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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泪人儿

紧张与慌忙让我忽略了餐桌上放着的那张纸，直到警察将纸递到我手中的时候。我心中咯噔一下，才意识到，有些东西，恐怕已经失去了。
我颤抖着双手接过纸，上面是笑笑的笔迹，写着一行很简短的话，我走了，别找！

警察安慰我两句也转身走了，而我却失去了所有的心神，一下子瘫软在地上，不知所措。

原本的愤懑，惶恐，都变成了自责，懊恼，以及深入骨髓的悔恨。

我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仰面躺在地板上，缓缓闭上眼睛。我仿佛看到笑笑含着泪回到家里，在纸上写上这句话后，在沙发上小坐了一会，眼神涣散的望着前方。忽然，她站起来，缓缓的望了一眼自己的家里，然后转身离开。

我在地板上躺到了天黑，然后失魂落魄的站起来。

我蜷缩在房间的角落，将头埋在双腿之间。

我开始陷入深深的自责，我恨自己昨天晚上为什么那么懦弱，为什么没有安慰笑笑。我恨自己吃醋笑笑和她的导师在一起四年，我恨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大度一点，不那么小心眼。

我恨自己的一切。

可这，却又不能将笑笑换回来。

我将手机摸出来，看着手机上我和笑笑的照片。

眼角不知不觉渗出泪水。

我关上手机，再次将头埋在两腿之间。

我开始渐渐理解笑笑为什么离开，我开始渐渐站在笑笑的角度来看自己。

我是有多糟糕，才会在昨天晚上那种时刻离开。我是有多烂，才会在昨天晚上去喝个宿醉。我是有多幼稚，才会在笑笑最需要关心的时候去吃醋去愤怒去害怕。我的脑海中无时不刻都在想笑笑，都在想我们之间经历过的一切。从最初的相见，到她对我说在一起时的泰然，到杭州行时的甜蜜，到我照顾她时，她那温柔的眼神。再到昨天，我像条狗一样醉倒在大街上，她对我说的那句，跟我回家！

如果我当时跟她回来，结果恐怕也不会是这样。

我感觉脑子很乱，笑笑对我说过的话无时不刻萦绕在我的脑海中。我猛地站起来，推开窗看着远处的灯光。

整个城市霓虹交错，可我的心，却无处安放。

直到这一刻，我才发现，原来真正爱上一个人，是一件这么恐怖的事情。

我拿出手机，开始不停的看笑笑的空间，微博，论坛。看她在网络上的所有踪迹消息，看她发过的所有动态，看她发过的每一个字。甚至百度搜索她的名字，网名，企图在百度上找到她。可这一切，并不能找到她现在在什么地方，却让我更了解她过去的生活。

我看到她刚读大学时发的第一个动态，里面的照片是那么的青涩，瘦弱。看到她第一次到故宫时发的照片，里面的她并不太会拍照，站在镜头前，动作有些僵硬，表情有些害羞。我看到了她的一切过去，却也看到了她曾经在情人节时偷偷发的动态，里面谁都没有提，只发了一张自己的照片，上面写着，祝自己情人节快乐。

下面有人给她留言，只有两个字，快乐！

她回了一个嬉笑的表情。

我点进那个人的空间，却发现他的空间不对陌生人开放。不过我却看到了他的头像，这个人正是那天我见到的那个男人，笑笑的大学导师。他的网名就是自己的真实名字，陈立辉。

我眉头一皱，飞快的上百度搜这个名字。

让我没想到，我竟然在百度上看到了他的消息。

而且百度更告诉我，他在上个月从原校辞职，转到我的母校任职副教授。

看到这一切，我咬牙切齿。他竟然到我的母校当副教授？妈的，我一拳打在墙上。

怪不得他昨天晚上来找笑笑，原来他竟然将工作转到了和笑笑同一座城市。

我双眼猩红，丢下手机抬头望去，原来一晚上已经过去了，太阳已经出来了。

两天两夜没睡，可我却丝毫不累。

此时我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名字，陈立辉！

我急匆匆的出门，只为了办一件事。我要去替笑笑，讨回那逝去的四年青春。

……

我赶到学校的时候，刚好是上午八点。

今天又刚好是学校欢迎大一学生到校的日子，学校里到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学生家长和一个个刚从艰苦高三地狱里出来的学生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对已经踏入大学校门的他们来说，这是梦开始的地方。

我绕过这一切，径直来到学校办公室所在地。

门口的保安警惕的问我，找谁。

我笑笑对保安说，我是学生家长，找陈教授。

保安瞬间一副我懂了的表情，让我进去了。

找了半天，终于找到陈立辉的办公室。

我上前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请进。

我推门进去，然后关上门，锁死！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脸上露出一道瘆人的阴鸷笑容。

……

等我从这个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我不想说在办公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的脸上同样也是鼻青脸肿的。

走在烈阳下的街道上，我感觉我的意识都是模糊的。整个人双眼无神，如同行尸走肉般。

我不知道我要往哪去，我也不知道我要做些什么。

两天两夜没有睡觉，又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和折腾，心理打击彻底将我击垮。

烈阳下我的身体几乎是冰冷的。

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我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一切，我只感觉整个世界就是一片馄饨，而我是整个世界里的一粒尘埃。

我想，我的人生，就这么完了。

……

我醒过来的时候，先入鼻的是一道勾人幽香。和笑笑生活这么长时间，我能闻出这是女人身体上散发出来的。

睡梦中的我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抱着面前的女人，激动的叫了声笑笑，我紧紧将女人抱在怀中说：“笑笑，不要离开我，我爱你，我会一直爱你的。”

被我抱着的女人一把将我推开，骂了句：“我操，有病吧。”

我睁开眼，猛地坐起来。发现我在一个破旧潮湿的出租屋里，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床，以及一床烂被子。而刚被我误以为是笑笑的女人，此刻正坐在那。她脸上画着浓妆，尽管身上只穿着内衣裤，但在我面前却毫不拘束。说实话，眼前这个女人长的挺秀气，只是脸上的浓妆与肩头的纹身让我对她的第一感觉很恶心。

联想到刚才我抱着她，甚至和她同睡一张床。

我瞬间从床上跳下来，问女人：“你是谁？”

女人打了个哈欠，也从床上下来，随便拿起一件衣服，自言自语道：“我是谁？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又坐在床上，有些堤防这个女人。

女人转过身，背对着我豪放的解开胸罩，又拿出一个套上。这才转过身看着我说：“是小雅带你回来的，她上班呢，一会就回。”

我有些怯懦的看着女人，直觉告诉我她和我不生活在同一个圈子里。

女人似乎对我的反应很感兴趣，来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脸蛋，哈哈大笑说：“放心，姐姐不是坏人。”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厌恶眼前这个女人。

可是，她口中的小雅是谁？

小雅又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没一会儿，女人口中的小雅回来了。

见到小雅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因为小雅就是，李！天！慧！

“你！”见到李天慧，我顿时语塞。

李天慧瞪我一眼，转身笑眯眯的看着那个豪放女说：“红姐，这家伙睡了两天了，我带他出去吃点东西。”

说着，李天慧拉着我离开房间。

……

这附近是个城中村，李天慧带着我来到一个小饭铺，里面的桌子椅子餐具脏兮兮油腻腻的。李天慧给我叫了碗馄饨，馄饨端上来的时候，李天慧拿出筷子给我，笑眯眯的说：“你睡了两天刚醒，先吃点带汤的东西。”

拿起筷子，我没急着吃饭，而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我怎么在这？”

李天慧道出原委，她那天碰巧路过学校附近，结果就看到我躺在地上，怎么叫都不起，然后她就将我带到医院检查一下，医生说我太累了，睡着了而已，不过我有点脱水迹象，所以医生给我打了瓶葡萄糖，挂着吊瓶时李天慧就将我扛回家了。

结果我这一觉，就睡了两天。

我慢慢吃着馄饨，听李天慧说这些事情。

李天慧说完，我的馄饨也就才吃了几口而已。

看着脸上洋溢着笑容的李天慧，我犹豫了一下，问她：“你毕业后，做了什么工作？”

李天慧说：“我在附近的超市做营业员。”

听到这个结果，我傻眼了。李天慧好歹也是大学毕业生，怎么在超市做营业员？我没有歧视超市营业员的意思，但我不明白为什么当初那么高傲的李天慧，如今怎么会屈身在一个小小的超市中。

李天慧看穿了我的心思，有些沮丧的说：“没办法，大学只顾着玩儿，专业都浪费了，什么证都没考，去应聘了几个公司，人家都不要我，所以我只能先去做营业员了。”

听着李天慧讲她的事，我没有回话，默默的低头吃馄饨。

李天慧将自己的事，事无巨细都说了出来。

自始至终，李天慧都没问我现在在做什么，也没问我为什么会晕倒在街头。

我也没跟她说。

一碗馄饨吃完，李天慧付了钱，我俩出了小饭铺。

我看着和读书时倨傲判若两人的李天慧，郑重的对她说了句：“谢谢。”

李天慧笑着对我说：“你没事就好，我晚上还要上班，你自己回去吧，以后注意点身体，别再中暑了。”

我没有解释，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李天慧转身离开，我驻足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久久没动。

我不知道的是，李天慧转过一道街之后，躲在墙角，哭成个泪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