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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池中示爱

约半个时辰，我感觉自己似乎向池子另一畔缓缓漂动，心下甚奇，不禁睁眼，发现自己已近水池另一畔。
我思忖一下，判断池中有暗流涌动。或许这是浴池的排水设计。

此刻，我忽听一声“章郎”，感觉李成凤好似就在耳畔，不禁一惊，循声望去，却见黄屏纱幔上映着曼妙的头肩剪影，并伴有柔柔的水声。我心中一荡，呼吸不由得加快。

只听李成凤道：“章郎，我独自沐浴甚觉乏味，可否陪我谈些话题？”

这个要求不算出格。我道：“小舟愿意奉陪。”

李成凤道：“古语曰，饮食男女，人之大欲。章郎认同否？”

她说这话时，语速极慢，语调柔腻入骨，仿佛轻吟曼唱，而此时此刻，她伸展手臂缓缓擦澡的婀娜剪影，如若曼舞，令我心旌摇荡，加上她的问话给我的遐想，愈发使我心跳气喘，血脉偾张。

我强自稳稳情绪，将脸转向一旁，待勉强稳定了情绪，道：“这话，或许只有一半道理。”

我刚刚说完，李成凤便道：“哦——”虽仅一字，但拖音绵长，极是甜腻，颇有意味。继而婉转问道：“此话怎讲？”

我道：“不识道理者，只识饱暖思**，而知书达理者，衣食足而知荣辱。”

李成风笑道：“却也有理。只是男女之欲，人皆有之，依章郎所言，世间人儿若要彼此合意，看来惟有书理相通。”

我道：“然也。”

李成凤幽幽婉婉道：“章郎，我们书理相通吗？”

我一震，心道：“她是要摊牌吗？我岂可有负鱼轩南？但直接否定，未免残酷，姑且模糊应付一下。”乃道：“我们似有相通者，但不投合处亦不在少数。”

李成凤不依不饶，穷追不舍：“哪里不投合？”

我道：“我章小舟，不过一介草民耳，长于荒野，不谙皇家风情，且曾落草为寇，至今不思悔改，这些，岂非皆是不投之处？”

李成凤沉默片刻，道：“章郎，你才智过人，知书达理，气质非凡，我对你一见倾心，若我非李唐血脉，与你相逢未嫁时，纵然男子万千，我也不会多看一眼，只会倾心于你，我们必能比翼连理。可惜皇天无眼，生生使得我们近在咫尺，却如天各一方……”

她叹息一声，道：“章郎，成凤自忖，你一直拒我，其中因由，除却改姓之事，是否心中已有他人？”

我心头一震，尚未及多想，只听李成凤道：“据王将军奏报，劫囚贼首，虽凶悍狡诈，却貌相甚佳，此贼唤作鱼轩南——”

我大怒：“若非李唐无道，天下何来民变！依我看，李唐鲸吞民脂民膏，穷奢极欲，才是天下共贼！”

我一怒之下说了这些，却不禁有些脊背发凉。

我确实料不到李成凤会突言鱼轩南且对她施辱，我突受刺激，并在潜意识中仗着她的几分宠溺，一时性起，无忌出言。

不过眼下，我知李成凤绝不会为了爱情而放弃帝王之尊，她皇威仍在，万一被激怒……我还巴望着离开长安，与鱼轩南团聚，要重温琼州的山寨生活……

李成凤半晌无语，更令我心下惴惴，正盘算是否向她道歉，却听她叹息一声，低沉道：“果然是她了。章郎，我只盼，我们来生有缘了……”说着，竟然声渐哽咽，微微啜泣。

我不料她有如此反应，心安之余，亦觉酸楚，一时不知如何应付，索性不语。

我不忍看她的影子，转了头，自顾自地搓洗。

李成凤的啜泣之声很快消失。我心下稍慰，正想着何时离开长安，忽听一声“章郎”，语调甚为婉转缠绵，且伴有轻微打屏声。

我不禁回头，只见一只柔柔腴腴的手臂剪影在黄屏上妖娆蠕动，仿佛轻扭曼舞的杨柳柔枝。

我心跳加快，尚未及多想，只听李成凤道：“我只求和你一时缱绻，不需你应允任何事情。章郎，以成凤之姿，或许不及你心中之人，但总不会一无是处吧？”

这话无论语调还是逻辑，皆极有诱惑力，直叫我心如擂鼓，血脉偾张。

在我看来，李成凤和鱼轩南，分明是两种极端的美。

一个是宫廷之花，一个是山野之秀。

一个珠光宝气、姿容华贵；一个飘然洒脱、碧玉天成。

不过，虽然李成凤使我打消了不少心理负担，但我仍不愿稍负为我拼死血战羽林军的鱼轩南。

再说，眼下李成凤虽无伤我之心，她突辱鱼轩南，我与她隔阂之重可想而知，何况此刻我如笼中之鸟，若主动投其怀，送其抱，岂非太没出息！我打定主意，绝不与她行苟合之事。

此刻却听李成凤道：“章郎，你若不应，成凤便自认为你应允了，推屏过去咯——”

只见屏风微微转动，一团雪白如同刺目的光芒，使我一时几乎睁不开眼。

我顿时心跳倍增，说不出是何感觉，但在既定念头的驱使下，还是硬着心转过身子，企图游开。

以她女皇之尊，总不至于在水中追赶我。

此时忽听推门之声，哒哒脚步声急急传入，一声高呼：“陛下！”继而“扑通”一声。

只听其声，便可知是冯冼惟忠。

这神凤殿内极是静寂空荡，只闻柔柔水声，冯冼惟忠的高亢声音在殿内回荡不止，使我的注意力皆被吸引。加上我此前绝料不到她会遽然闯进这皇家禁地，惊奇之下，本能地循声望去，但视线被屏风阻挡了。

我面前的黄屏自动闭合，一段模糊的雪白一闪而逝。

只听李成凤道：“此时何事？”语中抑着忿忿之气。

以李成凤之尊，以其现状，能不作大怒，已属难得。

冯冼惟忠急切道：“陛下，请恕微……微臣贸然而入之罪，只因事发紧急，不得不惊扰凤驾。刚接王将军飞鸽传书，或有贼人潜入皇宫，而神凤殿空旷无人，恐生意外，请陛下尽快移驾，以便微臣护驾，以防不测。”

李成凤道：“寡人知道了，你且出去。”

冯冼惟忠结结巴巴道：“陛下，微臣，微臣须——”

李成凤突作高声：“尔竟然不识好歹！寡人所言，尔安敢不从！”

只听冯冼惟忠喘息如牛，颤声连连说是，哒哒脚步声飞速消失，接着传来殿门关闭之声，之后殿外隐有女声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