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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纵论天下

原来，我能到长安，乃李成凤与武则天交易之结果。而武则天交易的资本便是其势力范围，即作为中原腹心的关东之地。此地封住了关中联络中原和江南的隘道，难怪李成凤会请求武则天协助王将军和冯冼惟忠押我经过其势力范围。
而武则天的回报索求则是，李成凤须封其为武周王，准其领关东之地。

看来，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是奸雄在何时均能折腾。

看来，在这女人世界，武则天更是如鱼得水，其势力扩张之疾，并不逊于其在另一时空，即男权李唐的扩张速度。

不过，据我对武则天的观察，此时武则天虽野心勃勃昭然若揭，但距离摊牌似有一段距离。

如是而观，对武则天封与不封，均有道理。封之，武则天多一个名号，不过，对于武则天这样的如此善于弄权的女奸雄而言，并无多大意义，武则天要求的大概不是一个封号，而是要借机向天下显示实力。如果不封，武则天也未必敢马上造反。

我边听李成凤和王将军交谈，边吃饭，突然感觉此种场景似乎很温馨，有点像家的感觉。

一碗粥和一块糕入我腹中，竟如入深渊，毫无感觉，我的腹内依旧咕咕连声，但不好意思打扰李成凤，更不好意思爬过去拿饭。

李成凤或许是听到了我的不雅之音，扭身从饭匣中拿出一块甘露糕，递给我，道：“章郎，你切莫拘谨，我顾不得你时，你自取便可。又不是未穿衣服，爬起来怕甚？”

我只得诺诺连声。

李成凤对我说话时，我余光瞥见王将军现出抿嘴欲笑状，她的颊上掠过淡淡红晕，但转瞬即逝。那神情就如无意听到别人夫妻的私密谈话一般。

我也不禁觉得脸颊微烫，但愈发感到此间氛围的亲密温馨，感受到李成凤过人的亲和力。

论权谋和应变能力，李成凤应绝非武则天等大小野心家们的对手，然而，她却能够在天下巨变后支持两年，显然得益于她的德性和宽容，这是她得以聚汇一干人等力挽狂澜的重要资本。

李成凤嘱我完毕，正要转向王将军，却像是想起来什么，对我道：“章郎，你以为如何应对武氏求封之事？如何处置冯冼之英？对李唐策治有何策略？但讲无妨。我何尝不欲李唐河清海晏，何尝不盼反贼脱胎为民。然而，权争一日不绝，则一日不能全力施政济民。当世志士，与其对抗朝廷，大开杀戮，冒险以逞，何如献计献策，修补乾坤，赢得功名！”

王将军道：“陛下所言极是！”

李成凤这番话，显然有弦外之音，多半是冲我而来。虽然其暗示方法还是不够火候，稍显直白，不过，以其不闻天下的公主身份，在两年之间能将政治能力提升至此，已经值得表扬了。

至于说修补乾坤，赢得功名，非我所愿，不过，献计献策，还是可以。

我边吃，边将想法悉数道出。

李成凤不住地点头称是，不时地面露赞色，夸我几句。

王将军对我所言却很少赞同，但也不表反对。

末了，李成凤道：“章郎，如果成凤要你选择，你选择封还是不封？”

我道：“确实不好选择，不过，可以借故拖延。”

李成凤两眼一亮，点头称是。王将军也不禁望我一眼，颔首道：“章君言之有理。”

李成凤道：“章郎，你为此事竭尽心智，洞见极明，此事便交于你处置。你拟出方策，我拟旨便是。”

我一惊，连连摆手，回绝道：“不才初至宫中，对朝堂之事所知有限，兼且才疏学浅，恐有负所托，贻误天下。”

王将军随即道：“微臣以为，章君言之有理。”

李成凤一怔，旋即苦笑道：“也好。章郎随意。寡人不会逼迫章郎。此事上朝再议便是。”

王将军跪拜告退后，李成凤含笑端详我吃饭。

和李唐当世第一人呆在一起，我愈觉亲近，轻松之下，思古幽情不禁渐渐泛起，想通过李成凤打问一些事情，以满足历史瘾。

在这个时空，最令我感兴趣的大人物，就是武则天了，因为我在这个时空所认识的人，几乎都是新面孔，只有她是个例外。

我问道：“据我所知，武氏未及桃李之年便遭其兄非礼，极厌男子，有无此事？”

李成凤微显讶异，道：“章郎如何得知？”

我道：“偶然听人提及。”

李成凤颔首道：“看来，武氏想隐瞒旧事，绝无可能。不瞒你说，我也早闻武氏在及笄之年便遇难以启齿之事，朝廷一直遣人打探此事真伪，为的便是深悉武则天其人心思，以资对策。”

我闻言不禁一惊。看来李唐朝廷也很了得，竟然将谍报战玩到这份上。

李成凤微笑着，将右手轻轻搭在我的盖着薄毯的大腿上，含情脉脉地盯着我，道：“武氏确实了得，但仅以一事，便足证其人眼光未必多么高明。”

我对她此言颇为不解，思忖片刻，终未解究竟，便蹙眉问道：“何事？”

李成凤将目光缓缓下移，最后停于我的两腿之间，微笑道：“武氏自诩火眼金睛，阅人无数，但偏偏不知章郎为男子。所谓龙眼识宝，羊眼识草，武氏岂非有眼不识荆山玉？”

我发觉了她的暧昧，但这种暧昧更包含着对我的欣赏和爱惜，我倒是觉得受用。

李成凤双眸在我身上扫来扫去，眼波潋滟，梨涡飞红，嘴角含笑，声柔如水：“章郎，自你被冯冼惟忠弄昏，便未曾沐浴，你若需要，成凤命人备水，一个时辰便可备好。饭后洗浴一番，颇益养生。”

此话令我心头一热。经她提醒，加上我此刻已经彻底消除了**感，肌肤含垢不爽之感愈发强烈。本想要求沐浴，但转念一想，不由得暗叹她对我的情况知悉之深，连我的沐浴状况都了如指掌，顿生被控之感，颇为不悦。

但又一想，此种超乎寻常的关注，或许自有爱意包含其中。

如是思考，舒畅许多，遂要求沐浴。

李成凤笑允，乃唤人发令，待人前去，她笑道：“宫中全是女儿衣装，章郎觉得合适吗？”

我思忖一下，觉得无所谓，反正我身居宫中，有何顾忌？不过又一想，自己这么多天一直扮作女子，实在别扭，如今终于可以畅畅快快做男子，就不要再添女态了。便道：“还是取几件男子衣服了。”

李成凤颔首道：“我这便嘱人至宫外取男儿衣物，不过需些时辰。如衣物未至，章郎只能暂且在池中等待了。这样如何？”

我点头示谢。随即被李成凤以“生分”“疏避”等词嗔怪一番。

李成凤令人唤来王将军，令她前往宫外为我取男儿衣物。

王将军领命而去之后，我不禁好奇发问：“我一直听人叫她王将军，其姓名不会是王将军吧？”

李成凤笑道：“她叫王洛婉。是我的儿时好友。”

此后，李成凤拟旨，升冯冼惟忠为左右候卫副将军，命她随侍身边。

侍从在室外内廷向冯冼惟忠宣旨。冯冼惟忠谢恩之时，竟带哽咽之声，我不禁暗暗发笑。

安排既毕，李成凤对我道：“成凤如不逢特殊情况，基本每日一沐，今日我与章郎同去。成凤现在暂时不愿让人知晓你我共处，此次沐浴，我们在甘露殿内同乘小辇而去，在神凤殿内下辇。”

此言自然有理，我点头，只是这同沐……万一生事，我有负鱼轩南以命相救的一片深情，亦有负苏六月、高灭唐，还有那些为我而亡的青刀道女子们……

李成凤仿佛识我心思，拍拍我的肩，道:“章郎，成凤不会迫你，我们此次同沐，虽同在神凤殿，但池中有屏障相隔，互不相扰。”

我恍然大悟，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