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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五）守静道长

在接下来的一周里，林珊珊真正体会到了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
每天睡到日晒三竿才起床，起来之后懒洋洋地吃过早餐，便去超市或者附近的菜市买菜，买完菜回家上上网，看个电影，给自己做一份简单的午餐，下午便在阳台上晒晒太阳看看书，或是出去走走，散散步。

晚上吴煜回来之后一起吃个晚饭，两人聊聊天，散散步，看看电影，只是不做运动。

自打林珊珊查出身体有恙之后，对于亲热那档子事，她就有点本能的抗拒。不知道的时候无所谓，知道自己身体有点问题，就总是有些小心翼翼的心理。

难得的是，吴煜竟然也没反对。

也许是理解她那种忐忑的心情，每天晚上虽然还是相拥而眠，却是规矩了不少。

这种相处模式对林珊珊来说颇为新鲜，甚至觉得很不错。

从前两人一沾床就是干材烈火，如今竟然能够什么都不做，只是放松地聊聊天，说说心里话，竟是感觉彼此之间的距离更近了。

对于女人来说，肉体的交流虽然说是必不可少，心灵的沟通也许更加让人沉醉。

这让她的心情彻底的放松了下来，甚至可以静下心来做许多从前一直想去，却始终因为忙碌或者没心情去做的事情。

比如，去附近的道观走走。

其实林珊珊原本是个无神论者，并不信神佛之类的东西，可不知怎的，眼见着手术的日子越来越近，心里愈加紧张，之前被压下去的种种不安又冒了出来，在家里突然烦躁得做什么都静不下来，便突然冒出了一丝不如去观里拜拜的想法。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林珊珊信步走进了那家叫做青云观的道观。

不知道怎么的，一走进去，闻到那股子檀香的味道，她的心情莫名地就宁静了下来，其实林珊珊从未曾进过道观，在她的家乡，佛教更加盛行，寺庙比道观更加常见，而她的外婆其实是个信佛的，特别是在外公死后，晚年的时候，林珊珊也在外求学，外婆更是把身心都寄托于佛门。

林珊珊自己也曾经无数次跟着外婆去烧香拜佛，可道观却一次都没进去过。

所以当她下意识地以佛教的礼仪行完磕头礼之后，一旁有人开口了：“你很少来道观吧？应该是第一次来？”

林珊珊抬起头，这才注意到角落里那位笑吟吟的道长，那人很年轻，大约也就二十来岁，眉清目秀，颇有一种道骨仙风的感觉。他有一双温和的眼睛，说话的声音慢条斯理，却透着一丝平和与安详。

也许是因为今天是工作日的缘故，道观里很清净，这个殿里只有她一个香客，所以对方很容易就注意到了她。

林珊珊偏着头问：“你怎么知道我是第一次来？”

“我不光知道你是第一次来，还知道你常去寺庙。”

“哦？为什么？”林珊珊有些好奇了：“你会算卦？”

“这个不需要算卦就能知道。”对方笑得风轻云淡，笑容却让人觉得莫名的心安，仿佛是一个认识经年的朋友在和你谈天，并不会让人产生那种突兀的陌生感：“你行的是佛教的礼仪，而且，你对我们观里的一切都很好奇，进来以后一直四处张望。”

林珊珊恍然大悟，心想这位道长观察力倒是真不错。

她忽地产生了些许好奇的念头：“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里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武侠小说或者修真小说看多了，她印象里的道士，都是能卜善卦，甚至挺通灵。

年轻的道长用那双温和的眼睛注视着她，那双眼彷佛带着魔力，要穿透她的灵魂：“不过是想寻求一丝心灵的寄托罢了。”

林珊珊心里一震，心想莫非这位道长真的有能看透人心的功力？真是人不可貌相，看他如此年轻，没想到还真有些道行。

她故意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来求功名富贵的？”

“你有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睛，不像是欲念深重的人，而且看你磕头行礼的样子，不像是有所求，你的动作很随性。”对方将自己的理由婉婉道来，林珊珊莫名的就有了一种知音的感觉。

她觉得这位道长真是有趣，莫非身在红尘之外，就能有一双慧眼，可以透过人的外表看清人的本质。

她突然就来了聊兴，想和这位年轻的道长聊聊人生，她又追问道：“道长你说抬头三尺有神明是真的么？”

对方又笑了，那笑容干净得就像一汪清泉，他不答反问：“你说呢？”

“应该是真的吧。”她想了想，偏着头说道，表情一脸地认真。

“为什么呢？”对方对于她的结论也很好奇。

“因为我信因果，我觉得善有善因，恶有恶果。”林珊珊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就是觉得和这位道长说话很随意，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她莫名地就想到了王帆，想到了周瑾，也想到了吴煜和自己。

“你是个善良的人。”对方笑着说道。

“善不善良我不知道，我也曾做过心狠手辣的事情，不过我的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不会主动去作恶，但是也不会对害我的人宽容。”她想了想继续说道：“而且有时候我觉得我也挺心狠手辣的，对那些犯到我的人，我从不手软。所以虽然我以前经常出入寺庙，但是我对佛家人那套慈悲为怀的理念很不以为然。”

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样，她有些滔滔不绝起来，有些话甚至连吴煜也不曾说过，但是在这位年轻的道长面前，却仿佛什么都可以说，并不介意展露出自己性格中阴暗的那一面。

”我的外婆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她曾经想感化我，可惜没成功。我对神佛一直持敬而远之的态度，我一直信奉的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你是一个真性情的人。”对方又说。

林珊珊瞧他一个又一个地给自己贴上标签，觉得挺好笑：“你凭我的一面之词就可以看出我是怎样一个人么？”

对方笑吟吟道：“相由心生。”

“道长你还会看相？”林珊珊眨巴眨巴眼，好奇更甚，她以前一直以为那些看相先生是江湖骗子。

“会一些吧。”对方倒是很谦虚：“想让我帮你看看嘛？”

林珊珊又眨巴眨巴眼：“收费高么？我今天可没带钱包出来。”她笑得一脸狡黠。

“我又不是江湖相士，不收钱。”对方也笑了。

“那算了，不要了。”林珊珊摆摆手，拒绝了。

“为什么？”对方却很诧异她的决定，她的眼里明明写着想要算，可嘴里说出的话却背道而驰。

“我不想欠人因果啊，我今天没带钱包出门，你帮我看了相，我却无以为报，连香火钱都捐不了，这样不好。”她今天出门真的只是兴起，加上这道观又不收门票，真的只是想散心出来走走而已，更没有想到要捐香火钱之类的事情，所以她连钱包都没带，甩着手就来了。

这会儿想要捐点香火钱才发现自己没带钱包，颇有些尴尬，既然这样，若是再让人家给她看了相，那就显得更加厚颜无耻了。

对方愣了一下，开怀大笑起来。

见过坦率的，但是像她这样大刺刺把自己没带钱包，捐不了香火钱这种俗气扒拉的话当众说出来的，还真是第一个。

来这里的人，不管有钱没钱，多少都会装一装，她却是连装都懒得装，直接大刺刺跟人家说，你不要给我看相，我没带钱。

“我们道家做事讲究的是缘法，一切随缘，今天我觉得你我有缘，所以就算你不捐香火钱，我也愿意免费帮你算上一算，可他日你就算是携带重金前来，我也不一定有这个心情。”也许是林珊珊说话十分坦诚，对方回得也极为坦诚。

林珊珊摆摆手，一脸地不以为意：“那就不算了呗，我这人其实不太信命，也不太相信什么上天注定之类的话。我觉得吧，事在人为。”

如果对方不是修行已久，或是定力再低一点，恐怕这会儿就要跳起来赶人了—你这个不信神佛的无神论者，跑道观里来装什么大尾巴狼？逗人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