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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孤儿

透过玻璃晶片，纪风尘在尖石的背后吃着没有馅的白饭团，顾泉脸上笑了，对着空气说道，“那里的风景漂亮吗？”
有人敲起小楼的门，身穿华服的商人站进门槛以内，小声说，“没打扰你跟……说话吧？”

“我能跟谁说话？”顾泉展示着只有自己在的小楼。

商人不接话，径自走到圆桌前，端起茶壶将朴素的陶瓷杯倒满喝下，如此反复三四次才感到舒爽，“山城里想要找口煮过的水喝怎么都这么困难。”

“你们家里的长辈以前可是很能吃苦的。”

“谁不想过得好？这又有什么可比性？”

“又是一个五年过去了，距离六国间约定里的【大山祭】开始的日期已经剩下不多，魏国今晚要谈的内容估计跟这个多少有些关系。看你一副悠然的样子，小心待会在会谈的时候吃了大亏之后才意识到，笑得像个傻子似的，身边还要带个人四处晃悠。”顾泉看了一眼门外

“我在你这种只会拿刀砍人的人眼里就是个傻子，你在我这种人眼里也是个傻子！辛亏你是个武人，要是来个从商的这样说，大概已经被我用唾沫给淹死了。”

“祁国里哪里有从商的敢这么说，你们安氏的生意都是能做到其他国家里去的，前两年还往晋国运送大批的木雕制品和茶叶，挣了不少钱财。”

这一回，商人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有必要在我身上探口风么，直接跟我说——晋国前年完全没有消息传来，你们的通商团队能进去不？”

“晋国前年完全没有消息传来，你们的通商团队能进去不？”

“进不去！前年派出去的商队按照以往的路线横穿魏国的土地，一路摆卖一路前行，但魏国与晋国通商的关口却不允许任何商队进入，说是晋国皇帝颁布法令禁止任何其他国家的商队在晋通商，保证本土商业的发展。队里的老人都不相信，却也无奈只能返回，只是告诉家里人，关口两边的官兵眼神不对。所以大哥决定买下一支民间的普通商队，让他们再去一回。”

华服的商人顿住，看着顾泉的双眼，不知该不该继续往下说。

“怎么？”顾泉忍不住问道。

商人最终还是相信自己的朋友，“家里让他们在荒漠上走，没有任何官府的行牒，走过的路线全都是要判车裂之刑的路线。”

“我们不走官道，在偏僻的路上行走，我们有详尽的地图，绕过路上所有会遇见的关口，可结果还是没有能够进入晋国任何一座城市。我们可以跟城外的农户讨水喝，闲聊家常甚至住宿留夜，送出去的礼物他们会笑着收下，但没人欢迎我们，只会催促我们离开。”

“有问题。”顾泉沉吟道。

“是个人都觉得有问题，关键是问题出在哪里！”商人都想狠狠地敲打自己这位朋友的木鱼脑袋。

小楼里静得可怕，城里最多的是人，可人到了晚上就会睡觉，发出的声音最多就是呼噜声，没有多少其他的东西在城里生存，蟑螂行走是听不见声音的，城外繁杂的虫鸣被十数米厚的山体隔绝。

华服商人不说话，任由小楼里静下来，看着手中的瓷杯，指尖在杯缘摩挲，细小的茶叶在激起的涟漪上浮动。顾泉不知道该看着哪里，潜伏在晋国的密探许久都没有送回谍报，全国上下所有进京过的将领都知道，时间比商人说出的还要更早。他不敢往好的方向去想，他是一名将领，只能尽量往坏的方向思量，这样才能采取足够保险的和安全的行动。

也许所有的密谈都被制服关押起来，晋国的皇帝被谋反篡位，不久之后六国数百年的和平盟约就会被撕毁。

轻铠响动，将军顾泉唯一的亲卫兵按剑站在门外。

商人跟着顾泉站起身，他们的猜想是没有答案的，而他们现在要去听听另外的一个回答了。

两人在小楼外分别，商人年轻的侄子跟在身后，消失在石板房的背后。将军带着卫兵走向通往二层的阶梯，头顶上发光的圆环无声地照耀着底层里的每一处地方，自从建城以来淡蓝色的光芒永远没有熄灭过。这样的圆环在山城里的每层层顶都有相同布置，没有谁知道它是用什么制作的，但人们都会感谢那些制作的工匠，因为那是生命的光芒。

这是血肉建成的城市，顾泉迎着光看过去，仿佛不知道刺痛。

“将军不应该让他参与到今晚的任意一个环节中来的。”卫兵在身后说。

将军知道卫兵话里的他指的是纪风尘，卫兵一直都主张将纪风尘关押起来，只是风尘不是他们可以关住的，也不需要被关起来。“如果是你，一个完完全全的外人，一个探子，在没有任何的情报下会怎么潜进山城里？”

“我想不出任何办法。”卫兵说。

“因为我给你看过山城的密册，知道这座城是多么严密的。”将军在阶梯上看到远处的有人走进了漆黑甬道，身后跟着自己的孩子和来自魏国的年轻人，“城里每条甬道都有特定的言灵口令，每一处山体都有言灵的加护，是轰不碎的，所有通风的管道不比拳头大，不是人类可以穿行的。敌人可以试图将城里的人杀死，却没有办法可以攻进来，这是百年来从没陷落的传说。”

“可他进来了，也只有他进来过。”顾泉踏在二层，这里空荡荡的，什么建筑都没有，只有厚厚的灰尘和淡蓝色的光芒。每一步前行的脚步都会在鞋子周边激起尘浪，波浪似的荡起然后平复。

脚步声响彻楼层。

“其实我并不是不相信他，我是看不懂他，每次见到他，看到他的眼，眼里空空的也是什么都没有。每次闲聊，我卸下所有防备，他可以杀了我的，但他没有。不应该是这样的，他眼里应该有恨，恨那些杀死家人的凶手，恨我们这些协作谋反的祁国人。”

“可他的眼里空空的，就像是无家可归的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