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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方识人间别意长

残月依稀挂在空中。
借着街边依稀的残灯与略带阴沉的天光，君楚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临安城内每隔十步便是一张自己的画像。

凤倾淡淡笑了笑。“这皇帝还是个痴情种。”

君楚撕下其中一张，捧在手里细细地看。

画上的小女孩还是天真烂漫的模样。

那时自己八岁，庄临哥哥十四岁。

他跟着宫中的画师偷偷学了给人画像，便顺手给自己画了一张。

那时的他还不是一国之君，那时的自己也不是名动江湖的百里执。

君楚捧着那画，静静立着。

良久转过身来，摸摸自己的脸。“姐姐，我同那时，还有几分相像。”

凤倾噗嗤笑了声：“三四分，可你的眼睛，同那时还是一模一样。”

君楚低下头，将那幅画像小心翼翼地折起，放入自己的衣袖中，又拢了拢脸上的面纱。“我们走吧。”

此时天空中有两声轰隆的雷声响起，乌云几乎压住了素日繁华的临安城。早上的集市渐渐有店铺开门，君楚又回头看了看集市两旁的画像，终于回过头来跟着凤倾向前走去。

“庄主，季老庄主她…”远远跑来一个小丫鬟，神色匆忙。

君楚顺着她跑来的方向，像是看到了谁，呆呆地立在了原地。

凤倾听到了丫头的话，心下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顺着君楚的方向看去，一个身材高大，容貌英俊的男子正往这边走着。

君楚低头。“姐姐，我们快走。”

几乎是无意识的情况下，君楚与那人擦肩而过。

熟悉的沉檀香味。

天空中有淅淅沥沥的小雨点落下，春雨的凉意混着沉郁的檀香味道。

君楚只觉得鼻尖酸涩无比，侧开头快步离开。

男子眉心微蹙，停下步子，回头望向那个离开的女子。

步履匆匆，像极了六年前离开永安的君楚的背影。

可是烟雨迷蒙，女子的背影飘飘渺渺，看得并不真切。

男子在心底里兀自笑笑，身边的侍卫询问出声：“主子？”

男子回过身来，“走吧。”

百里山庄

往年临安的春一向酥酥柔柔，今年却格外有汹涌之意。

君楚与凤倾冒着雨一路快马加鞭，回到山庄时也顾不得全身湿透，努力稳着心神往季娅的房里走。

“你们都下去吧。”

“是。”

推开门后，屋里清清爽爽，久违地没了那些汤药的味道。

“师傅。”

“回来了…外面下雨了？”季娅躺在榻上，看起来比昨晚精神许多，君楚心里的不安却越发浓重。

“真好。春天又来了。”季娅的嘴角带着微笑，君楚突然想起自己被她带回山庄的那一日。

君楚强颜欢笑。“是啊，师傅还答应要和姐姐和我一起去看桃花坞的桃花呢。”

季娅好像没听到这话，眼神有些许混沌，自顾自地道：“凤倾，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冷硬…若是什么时候遇见自己喜欢的人，千万别再样子…还有楚儿，她太易心软，你一定要…”

君楚轻轻握住季娅的手。“师傅，您别说了。”

“许多话，若是现在不说，便永远都说不出了…咳咳…楚儿，我只希望…你能看清楚自己的心意…还有复仇这件事…我从一开始并不看好你去做，可是你已经快要成事…我怕…我怕你若是放弃，你这一辈子都会不安。”

君楚能感觉到眼角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似地酸涩。

“别怪师傅从前对你们那么严苛…还有，桃花坞…便由你们代我去看吧…”

一向持重的凤倾声音也有些哽咽。“师傅…”

“别哭…”季娅闭了闭眼睛，眼角却是分明有泪花闪过。“我把要交代的事都写进了信里，在我的枕下…我合眼之后，你们便把它拿出来…”

凤倾与君楚点点头。

季娅带着那抹温柔的笑意，握着君楚的手也慢慢松开。

君楚只觉得浑身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