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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杨寿山

大帐中沉寂，不知过了多久，杨寿山缓缓道：“就算降了，这些兵勇不过是被贼人驱使，换个方式送命而已，或许他们的家人还有受到牵连…..”
章高元闻言点点头，这样想是有道理的，“前些时日，兰婧王确实驱使降卒，替他攻城，不过自他麾下六军重新编制之后，情形有所变，降卒不再单独成军，而是和原有兵勇混编，老弟昨日攻守两战，便有我曾经带往泰安的兵勇，还有老弟遇伏后投降的兵勇，甚至今日到的神火，也有原咱们嵩武军炮队兵勇，就我所知，兰婧王并不轻易让手下将士平白无故送命。”

“那不愿替他卖命的，如何处置，杀了？”

“不，放了。”

“你亲眼所见？”杨寿山不信。

章高元笑了笑，“倒是没有亲眼所见。”

“那不结了？”杨寿山双手一摊。

“没亲眼所见，是有缘由的，我只知道那苏长水的曹州降卒有想走的，倒是你我二人的降卒，却没有离去之人，我如何亲眼所见？”

“怕是那刘奇不准走吧？”

章高元点点头：“或许，不过我这几日也问过我曾经的手下兵勇，他们现在是不想走的。”

“为何？”杨寿山不解。

“尊严，老弟，破虏军和你我看到的其他军不一样，在军中，兵勇并不仅仅是兵勇。”

“那还能是什么？”

章高元起身，看着他，缓缓吐出一个字：“人！”

杨寿山呆了一呆，“什么？”

“他们还是人，老弟，你或许不会相信，现在破虏军中可没有足额饷银，兵勇照样卖命。”

“这不可能！”

章高元摇摇头，“我本也不信的，老弟，和你说说几件事，听说过兰婧王妃么？”

“就她也配王妃之称！贼人而已。”杨寿山不屑。

章高元很严肃的看着他：“老弟，说话小心些，就我看来，她配！你可知她会去照看受伤的普通兵勇？你可知她会为死去的兵勇下跪哭泣？你可知她敢立于城头，统领兵丁，击退了孙寿卿？你可知她为泰安百姓，河南灾民殚精竭虑？老弟，兰婧王已经是千古奇人，还有如此王妃相佐，要我说，别说嵩武军毫无胜算，就是这大清国，恐怕也赢不了！”

杨寿山脸色瞬间白了，他终于明白章高元为何变了，他已经被折服，不管那刘奇和何氏是真心还是做戏，在一段时间内，他们的手下，会毫无怨言的卖命！

见杨寿山神情颓废的坐回椅子上，章高元知道，他已经动摇，再说也无意义，抱拳道：“老弟，我言尽于此，该如何，老弟三思，不过今夜，神火必然轰击老弟大营，老弟还是早作决断，告辞了。”说罢，也不等杨寿山回应，转身飘然而去。

没人阻拦，章高元轻松回到陈道大营，见彭起和陈道都期望的看着他，抱拳道：“彭副帅、陈将军，在下也不知是否说动杨人杰，还望见谅。”

彭起笑道：“无妨，高先生愿走这一趟，已是不易，说动最好，说不动不过费些事情罢了。”

陈道也是如此想，抱拳道：“不知高先生是继续在此观战，还是…….”

“观战吧，不过还请二位今日起，别再叫我高先生了…….”

陈道一开始没回过神来，听到彭起笑道：“那还是称呼章先生如何？”他顿时醒悟过来，章高元彻底归顺了！

谁会想到，章高元想说服杨寿山投降，自己想了半个晚上，又在杨寿山大帐侃侃而谈之后，先把自己说服了，他想跟着刘奇，做一番大事！他却不知，他的这一个决定，不但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也彻底将他年老时，驻守胶澳的那一番耻辱彻底抹去。

改变了自己命运的，还有杨寿山，太阳快落山时，他终于做出了决定，全军投降。让他感觉嘴里发苦的是，当他向手下管带、哨长宣布此决定是，居然很多人露出如释负重的神情，还有几人甚至有些喜悦之色。

看到杨寿山派人送来的书信，彭起和陈道喜出望外，减少了伤亡，节约弹药不说，济南东大门，已经洞开，现在白虎可以挥兵直抵历城！章高元也是欣喜，决定投靠刘奇，这份礼物，那是拿得出手的。

一个时辰后，潘清兵到，得知杨寿山已降，也是惊喜，他并没有白来，这些年轻将领迅速成长，他更看中济南，拿下济南，山东可定，一切都会不同。

安置了杨寿山等人，彭起立刻升帐商议，章高元也首次参加了这样的会议，看到一众将领激烈讨论，很是心动，听闻陈道担心孙万林回兵夹击，现有兵力不足以围困济南的话后，他忍不住道：“在下有一言。”

一众人停住了，彭起看着他：“章先生请说。”

“济南历城有内外两城，如今嵩武军不在城内，福润现有兵马，并不足以全力防守内外两城，何不以白虎军陈兵西、南两面，迫使福润将其兵马集中于此，以青龙偷袭东面，只要攻入外城，内城不可守，至于陈将军所言孙寿卿部，我愿前往说服，就算寿卿不降，也可让他犹豫不决。”

“先生有几成把握？”彭起问道。

“七八成总是有的。”

思讨片刻，彭起道：“好！就这么着！”

冒险肯定是冒险，但此刻怎么做都是冒险，若让孙万林回兵历城，等李鸿章大军再过来，济南府更难打，如今杨寿山投降，消息还未传回历城，只要破虏军突然出现，相信济南会一片混乱。

兵贵神速，陈道和潘清也是支持，如此，杨寿山降卒成了一个麻烦，陈道想了半响，提出让一卒人马押解降卒回泰安，若是这些没火枪的降卒要作乱，那也是没办法的，至于收缴的火枪物资，可交由本部兵马一同带往历城。

商量妥当，潘清提出不要耽搁，即刻进兵，到济南城下再休息也不迟，彭起同意了，夜里行军，更能让济南那些官兵知道得更晚，于是乎，一众人忙碌起来。

杨寿山本已歇下，放下担子，心中虽说失落，却也没了烦心事，累了几日，也好歇歇了，只是外面突然间嘈杂起来，他蹙眉，不会是收拾他投降手下吧？

起身刚想出门，一人进来，嘴里没闲着：“人杰老弟，有一事我要和你仔细说说。”

定睛一看，是章高元，杨寿山压住心头不安，问道：“何事？”

“破虏军要连夜进兵济南，我也要赶去孙寿卿那里，彭副帅打算让一卒兵马，陪同老弟回泰安，还望老弟约束好手下，不要乱来才是。”

“连夜进兵！？”杨寿山大吃一惊。

“正是。”

细细一想，真是好决断，济南危险了，不过这已经和杨寿山无关，他看着章高元：“鼎臣兄这是要去劝降孙寿卿？”

“劝降说不上，晓以利害吧。”

闻言，杨寿山心中一动：“我与鼎臣兄同去如何？”

章高元也没过大脑，露出喜色：“如此，那就更好了！老弟不妨准备一下，和手下人交代清楚，我这就去和彭副帅说！”说罢，转身便走。

看着章高元背影，杨寿山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天色微明，刘奇焦急的在屋中走来走去，何涴婧轻轻将重新泡的茶放在桌子上，柔声道：“大哥，或许无事呢？”

刘奇看着她，叹口气，他也希望无事，只是以他的推断，出事的可能性太大了。

“就算有事，神风赶到，也不好造成太大的后果。”

“但愿吧，只是有些对不住章鼎臣了。”

何涴婧也是扼腕叹息，她虽说在劝刘奇，可心里也清楚，事情非常不好。

“婧儿，你替我记下，等咱们稳定了，一定要先解决这通讯之事，无线电报，一定要弄出来！”

“好…….”

同一时刻，和章高元、杨寿山分开不到一个时辰的彭起，也突然变得有些沉默，陈道来告知他距离历城不过四十里时，他依然忧心忡忡。

不等陈道发问，彭起在马上便一拍大腿，“糟啦！”

“副帅，什么糟了？”陈道迷糊了。

“不该让杨寿山和章鼎臣一起去！”

陈道愣了下，看着彭起焦急的神情，略微一想，也是色变：“副帅是说那杨寿山？”

“正是！我一直就没想明白，那杨寿山为何突然如此主动，要去劝降孙万林，刚刚才回过神来，他这是知道我们进兵济南，给了他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陈道顿时醒了，就是啊，哪有刚投降，便猴急急的帮忙去劝降的？只有一种可能，杨寿山找到了戴罪立功的机会，他陪着章高元去孙万林那里，可不是劝降，而是要说动孙万林趁机抓了章高元，然后突然回兵济南，打破虏军一个措手不及！

“副帅，那怎么办？是否撤兵？”

思讨片刻，彭起道：“撤兵于事无补，陈道，你传令下去，到了历城县城，先防御孙万林的偷袭，派出斥候，密切监视牛栏口一线，让人飞报大王。”

“遵令！”陈道心头大急，狠抽几鞭子，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