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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嗅雪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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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这一声刚过，沧海楼内再次寂静一片。

朝歌看着这一群人的样子，虽然不明白有没有赢，但是能肯定一点，定然是输不了的。

这时候，一个苍老声音响起，开始再次念起这首诗，虽然是第二遍，可却所有人都无不耐烦之意，这声音苍老，读起来似讲故事，又像是回味，比之小丫头稚嫩童音，更为引人入胜，体悟其中妙处，似桑雨落心坎，缓缓渗透进深处，等恍然醒悟过来，仿佛已经历了一方沧海桑田。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若说之前小丫头读众人还要细细体会，这声音读起来，却已将其中所有韵味，直接给了众人，就算是直接用出这首诗的朝歌，此时听之，都直接呆立当场。

他在想，这首父亲所作之诗，比之苏步文的那首，已不是天壤之别可形容得了了，可为何自己先前没体会到？

读罢，整整一刻钟，无人敢喘息，直到那声音再次说道：“光是这首诗，便绝对胜过昔年苏凤奢，莫说赢下改规则前的五局，便是大夏诗仙再世，也莫过于此……步文，回去吧。”

这人竟和苏步文有关！

所有人纷纷看向苏步文，但见苏步文拿扇子的手颤抖，胸口剧烈起伏，他脸就像被人打了一样。是啊，文场常胜将，当初也曾被誉为神仙转世，这本就是一个谎话，他自己是不信的。但当他接二连三以文会友，以方士之身卖弄小聪明赢得无数赞誉后，就连他自己也肯定了。

如今这一举，他输了，这不是关键，关键的是他先前如何嚣张，于此时此刻比起来，宛若就和跳梁小丑没什么区别。

从神仙转世到跳梁小丑，如此大落差，虽不至于粉身碎骨，对于一个尊严极重的文人来讲，能够厚脸皮干出文人相轻勾当，却绝对承受不了如此大落差的。

所以他的眼神变得恶狠，龙老他是不敢再去看的，若眼神真能杀人，朝歌此时怕已被他一遍遍凌迟了吧。

他被众人盯得脸色发白，发红，发青，额旁爆着青筋。

“家规千遍，回来让你爹交给我。”那声音又道，充满威严。

呜~呜~呜……

楼内死一般寂静，楼外寒风骤然大了起来，刮卷窗户缝隙，发出悲鸣似得呜咽——不知为何，此时所有人都觉得这声音似是而非的，不像是声音，倒像是夹着尾巴灰溜溜的大尾巴狼。

唉……虽说墙倒众人推，现在人还没这样做，楼外的风倒好像有这般意思了。

可是，所有人都看到，苏步文脸色极为难看，脚就像扎了根一般，任由一旁已变得畏畏怯怯的闻人鼎小心翼翼拉着，就是不动。

“还不走，连个小孩都斗不过，整日里寻花作柳不务正业，得了个状元就这般，丢人！”

这时，那声音再次大了三分，厉了三分，显然已是怒了，苏步文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原来自己咬牙已咬出了血来。但听的嘎嘣一声，苏步文竟然把自己牙齿给咬断了！

这可了不得，当真是达到“咬牙切齿”的程度了。

朝歌根本无惧于他，可他弄不明白的是，不就输了局比试么，怎么就变成了这幅德行，这人心眼也太小了吧。他不解地问龙老，龙老告诉他，历来文人都很注重名声二字，这名声虽然好听，却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不过俗世之中声名在外，不外乎的就是这些，难免的。

“哼！”

朝歌见苏步文一甩袖子，愤然离开，朝歌见此，忽然也想到谁又不是在红尘中挣扎呢。一念至此，倒也开始升起同情心，于是在苏步文还未完全回头看他时，做了个招手再见的手势。

他本意是和善的，毫无任何坏心思。

可苏步文一见如此，却更加盯着他，脚下却迈起步子，结果那门已被闻人鼎提前打开，没两步一下被门槛绊倒，身子一倾向前摔去。

门外就是积雪的石阶。

只听咚一声，朝歌都觉得有些疼，可接着就听见连续滚动的声音，他不禁咽了口唾沫。

听父亲说过句话，人倒霉喝水都会塞牙缝，这话换到今日的苏步文身上，好像还算是轻了些。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笑又不敢笑，可这时门边没人，却似有人使出巨力，砰然声中一下关上。接着不知是谁反映了过来，所有人纷纷齐齐一礼，朝着楼上拜道。

“学生等叩见恩师——”

恩师？这么多人怎么都一个老师？这恩师在哪里？

他不明所以，拉了下龙老，龙老马上解释道：“这些文人不是秀才就是举人，考试时都是朝廷宰辅阅卷，能够考中便是对他们有知遇之恩，故被成为座师。”

“那龙老楼上的岂不是……”朝歌心中一惊，朝廷宰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算是他又何尝不明白其中份量！

“没错，如今的宰辅就是刚才那小子的爷爷，苏西丰。”

龙老点点头，刚说完就听到那苍老又具威严的声音道：“免了——你这老东西又在说我甚么坏话，有本事上来说。”

龙老哈哈一笑，领着朝歌就朝楼上走去。

“喂！小子！”朝歌身后传来了那小女孩的声音，他却并没有回头：“我叫朝歌，不叫喂。”

说话时，只不过几个呼吸，两人就到了六楼走廊。

“天字一号。”

龙老走到一个房间入口，看了看门上朱红色崭新木牌，嘴中有些无奈地嘟囔着：“这老家伙还是这个调调……”

他推门而入，朝歌跟在身后，还未看清其中景象，便觉一阵寒冷大风吹来，其中还夹杂不少雪花，再往里面看去，只见这偌是一个偌大的房间，正中摆了一张百人长桌，此外什么都没有。

最前面窗户是开着的，那里站着一紫衣华服的高瘦老者，梳好的鬓髻用紫金冠固着，自有一股威严。

“这应该就是苏西丰。”朝歌靠着这背影，心中想着原来朝廷宰辅就是这样的，貌似和常人也没什么不同。

窗外一方天空犹如灰色幕布，茫茫无尽的团团白雪飘着，落到下方同样看不到边际的大湖中，是不是有风卷来，将其带进屋内。

“白日前你就知道大掌柜去了，人在青阳城外破庙里，想到些就来楼里面取些吃食，却不肯与我见面。你这老货都一把年纪了，多少年前的事怎的还是看不开。今日终于舍得过来了？我已备好下山宴，其余的也就不罗嗦了。”苏西丰依旧没回过身来，面朝前，似乎在看着雪景。

朝歌一听便明白自己之前每日里吃的肉都是从哪儿来的了。

这时候，门外敲了两声，接着门开了，一串人托着菜，接二连三走了进来，一盘盘无比美味、闻起来香浓非常的菜，不断落在桌子上。

龙老从桌上拿起一壶酒，两个酒碟，走到他跟前。

“嘿嘿，老友相逢。”龙老倒两杯酒，一杯给自己，一杯给苏西丰。酒喝完，龙老看了朝歌这里一眼，笑了笑：“龙虎下山宴？怎么，这些年过的不错啊。”

老者斜眼看了一下龙老，冷哼一声，没说话。

这么大的一个地方，入座百人都觉宽敞，还尚有一地可留出可以赏歌舞，但现在周围空空荡荡，只有各种菜肴的香味在飘荡。

这么多天下来没吃到什么好东西，现在一见到满桌子这么多菜，朝歌早已饿坏了，当第一批菜刚上来三十多道时，肚子就开始咕咕作响。

接着，这响声接二连三，就好像打雷了一样，一阵滚滚。闻着这香味，朝歌牙齿缝里面都开始流口水了。这满桌的菜，鸡、鸭、牛、羊、猪、鹿、狗，肉中七味，煎、炸、烹、煮、蒸、炒、煸、焖、酱烧……

咕噜噜……咕噜噜……

朝歌猛咽着口水，坐在桌子前不动，镂空雕花的玉竹筷子就摆在自己眼前，可真的不能动。

他感觉肚子里好像有一只手，想从自己喉咙里伸出来，朝桌子上的东西抓去……就算上来一头整牛他都能吃掉，可这里不比家里，拘束实在太大。

“眼观鼻，鼻观心，心观丹田，丹田观灵明，灵敏观空我，空我观自在。”朝歌心中默念着白绢上的文字，开始闭目假寐。

“呵呵，也是啊，都这么多年了，我也一大把年纪了，该放开了，你呢……”

“放开？”苏西丰一侧目，眼神凛然，声音微怒：“哼！放开！我要是放开，是不是也如你这般，放着才高八斗的武状元不做，放着沧海楼大老板位子不做……”

“唉~都过去了，提他作甚！”一听“沧海楼大老板”几个字，龙老眼睛一凝出言打断，说话时瞥了眼朝歌。

“原来龙老还是这沧海楼以前的大老板。”朝歌心中惊讶。

“提他作甚？”苏西丰冷道：“到了开春便会改年号为继安，太师还未宣布左贤王登基时，他便偏贤臣近佞臣，专宠国师巫蹇炼什么长生丹，不问国政，还妄图解开玄黄塔——简直昏庸透顶。太师虽位高权重，如今算是五朝元老，但分身乏术，陶风、朔国蠢蠢欲动，一己之力镇守边关，又何来心思管朝堂。”

“玄黄塔！”朝歌听他们谈话，一次比一次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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