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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败家子儿

在一个饿着肚子的晚上, 让人伤心的一件事是什么？
是把做了两个多小时的土豆烧牛腩终于出锅盛出来的时候发现除了这个菜, 什么也没有，庄笙连电饭煲都没买，因为她平时不用。

“……我去下个面条？”庄笙在围裙上蹭了蹭自己的手。

“不用了, 就这么吃吧, 我这儿还剩了点儿草莓。”楼宁之嫌麻烦，下个面条又得大半天，这都十点多了，饭还没吃上，况且她吃草莓也快吃饱了。

“……”

于是晚饭就吃草莓配土豆牛腩，说不上哪个是主食。

庄笙吃饭有个习惯，会计算碗里饭和菜的比例，然后合理安排, 确保最后一口饭和最后一口菜是一起进嘴里的。她估算了一下盘子里的草莓，大约剩下了十颗, 那么她应该吃一颗草莓后吃一口牛腩，但是问题又来了，她不知道楼宁之要吃多少。

算了, 就估计着吃吧, 庄笙先给自己喂了颗草莓, 再一块牛腩，再一块土豆。

楼宁之瞅了她一眼, 低头憋笑憋得辛苦。

她的意思是让她吃完菜以后, 拿草莓当饭后水果的啊, 牛腩配草莓，同时吃是什么骚操作？

一粒粮食一粒汗，牛腩还特别贵，更是一丁点都不能浪费。楼宁之胃口不大，吃了大半盒草莓后，只动了几筷子。庄笙在询问过她是不是吃饱了以后，无比认真地把剩下来的都包圆了。如果不是楼宁之在她面前，她甚至想把盘底给舔干净，都是浓稠的汤汁。

吃饱喝足过后，庄笙去洗碗，短暂地出了会儿神。自打认识楼宁之以后，她的生活成本就开始直线上升，就这几天都快用掉她半个月的生活费了。眉头紧蹙，发愁。

想了想她以前那些小伙伴，也有谈恋爱的，但是多半都是家境中上的，穷人连个恋爱都谈不起。要约会吧，约会得吃饭吧看电影吧去游乐场等等，哪样不是钱？

庄笙在心里算了一笔账，假如她每天要给楼宁之买一盒草莓，不算其他开支，一个月就是一千。她如果碰不到《碧落》这样有钱的剧组，碰不到当花瓶背景板的机会，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三千左右，除去房租水电，不到一半，再划出去一千块的草莓钱，她基本能过上一天三顿馒头还不能喝豆浆的日子了。况且也不可能只需要买草莓，偶尔请吃饭总要的吧，就算人均五十，一个星期一次，一个月就是……

庄笙手在锅里的水面上划着，一个月有四周，四五二十，就是两百块，两个人就是四百块，正好彻底瓜分了她的工资。

要不要动自己的积蓄呢？既然夜校不打算去上了，留着好像也没什么用。但心里总觉得不安，好像是断了自己最后一条退路。

昨天直播的时候要是假装没戳穿她就好了，也怪楼宁之取个那么明显的名字。庄笙暗暗后悔着，在为五斗米而折腰的边缘徘徊。

唉。

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走一步看一步吧。

庄笙在忧心没有钱和三小姐谈恋爱，不，做好朋友的时候，楼三小姐正坐在床上打游戏，开着语音一边打一边骂娘。庄笙以前也是和朋友一起泡过网吧通宵打游戏的，打游戏状态和不打游戏状态完全可以分开来看，她玩的时候也骂，不骂娘没有那股劲儿。

她坐在边上看，楼宁之在推一个副本，原先还好，算得上温和。

“MT，跑圈，跑圈不会啊？”

“又他妈死了，奶妈救一下，给他上buff！”

“输出都来跟我站一起，那块地儿有毒，绿了看不见吗？”

“奶妈绕大圈，最远距离能加到就行。”

直到庄笙眼睁睁看着她死了四次，装备耐久损耗得都红了。

后面的话就不堪入耳了，队伍里都在推卸责任，一会儿是MT没抗好，一会儿说输出脆皮，这么点血也来开荒，再一会儿说奶妈不会走位，人还没奶上把自己给毒死了。

总之乌烟瘴气。

奇特的是这一组开荒队虽然三个披着男号的皮，全是女的，骂起来比男人不遑多让，而且因为没有男的，也没个谁出来怜香惜玉打圆场。

楼宁之：“你奶奶个腿儿！”

说着就要退队伍，打算去世界上骂。

视线里映入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收走了她掌中的手机，温声道：“我来试试？咱们再打一次。”

她声音轻且缓慢，咬字清晰，落地是上扬的尾音仿佛一柄掷出来的藏锋剑，对面四个人居然奇迹般安静下来。

有一个人说：“那就再试一次，再死就解散队伍吧。”

楼宁之惊喜地望着她：“你也玩这个游戏？哪个区哪个服，来我们区啊，你号上有什么我都给你再弄上，我们俩一起玩儿啊。”

“没有。”庄笙哪儿有闲心打游戏，她打开她游戏里的技能面板，开始看技能描述，“但是这个类型的游戏，都是大同小异，刚刚看你推副本，怪的技能都看得差不多了。”

楼宁之：“现看啊？你不会是什么大隐隐于市的大神吧！”

庄笙瞅她一眼，“你小说看太多了。”

“可是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像高人。”楼宁之眼睛发亮。

庄笙懒得跟她争，她调整了一下技能配置，按照她习惯的顺序排布，说：“开吧，我指挥。”

楼宁之也只有好奇地盯着屏幕。

“看右上角小地图，奶妈站在西南方向，输出跟我站一起，MT拉怪。”

“奶妈来个群体回复，回满，MT别动，其他人离boss远一点，远程继续攻击，近程这波算了，血不够苟着点。”

“MT自己磕个大吧，太远了奶不着。”

……

十五分钟后，boss轰然倒地，爆出一堆材料，其中有两样挺值钱。

“玩个游戏嘛，老是吵架不好，戾气太重。”

众：“……”

庄笙时隔多年装了个逼，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蹭了蹭鼻子，把手机递给她，说：“roll点吧。”

楼宁之roll了，命不好，一个都没中，但是这不妨碍她闪闪发光的眼神：“大腿，求抱。”

庄笙抬起一条腿，搭在床沿，“来抱吧。”

于是抱了腿抱了腰，楼宁之真的觉得从这一刻起，崇拜她，“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庄笙不忍心说是她水平太差了，就楼宁之那个号的装备，全区战力前三，一条闪闪发光的金大腿，带四个战力在及格线的人，怎么说也能过，结果推boss推成那个样子，不是她的锅是谁的锅。

庄笙违心道：“主要是一开始配合不好。”

“对，我也觉得，我跟他们说的，他们都不听。”

“……”庄笙槽道，那可不么，要听你的死得更早，不过那几个也确实不太会打，和楼宁之也就是菜鸡互啄而已。

“对了，游戏新出了个活动，要买礼盒抽奖，有新时装，你人品好，你帮我抽一下？”

“抽不到可别怪我。”

“抽不到我再自己抽，我最近挺黑的，你再黑也不能比我黑。”

“好吧。”

楼宁之打开充值页面，连充了五个648，边充边抱怨为什么不能批量。庄笙差点被这波操作看得窒息。她一个月的工资……三个月的草莓……以及大半年的人均五十……

脑袋上挨了一下巴掌，不重。

楼宁之：“怎么了？我头发上有脏东西？”

“现在没有了。”精打细算的庄笙面不改色，我就是想打你一下而已，个小败家子儿。

人比人气死人。

小败家子儿充了三千块的游戏币，买了一千块的礼盒，让庄笙给她抽，果真人品好，第一波就开出来了。楼宁之尖叫一声，兴奋得直要亲她，庄笙兴致缺缺。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差别体现在方方面面，最直观的就是物质条件，她知道楼宁之不是看重物质的人，米其林吃，大排档也吃，那是因为她从小就是富养长大的，对钱没有概念，因为她有花不完的钱，一辈子都会衣食无忧。

自己却还在为生计奔波，柴米油盐样样记账，从牙缝里抠抠索索地省出来给她买草莓的钱，她缺这一点儿草莓吗？或者说，她缺自己这二两不值钱的真心吗？

她能给的真心，别人也能给。远的不说，近的有刘昊，家境和她相当，虽然楼宁之对他无意。但是有这一个刘昊，会缺别的刘昊吗？她才十八岁，上大学，入社会，有钱有貌的女孩儿，身边会有多少人追逐。

抛开性别、学历不谈，光是家境这一项，就足够让她淹没在所有的竞争者当中，何况她现在还远算不上一个竞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