉斯家族一贯的奢华品味。座位间的桃木桌台上摆着新鲜的水果和芳香的美酒。可是莫雷对这一切没有丝毫兴趣。他只是在途经浪桥的时候挑开窗帘，看着窗外明亮的灯火和更远处暗涛汹涌的大海。他在想，自己的回归到底会给家族、给海涯带来了什么？

弗雷德没有打扰弟弟，独自小口小口抿着酒。莫雷不在的这段时间，海涯方面也并不轻松，而今晚，持续已久的彷徨终于要有一个定论！

马车溅起退cháo留下的海水，飞驰过浪桥，冲入弥漫的雾幕中。绕着雾岛的海岸跑了一大圈，才从一条小路驶进了水晶宫的侧门。早已有人等在这里，都是道格拉斯家族最忠诚的卫兵，还有年近花甲的女管家佩妮夫人。她给弗雷德和莫雷披上风衣，带着他们走到水晶宫三楼属于培迪·道格拉斯公爵的书房门口，便退下了。

弗雷德示意莫雷去敲门。莫雷慢慢抬起手，房门却在这时轻轻打开。培迪·道格拉斯公爵给了小儿子一个大大的拥抱，泪水顿时从莫雷的眼眶中流了下来。

***

“过分！”“啪”的一声，听完莫雷对其圣弗洛伊丁之旅的讲叙，弗雷德一拳锤在翡翠桌面上，茶盘差点被掀翻。

“冷静！”培迪·道格拉斯公爵瞪了自己的大儿子一眼，“看来在圣弗洛伊丁的确是有人意图对我们不利，虽然还不清楚主谋倒地是谁。”

“这不是很明摆吗？至少雷纳德皇帝是无作为的！”弗雷德愤然道。

莫雷抱着人腾腾的牛nǎi裹着毯子蜷缩在沙发上。从圣弗洛伊丁逃回来的这一路上他真的吃了不少苦，前几天就病了，刚才吹了夜风，现在又烧了起来。“是的。”他的声音很微弱，“我根本就没有见到皇帝陛下的面。不知道陛下是不是有意在回避。”

“做到这样就算是完了！”道格拉斯公爵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圣弗洛伊丁已经抛弃了我们。”

“可是父亲大人。我倒觉得是有人在挑拨。如果是皇帝陛下的想法，葛里菲兹二皇子还有赫伯家的伯伦希尔妹妹也不会拼死帮我抢回您的信。我们是不是应该尝试着在和圣弗洛伊丁联系一次。”

“不用了！你出事到现在他们一直都没有主动联系过来。那个葛里菲兹也没有！”

“他不在dì dū，也许还不了解情况。”莫雷不能忘记在昆庭行省的深山老林里，葛里菲兹和格林希尔对他的救命之恩。因为放不下这份恩情，受难最深的他还在为高斯皇家辩护。“而且皇帝陛下的矜持也是必须要体谅的。”

“他的矜持！是他的矜持重要还是我的儿子重要！”海涯大公咆哮道。

莫雷默然了。他想起帮助他逃离圣弗洛伊丁的太阳主祭司布鲁克·艾萨特的话，“衣服和手足的熟轻熟重是永远不会因为一个错误而颠倒的。”如果的却是高斯皇家有一部分势力想要铲除道格拉斯家族，雷纳德皇帝更可能半推半就地站在他们那一边。

“父亲，是不是可以下决心了。在圣弗洛伊丁，眼红咱们道格拉斯家族财富的人可不少。仁至义尽之后就只剩下决裂！”弗雷德趁势追问。

培迪·道格拉斯点点头，做这样一个觉得是很痛苦的，他和他的家族将成为高斯帝国历史上第一个反叛者。“碧海军团的整备工作进行的如何？”他问弗雷德。只从海涯和高斯皇家的关系变得紧张之后，他就让弗雷德开始着手军事上的准备了。

“没问题！保罗·罗德军团长已命他们整装待发。”弗雷德拍着自己的长剑说道。

“那么我明天在和各商会的会长秘密联络一下，他们的支持是必不可少的。”

“难道我们要先动手吗？”莫雷的言语中带着惊慌。

“俗话说先下手为强！”弗雷德告诫自己的弟弟。

“可是，光凭手头的这几万人能够防守住封地就不错了。碧海军团也不适合陆战啊！”

“二公子您错了。我们的军团会跟海涯并肩战斗。”书房的门被推开，居然有人胆敢闯进道格拉斯公爵和他两个儿子间的密会。这个人行了一个蹩脚的贵族礼仪。“请接受来自伊西斯沙火的友谊。”

“是你。阿圭罗先生(Javier·Aguero)。”莫雷吃惊不小。他认得眼前的伊西斯人，这个人叫贾维尔·阿圭罗是他哥哥年轻时一起旅行的好伙伴，以前也多次造访海涯。但是培迪·道格拉斯为了避免误会从来都不让他进入水晶宫。弗雷德一般都和他在卢安见面。现在他出现在这里，也意味着并非只是高斯皇家不义，海涯也早已打着自己的算盘。可这一切，莫雷都被蒙在鼓里。

“之前提出的条件不变。”贾维尔对道格拉斯公爵道，“卡利里王只想要贺坦德嘉。高斯完完整整都是属于您的。”

培迪·道格拉斯显然对贾维尔的闯入有些不悦，但对付的出价有让他动心。“这个问题之后再谈。莫雷，这段时间要委屈你留在水晶宫里。好了，今晚到这里。”

莫雷在佩妮夫人的陪伴下走过连接两栋尖塔的天桥。黑糊糊的夜幕中，他借着远方灯火的微光看到对面的塔楼顶端站在一个人。那人向天空抛出一个东西，便转身离开了。一只灵笋穿越雾岛的浓雾，带着莫雷·道格拉斯回到海涯的消息飞向远方。

***

注6：海涯的军队叫做碧海军团，下设两个整编军团，一支为数两千人的海啸骑士团，和一支拥有三百余艘战舰，一万多人的怒涛舰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