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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沼泽之战（三）

() 站在凹地的边缘，眼前的惨状让身为光辉骑士团jīng英的法耶也不禁心里发毛。就在几步远的地方，几十具残破的尸体半露半埋于稀烂的泥巴里，残肢和破损的铠甲散落其间，而折断的长枪和形变了的盾牌着昭示着反抗者的无力。完完全全的一场屠杀，而且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的。死者的表情异常惊恐，却没来的及发出惨叫声。
“队，队长大人，这……”十人长已经吓得发抖了。

“他妈的，他妈的，奎宁斯坦，你他们真该死！”法耶狠狠骂了一句，“为什么不看清楚脚下啊！”

光辉骑士的胸膛里怒火中烧，因为掉落在离他脚边不远的那个离开了身体的头颅，原本属于身为二队队长的光辉骑士奎宁斯坦，也是曾经和他同甘共苦，一同从石歧之海顶峰活下来的好兄弟。看得出，奎宁斯坦在死之前受到了意料之外的袭击。他死不瞑目！

“什么脚下啊？”一名年轻的士兵不合时宜地问道。

“还他们看不明白吗？”法耶气得一把拉过那名士兵，把他按到地上，然后大吼道：“再看清楚一点！这一片的地表全部被翻起来了，那些家伙是从地下钻出来发动袭击的。用的是铁质的钝器，而且力道很大。这些胳膊是被硬生生撤下来的……”

法耶狂躁地咆哮了一通，可怜那名被他按到死尸上的士兵恶心得吐了黄水。

“……不是腐尸怪，绝对不是。能有这样的力道，应该是，尸魔！至少二十只！”法耶在疯狂地宣泄中猜想着惨剧发生的经过，最后得出的结论连他自己都惊得和不上嘴巴。

“这么多，那我们还是赶快跑吧。”十人长一声吆喝，早已六神无主的士兵等不及队长下指示，便开撒腿向回跑。

“镇静！”法耶大喝一声，可却没有人肯听他的。连被他抓在手上的那名士兵都将他挣开，然后连滚带趴地逃走了。看着落荒而逃的士兵，法耶笑了，笑容中带着轻蔑和讽刺。因为他看到，士兵逃走时正踩着泥地上尸魔离开的脚印。而远处他自己小队的方向，战旗已经落了下去。

***

双月历6765年6月2rì下午，在克莱茵的淤泥沼泽爆发了一场中等规模的战斗。交战双方分别是光辉教会派入克莱茵的教廷卫队以及潜藏在沼泽深处的死灵法师和他所指挥的死灵生物。在这场战斗结束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光辉教会都非常高调地对世人宣传其军队是高举着“肃清世间邪恶”之大旗而离开由众神护卫的圣地，毅然进军恶魔盘踞的地域；是如何去英勇作战并铲除邪恶势力，最终保障了广大信徒和善良民众的安全。然而真正从这场战斗中幸存下来的战士都知道，战斗的真实过程其实并不像教会分发到各地神殿的文书上记叙得那样壮烈。

战斗的最初阶段，身为教廷军队最高长官的里瑟全完被自己臆想所蒙蔽。按照他的如意算盘，在教廷大军横扫之际死，灵法师一定会将死灵生物聚集在淤泥沼泽深处的狭小区域负隅顽抗。因此在到达那个区域之前都不会发生大规模战斗，他可以很放心地安排部队在淤泥沼泽的腹地进行修整。不过死灵法师的选者大大出乎里瑟的意料。在教会军队的疲惫期，处于弱势的死灵军团主动发起了进攻。

最先遭殃的是部署在教廷军队右前方的一支五十人探索小队。面对突然从泥巴下钻出来的数十只尸魔，毫无实战经验的士兵全都吓傻了。而担任队长的光辉骑士奎宁斯坦更是在第一时间就遭受到六只尸魔的围攻。纵使他伸手非凡也完全没有施展的空间，很快就惨死在尸魔的乱刀之下。首级也被从身体上砍了下来。

失去了有效的指挥，本就慌乱不堪的士兵们更加组织不起有效地抵抗，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向友军求援就被屠杀殆尽。整个过程之短，可以说发生在瞬息之间。

站在远方土坡上的死灵法师将自己掩藏在灰黑sè的长袍之中，他通过死灵魔法“邪魔之眼”遥望着战场。对于这场期待已久的和教廷之间的战争，他自己有着自己的打算。

在战斗的最初阶段，他果决地将大部分战斗力较强的尸魔投入战场，希望以最快的速度和最小的动静拔掉部署在光辉教会本队前方的三个前哨站。这样一来，他便可以将大量的腐尸怪悄悄推进到距离教会军队本阵更近的区域，并排出一个半包围的阵型。完成了这一步，他便可以发起突然冲锋，打一场奇袭加合围。

为了保证自己的计划能够成功，死灵法师选择了走得相对比较靠前的第二小队作为第一个下手的目标。不过战场上的情况总是难以预料，虽然尸魔对于第二小队的奇袭近乎于完美，却还是被第一小队里一个喜欢东张西望的十人长看出了异常。这个小小的意外使得第一小队在尸魔攻击之前就做好了防御准备，也使得尸魔的攻击变得不那么顺利。

尸魔依旧是从第一小队士兵的脚地下突然钻了出来。这也使得法耶在离开之前苦心部署的圆形防御阵线瞬间瓦解。不过保持着战备状态的第一小队士兵们明显表现出优于他们战友的应变能力。惊慌中，他们下意识将长枪刺入尸魔的尸体。施旗手也将表示求援的红sè三角旗高高举起。虽然他们的抵抗并没有杀死任何一只尸魔，也没有挽救他们的xìng命，但至少用鲜红的旗帜和惨烈的叫声向后方的本队发出了jǐng报，为战局的发展带来了变数。

第一小队发出的敌袭jǐng报立刻就被本队执勤的士兵发现了。即使他们看不到代表求援的红sè旗帜，也能听到前方传来的绝望的悲鸣。这一情况当即就被送到里瑟所在的中军。当安心打着瞌睡的光辉骑士团副团长被作为副官的百人长摇醒的时候，他懵懂的脑袋一时还不能判断出当前的局势。为求稳妥，他传令全军原地构筑防线。

相对于里瑟在战术上的保守和小心翼翼，作为其对手的死灵法师却积极地对意料之外的情况做出了应对。他从灰黑sè的长袍下伸出枯槁的手，手心间缓缓放出紫黑sè的魔法光彩。那是他在用死灵系的感知魔法召唤他忠实的奴仆——早已埋伏在淤泥沼泽腹地的大量腐尸怪和尸魔。

其实在死灵法师通过“邪魔之眼”观察到教会军队开始手忙脚乱地组织防线的时候，他的头脑里原本产生了两个不同的应对之策。其一，是放弃这次的进攻，保存力量，转入淤泥沼泽的深处再找决战的机会。并且在教会军队行进期间持续利用尸魔对其进行小规模的sāo扰，让其不得安宁。其二，是立刻发起强攻。若能赶在教会军队的防线构筑起来之前就冲入其阵营那是最好。没有成功的话，也可以让尸魔从淤泥下面潜进去，造成混乱。从理智上判断，前一个对策比较稳妥，留有的回旋余地也比较大，而后一个对策则太过激进，一旦不成功，可能会赔掉死灵法师所掌控的全部分死灵生物。

斗篷漆黑的帽沿下，死灵法师那双yīn冷的眼睛只是在刹那间闪过一丝疑虑，便又将逼入骨髓的寒冷目光投向教廷军队。他已经等急不可耐，他已经失去耐心！十年，二十年？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刻骨铭心的恨，只记得在刻着她名字的墓碑前发过的誓言。不论用什么手段都要将复仇进行到底，也正是为此才把自己折磨成这番模样！

进攻，血债血偿！

受到魔法的刺激，智力低下的腐尸怪们遵照主人的命令率先对光辉骑士团的防线发起了冲锋。当海量的腐尸怪从苍茫的淤泥沼泽深处冲杀出来，他们穿过密集水草所摩擦出的“沙沙”的声音也变得惊天动地，让教廷卫队的士兵不寒而栗。初经战阵的士兵哪里懂得个体战斗力的不对等。按照他们的理解，数量上的巨大差距就是战斗力的差距。因此当他们看到从前方、左侧和右侧都有成片成片的丑陋怪物向自己扑过来的时候，便被恐惧占据了心灵。好些胆小的士兵已经在考虑逃跑了。

“不要慌！这些都是低级的腐尸怪，没有什么战斗力！按照平时训练的样子用盾牌和长枪构筑防御阵形！百人长，十人长各自就位负责指挥自己的属下。祭司们为负责为前排士兵释放辅助法术。”里瑟站在阵前声嘶力竭地鼓舞着士兵的士气，自己原本必胜的信心却有些动摇了。他不是只有一个人吗？怎么可能造出这么多怪物！

在意料之外的时间、意料之外的地点，遭受到了意料之外的攻击，光辉骑士团的副团长把全部的jīng力都用在了稳固本队的防御上，似乎完全不记得他曾布置了三支小分队在前方探路，或者说他已经认定这三支小队都被死灵生物干掉了，也可能是他下狠心打算放弃掉这一百五十条鲜活的生命为大部队争取时间。不过，不论他出于哪一种考虑，里瑟在战斗开始之后没有主动尝试和三支探索小队进行联系是不争的事实。这也注定了在本队左前方六百尺处固守待援的第三小队得不到任何的支援。

被任命位三队队长的光辉骑士库克萨克指挥着所属五十名士兵苦苦支撑着单薄的防线，并不断向本队挥舞代表求援信号的红sè三角旗，可却始终得不到回复。在战死了十数人之后，库克萨克终于意识到增援是不可能到来的，于是擅自下令后撤。不过在沼泽地这样的环境，身传厚重金属铠甲的教廷卫队士兵跟本就跑不起来。六百尺这并不算太长的距离变得像是天堑一般难以逾越。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没跑出两步就被cháo水一般的腐尸怪淹没。少数几个机灵一点的，一边跑一边脱铠甲，但这也只能让他们跑远了一些而已。最后一名士兵倒在了距离本队盾牌防线不到五十尺的地方，防线后的士兵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于去接应他。

至此，三个探索小队共一百五十三人中除了光辉骑士库克萨在强化法术的辅助下逃回了本队，其他一百五十二人全部被死灵生物的大cháo所吞没，而死灵法师所损失的只是几十只最低等的腐尸怪而已，战斗力较强的尸魔全都完好无损。不过里瑟或是有意或是无心的弃掉了将近百分之十五的兵力也多多少少起到了拖延的效果，使得本队的半圆形防御阵线终于赶在第一排腐尸怪冲到近身之前排列完整。第一批奔驰之至的腐尸怪当头撞上了厚重的黄铜盾牌和尖利的长枪。

腐尸怪这种由淤泥和腐烂肉块组成的最低级亡灵生物本身的战斗力和身体坚韧度都非常差。以巨大的冲击力撞上坚固的盾牌后，全都被打散成它们被合成前的原始形态。顶在阵线最前排的士兵只觉得被大坨大坨泥块砸到，当即被泥水和烂肉糊了一身。好些人忍受不了这种恶心的场面，哇哇吐了出来。人一呕吐便会全身乏力。发生呕吐现象的士兵连顶住盾牌的力气都没有。盾牌长枪构筑的钢铁防线非常讽刺地在一堆烂泥的攻击下变得摇摇yù坠。还好，守在战阵前列的十位百人长和更多十人长在危急时刻起到了关键xìng的作用，他们及时指挥后排的士兵把受伤和因呕吐而脱力的士兵撤换下来，终于稳住了防线。

一只部队的战术运用取决于其统帅和高层参谋的运筹帷幄，而战斗力则更加依赖基层军官的临阵指挥。很庆幸光辉教会的高层也懂得这个道理，他们不定期地将教廷卫队的低层军官送到周边三国的正规军中进修，这使得低层军官的素质得到了保证。也正是凭借这些基层军官的出sè发挥，教会的军队才不至于在其成立后的第一次大规模作战中被一群由烂泥腐肉组成的怪物打得一溃千里。

腐尸怪的冲击持续不断，它们基本没有思考能力，完全按照死灵法师的命令和杀戮的本能进行行动。因此它们也完全不知道什么叫恐惧，即使前方是刀山火海，只要受到死灵魔法的刺激，它们也会毫不停顿地冲上去。

“收枪～刺！收枪～刺！……”

教会军队这边，十位百人长以喊口号的方式指挥各自的士兵对腐尸怪进行攻击。排在第一线的战士机械地执行着长官的命令，手中的长枪每次刺出都能轻易贯穿腐尸怪的身体，基本感觉不到阻力，非常轻松。可很快他们就发现情况不对，好些被扎穿数个碗口般大洞的腐尸怪居然摇摇晃晃继续向前走，并抡起腐锈的兵器砍了过来。数十位躲避不及的士兵被砍死，其他士兵也因为怪物的不死之身而感到错愕。

“用刀，快改用刀！”刚刚逃回本队的光辉骑士库克萨克正冲到里瑟面前，打算质问为何里瑟对他的小队见死不救。看到这一情况，已经和腐尸怪打过一场的他率先做出了正确的指示。

“对，换用刀。要用刀把他们砍碎才可以！”里瑟这时也不管库克萨克的越权行为，连声赞同。他并不是不知道彻底杀死腐尸怪的办法，只可惜他是一名专职骑士，缺少作为军队指挥管的变通能力，只会教条地运用书本上的套路。书本上说由巨盾和长枪构成的防线是对付骑兵和步兵冲锋的最优方式，他想都不想就采用了。完全没有考虑到长枪所造成的伤口太小了，对付有有血有肉的生物非常有效，但刺在死灵生物身上效果却会大打则扣。光辉骑士团副团长的失误又一次让整支部队陷入危机。好在基层军官的优秀表现做出了弥补。

“弃枪！抽刀！”十位百人长在听闻命令的同时，就下对下属下达了口令。士兵们立刻松开长枪，从腰间抽出战刀。

“侧盾，砍杀，顶盾！侧盾，砍杀，顶盾！……”响亮的口号很快就再次让士兵砍杀动作变得整齐划一。在听到“侧盾”的命令时，构成铜墙铁壁的每一面盾牌齐齐向左偏开一条缺口，随着“砍杀”命令的下达，白晃晃的刀刃从盾牌间的缝隙劈出来将近身的腐尸怪砍成两半，而“顶盾”的口号响起后，盾牌迅速回位。铜墙铁壁又恢复如初，严丝合缝。

光辉教会的战阵在盾墙和刀壁间不断地转换，将大量的腐尸怪斩杀于阵前的同时，自身的损失微乎其微。里瑟看着刀阵的前方的淤泥和烂肉越堆越高，自信心又迅速膨胀起来。想起最初的混乱，光辉骑士团的副团长觉得那只不过是无风的波澜，胜利女神的纤纤玉臂始终环绕着他，没有离开过。

和里瑟一样，死灵法师幽冥的眼孔里也闪烁着自信的光彩。整个淤泥沼泽都是制作腐尸怪所需要的材料，而制作这种最低等的死灵生物并不需要花费他很多法力。只要给他几个月的时间，他有信心造更多的出来。因此远远看着腐尸怪被大量地消耗在敌方的阵线前，他可是一点心痛的感觉都没有。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要的就是让教会的军队看的胜利的希望。因为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等他宝贵的尸魔部队慢慢移动到教会的军队的脚下并破土而出的时候，这帮道貌岸然的狗杂种就会看到真真的绝望！之前的一切都只是血腥高cháo来临前的过场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